第25章 新房
歸希文推出自行車,往上一跨,等着顧櫻坐上後座。
顧櫻人輕,整個人的重量壓在後座上,自行車的車胎只凹了一點。歸希文坐在前面,察覺到身後的人上了車,卻遲遲沒動。
等了好一會兒,歸希文忍不住叮囑:“抓緊。”
“抓好啦。”顧櫻輕快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歸希文低下頭往後方瞟了一眼,顧櫻那雙小手緊緊捏着後座架,彷彿那是水中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抓得死死的,沒有半點鬆開的跡象。
歸希文咬了咬后槽牙,沒處撒的悶氣全都朝腳上使,用力一蹬,車身瞬間飄遠。
顧櫻坐在後座,只緊緊抓着車架,沒吭聲。
歸希文見後座的人不吭聲,他也悶着頭不說話,只一個勁地踏腳踏板。
平時半個鐘頭的路程,這次用了不到二十分鐘。
歸希文踏進新房的時候,同事們已經不見身影,只有張濤等在門外。
“對了希文,你那個姓秦的同事讓我轉告你一聲,卡車師傅他已經送走了,他家媳婦找他有事,他先回去了。你那些同事幫你把傢具抬進來,也都走了。他們家都在附近,說是等下有空再過來。”
歸希文看着擺好的傢具,心裏感激,“行,明天去單位再好好感謝他們吧。”
同事們都走了,大院裏的街坊鄰居逐漸放肆起來,他們分散在整個新居,恨不得從四面八方將所有角落都仔細考察一番。
顧櫻推開卧室門,沒防備卧室門後面不聲不響站了兩位阿姨,她嚇一大跳,卻聽見兩位阿姨笑呵呵地說:“你這膽子太小了,不經嚇。”
顧櫻沒接話,只揚起笑臉,“阿姨們怎麼把門合上了?”
兩位阿姨神色頓了一下,笑道:“咱們是想看看你這門的材料怎麼樣,沒想到你正巧進來,咱們正要去看看你家衛生間呢。”
兩位阿姨手拉手着,有些慌忙地逃離現場。
顧櫻回頭望着她們的背影,在房間裏仔細掃視一圈,沒發現什麼問題,才稍稍安心。
兩位阿姨慌慌張張地走到衛生間,裝作欣賞的模樣,腦袋不停張望着外面。
“嚇死我了,你說咱倆剛才說的話,她沒聽見吧?”
“應該沒有,要不然肯定會表現出來,我看她面上沒什麼表情,不像是聽到了。”
“其實說起來,聽到了也沒什麼吧,我們又不是說她壞話,我們這是實話實說,她和希文看起來的確不相配啊。”
“誰說不是呢,唉,這丫頭命真好,跟着希文過這樣的好日子,現在又搬進這樣的新房,我家也有閨女,我看着真是眼紅。”
“你也別眼紅,希文當初為什麼娶她,大傢伙跟明鏡似的,誰心裏不清楚?等着吧,等希文回過神來,早晚得離婚。”
兩位阿姨小心又謹慎地壓低聲音,生怕再被顧櫻聽去。
她們哪裏知道,一牆之隔的衛生間窗戶外面,歸希文和張濤兩人正靠着牆抽煙。
兩人抽了最後一嘴,把煙蒂扔在腳底踩熄,正準備進屋的時候,陡然聽到兩位阿姨在衛生間裏小聲的議論。
歸希文轉手又掏出一支煙,點燃,煙霧重新升騰。
他背靠堅硬的牆壁,神情莫測地看向張濤,“大家都是這樣認為?”
張濤撓撓耳朵,實話實話:“大院裏多數人都是這樣覺得,認為你倆不相配,遲早離婚。”
歸希文沉着臉,將頭靠在牆上,虛空望着遠方。
“那你呢,你怎麼看?”
張濤摸着額頭很是為難,“希文,我跟你說實話吧,之前我原本是這樣覺得的,後來看到你倆相處,我認為不是這麼回事,但是現在我又動搖了。”
歸希文轉頭瞥了張濤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張濤也不客氣,把近來的感受一股腦倒出來,“起初吧,我只是覺得你倆這婚結得莫名其妙,後來聽到大院裏都說你是為了氣明雪結婚,我覺得這似乎挺符合你的脾性。”
“可是後面咱們一起去打桌球的時候,我看你教顧櫻教得這樣認真,覺得你倆也並不是大家說的那樣,你倆看着挺合適的。”
“然而這種想法在剛才動搖了,剛才過來之前,我瞧見顧櫻搭你的胳膊,雖然她搭得很自然,可我一直覺得彆扭,為什麼我在的時候她不搭,大傢伙一過來,她就要搭你胳膊?”
張濤神秘兮兮地湊到歸希文面前,逼問:“希文,說老實話,你倆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故意瞞着我?你們之前該不會是故意裝給我看的吧?”
歸希文將煙蒂狠狠掐滅,吐出最後一口白霧,淡淡看他一眼,哂笑:“你想像力真豐富。”
“喂喂,你別轉移話題,你正面回答一下啊。”張濤追上抬腳就走的歸希文,跟在他身後緊緊逼問。
兩人一前一後的姿勢惹得顧櫻注意,顧櫻從卧室出來,看了一圈,對歸希文道:“東西都清點了,只少了一個相框,等下回去找找,看看是不是沒帶過來。”
“好。”歸希文點頭。
顧櫻又交代:“卧室里窗帘沒弄,地也沒打掃,櫃枱的擺放要稍稍調整,還有一些細碎的事情,我看今天暫時就別過來睡覺,你和希武將就一晚上,我回我媽那裏睡覺。”
歸希文點頭應下。
一旁的張濤原本對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甚在意,這會兒聽到顧櫻提起睡覺的事情,又想着剛才未說完的話題,他腦子轉得極快,試探着問:“你倆,晚上睡在一起么?”
歸希文還來不及反應,顧櫻已經瞪向張濤,佯裝要打他的嘴,“夫妻不睡在一起,難不成還打地鋪么?”
張濤被噎,一時語塞。
也是哦,夫妻倆不睡在一起,難不成真打地鋪睡覺么。
哪有這麼荒唐的事情。
再說了,歸希文血氣方剛的年紀,沒道理不和媳婦睡一塊啊。
張濤覺得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一時間不好意思起來,他招呼招呼街坊鄰居,一吆喝,大家一窩蜂聚着,鬧哄哄地回去。
晚上,歸希文和歸希武擠在一套被窩裏面。
歸希武四歲就開始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睡覺的時候可以在整張大床上滾來滾去。旁邊突然多了一個人,歸希武滾不動了,心情不是很好。
他默默把被子往自己身上薅,小心翼翼看向旁邊用手枕着腦袋一動不動的人,“大哥,你只在這裏睡一晚上吧?”
“嗯。”歸希文心裏想着事情,漫不經心應了一聲。
得到確切的回復,歸希武偷偷鬆了一口氣,心情也變好。
心情一好,他說話開始得意忘形,“大哥,你是不是不想和大嫂睡覺,才過來和我睡覺?”
“誰說的?”歸希文立馬從思緒中脫離,死死盯着身旁的弟弟。
歸希武驟然感受到周圍氣壓變低,他身子一僵,結結巴巴:“不是我說的,我聽別人說的。”
不用猜,大概又是大院裏那些碎話多的鄰居。
歸希文翻了個身,只拿背影對着歸希武。
歸希武摸不准他大哥的脾氣,見他大哥居然沒發火,暫時有了底氣,又試探着問:“大哥,你和大嫂什麼時候離婚?”
歸希文猛然翻身,一把掀開歸希武身上的被子,冷冷望着他,質問:“這些話你聽誰說的?”
歸希武求生欲極強,立即揚起兩根小肉指,發誓道:“哥,你別怪我,我都是聽大院裏那些叔叔阿姨閑聊時說的,我就小小八卦一下而已,這絕對不是我內心的想法,絕對不是!”
“我要是說假話,就讓我這次期中考試不及格!”
反正他哪次考試都及不了格。
歸希文怔怔盯着那兩根小肉指,重新將被子覆在歸希武身上,無奈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大家都是這樣想的么?”
眼瞧接連兩次他大哥都沒有發火,歸希武愈發膽大,他悄悄爬到歸希文耳邊,認真地問:“大家的想法不重要,哥,你是怎麼樣的呢?”
歸希文身子一僵,整個人直挺挺地躺着,彷彿有電流過身,四肢百骸傳來密密麻麻的灼痛。
歸希文趴在床頭,等了半天沒等到他哥一星半點回應,最後撐不住,打着哈欠爬回自己的地盤,閉上眼沉沉睡去。
歸希文躺在床上,卻遲遲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歸希文頂着一雙黑眼圈出門的時候,張冬玲誤以為是歸希文挨着歸希武一起睡,兩兄弟半夜搶被子,沒睡好才會這樣。
顧櫻回家睡得倒是很好,她吃過早餐,在家裏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之前清點時落下的相框,於是決定出門再去買一個。
上午的陽光毒辣,顧櫻舉着一把雨傘,慢慢地往麗麗照相館走去。
街道中央花壇里三色堇脆嫩的葉子隨着微風輕輕搖晃,兩旁栽種着的古老梧桐遮天蔽日,只透出一點斑駁的陽光。
偶爾有幾片寬大的梧桐樹葉落在乾淨敞亮的大街,樹底下坐着休息的環衛工像偵察兵一樣,精準地撿起落葉,恢復大街的清明潔凈。
顧櫻將傘收起來,當成拐杖,一下一下拄着往麗麗照相館的方向緩緩而行。
顧櫻這是第二次來麗麗照相館,劉小姐對她印象很深,一下子認出她,並和她熱情地打招呼。
這種被人惦記着的感覺讓顧櫻心情頗好,她將傘放在門口的掛架上,走過去和劉小姐打招呼。
劉小姐正在替一位前來拍照的女人化妝,妝容已經接近尾聲,劉小姐從紅皮小箱裏拿出一套亮晶晶地頭飾替顧客戴上,顧客滿心歡喜地往攝影棚里走。
忙活完手頭上的事情,劉小姐將裝備放在一邊,拉起顧櫻閑聊,“你怎麼今天有空過來,難不成特意來看望我的?”
“那倒不是。”顧櫻不好意思地搖搖腦袋,“我是過來買相框的。”
劉小姐嗤嗤笑起來,“你這人怎麼這麼實誠,說一下特意過來看望我的怎麼了,你能少兩斤肉?”
顧櫻也笑起來,“要是能多兩斤肉,我可能就會改口了。”
劉小姐聞言,將顧櫻拉起來,左瞧瞧右看看,“嘖嘖,你這小身板,總算長了一點肉,不過也還是瘦,你平時得多吃一點,這樣才能養肉啊。”
說著說著,劉小姐兀地笑起來,自嘲道:“我怎麼跟個老媽子一樣。算了,帶你看看相框吧,你想挑哪一種?”
顧櫻一路好不容易走過來,她捶捶小腿,笑着道:“我歇會兒再過去挑吧,這事不急。”
“也行。”劉小姐挨着顧櫻坐下,在她耳邊低語:“你等下結賬的時候叫我過去,我讓店老闆給員工價。”
“謝謝。”顧櫻望着面前的劉小姐,生出幾分好感。
劉小姐正好得閑,也就陪着顧櫻坐下閑聊,放鬆放鬆。
兩人正聊着天,顧櫻透過透明玻璃瞧見明雪進來的身影,她偏過頭去,只當沒瞧見。
明雪特意過來拿證件照,上次她在家裏翻箱倒櫃才找出一張存留的證件照,後續還有不少事情需要證件照,她只得找個機會拍了一些。
店老闆告訴她三天後就可以過來拿照片,她拖了好幾天,今天實在不能再拖,才趁着中午休息時間過來拿證件照。
明雪拿完證件照,正要離開,路過展示着相框的櫥窗,她被一套相框吸引住。
相框是碎金鑲邊,很有質感的玻璃材質,作為示例放進去的照片,看上去格外高檔。
明雪想起自己和張闊的結婚照,鑲嵌在一個充滿塑料味的五彩俗氣的相框中,頓時起了換相框的心思。
明雪盯着相框,心裏有些猶豫。
家裏那個相框明明也沒壞,她要是莫名其妙買了一個新的回去,張闊大概要說她喜歡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況且這東西也不是什麼必需品,只是裝飾品而已,她若是大動干戈換了相框,張闊會不會覺得她持家不當?
正猶豫着,明雪旁邊突然多出來一個人,將相框拿了過去。
明雪詫異抬頭,瞧見對面看過一次就不會再忘記的那張熟悉得令人生厭的臉,她心裏的憤怒一下子被勾上來。
“是你!”
魏芳無視面前人眼裏的憤怒,拿着相框四處尋找店老闆,“這個怎麼賣?”
明雪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地方碰見歸希文的同事,那個送張闊中國結的女人!
明雪一把奪過相框,氣呼呼地質問:“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這相框明明是我先看中的,你怎麼平白無故要搶過去?”
魏芳斜睨着明雪,上下打量她一番,眼裏滿是挑釁,“你只是傻傻地看着,你又沒有動手去拿,這怎麼就算是你的東西了?難不成你看一眼就算是你的東西,別人就沒份了?”
這是話裏有話,這絕對話裏有話!
明雪血壓一下子飆升,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暗搓搓地和她較勁呢!
明雪冷笑:“你講點道理,這是在買東西,我先看中的,當然就是我的東西,別人怎麼都沒有份,你明不明白?”
魏芳比明雪的個頭稍矮一點,但她氣勢不弱,抱臂冷冷望着明雪,“這位女士,你搞清楚,剛才是我先拿着相框想找老闆詢價,這東西自然屬於我!”
兩人怒目而視,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肯相讓,直接在照相館內大聲嚷嚷起來。
照相館裏周末人比較多,工作日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人,但此時此刻,僅有的一些顧客全都被大聲爭吵的兩人吸引過去。
大家自發圍成一個圈,想要看看是怎麼回事。
店老闆聽到動靜,連忙跑過來了解實情,解決情況。仔細聽了一會兒,發現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想要勸架都不知道該怎麼相勸。
“這樣吧兩位姑娘,咱們店裏不只有這一個,相同款式的還有很多,既然你們都愛這一款,我重新拿出來一個怎麼樣?”
明雪捧着搶過來的相框,聳聳肩,“我沒什麼問題,你把新拿出來的給她就行了。”
“我不要,我就要她手上那一個,那明明是我先拿起來的,她憑什麼搶過去?”魏芳聲量很大,氣勢咄咄逼人,彷彿今天買不到這個相框,絕對不會罷休。
店老闆察言觀色,覺得明雪稍稍好說話一些,他放低姿態走到明雪面上,小聲開口:“要不這樣吧姑娘,我拿那個新的給你怎麼樣?”
明雪頓時冷冷瞪向店老闆,“你見她態度強硬,不敢惹,所以來給我做工作是不是?我告訴你,這個相框就是我先看中的,我要買只會買這一個,想讓我讓給她,沒門!”
店老闆:“……”
開門做生意怎麼這麼難呢。
一個相框而已,店裏還有很多一模一樣的,這兩個姑娘怎麼這麼死腦筋,非要爭同一個?
店老闆哪裏知道,這兩人不僅僅只是在爭一個相框而已。
眼看兩人互不想讓,調解不了,店老闆急匆匆地跑到劉小姐面前,“小劉,你得幫幫忙,那邊客戶吵得不可開交,我好說歹說勸不動,咱們店裏就你氣場最強,你去給她們說道說道行不行?”
劉小姐遠遠關注到此事,衝著店老闆搖頭,“這事我出面也沒法解決,你沒瞧見么,那兩人眼睛都冒着火,我猜測她們只在口頭上吵,沒動手打起來,估計兩人都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不想大庭廣眾丟人而已。”
劉小姐抬眸覷着事故發生區,又道:“這不是一個相框的問題,這兩人估計平時有仇,藉著這個相框鬧事呢,我可不淌這個麻煩。”
“哎喲,那怎麼辦啊,這兩位姑娘在店裏吵架,很影響生意的,今天本來也沒多少人,被她們這麼一鬧,等下估計要走一大半。”
店老闆急得團團轉,抓耳撓腮地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心裏一急,嘴上開始喋喋抱怨,“咱們店裏這個月營業額本來就慘淡,又遇上這些破事,我上有老下有下,全家擔子都擔在我肩上,我都好久沒睡過好覺了,做人怎麼就這麼難呢。”
店老闆急哄哄地轉了兩圈,咬咬牙,又跑過去調解,低聲下氣說好話。
一旁的顧櫻看着他的模樣,默默站起來,跟着他走過去。
人群中央,明雪和魏芳僵持不下,兩人誰也不肯讓誰,她們都儘力忍住脾氣,沒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推搡。
店老闆勸說無果,正暗暗着急的時候,突然聽見人群中有個清脆悅耳的聲音。
“讓給我吧。”
顧櫻走上前,看着面前的兩人,眸子裏一片澄清。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顧櫻淡淡重複一遍,“既然你們都想買,又都不肯相讓,那就讓給我吧。”
店老闆人都傻了。
事情正焦灼,怎麼突然又冒出一個人過來搶相框?
一個一個都是怎麼回事,怎麼都看中這個相框?有沒有搞錯啊!
周圍人群瞧見新人物出現,也都豎起耳朵,睜大眼睛,興緻勃勃地想看接下來會是個什麼樣的刺激場面。
在店老闆無聲的焦慮以及周圍人群看熱鬧的眼神中,剛才一直爭鋒相對不肯相讓的兩人這時竟然統一口徑:“可以。”
於是明雪把手中的相框給了顧櫻,一旁的魏芳也沒有半點質疑。
明雪拿着證件照出了照相館,魏芳在店裏選了一副枱曆之後也出了照相館。
這個鬧劇以這樣一種不明不白的方式收尾,周圍人一臉懵,全都看向顧櫻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物。
顧櫻摸摸鼻子,捧着相框,剛想轉身,店老闆撲通一下跳過來,激動地抓住顧櫻,眼裏的神情宛如在看再生父母,“這位同志,謝謝你!”
“不用謝。”顧櫻慢慢抽出手。
“用的用的,剛才要不是你,那兩位姑娘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麼時候呢!”
店老闆感激涕零的同時,劉小姐走過來,滿臉笑意望向店老闆,“要感謝你得拿出點誠意啊,我看這個相框你就送給她好了,老闆,你別這麼小氣,不會一個相框都捨不得吧?”
店老闆一拍大腿,“行行行,送!”
今天要不是這個小姑娘,店裏說不定還惹上一場麻煩事呢。這會兒雨過天晴,感謝一下出手相助的人也是應該的。
顧櫻拿着相框,剛想拒絕,劉小姐將手搭在她肩上,勸道:“你就別客氣了,你給他解決的麻煩,拿一個相框完全受之無愧。不過我有點好奇,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你怎麼篤定人家會讓給你?”
劉小姐一雙求知的眼睛一動不動盯着顧櫻。
顧櫻呵呵一笑,“其實很簡單,她們兩人都要上班,再僵持下去,她們下午去單位就要遲到,我過去,只不過給他們一個台階而已。”
劉小姐一愣,沒料到這個答應竟然如此簡單,她細細盯着面前的人,“所以,你特意等到最後十幾分鐘才開口對不對?難怪之前老闆勸了這麼久都沒有成效,原來是時機不對。”
顧櫻笑着點頭,她買完相框也要回家,劉小姐深深望着她,有些不舍又有些新奇,“以後常來找我啊,你要是不來找我,那我就去找你。”
顧櫻笑着揮手,“好啊,以後有空就過來。”
從麗麗照相館裏出來,顧櫻撐開傘,端詳着手中的金邊玻璃相框,逐漸皺起眉頭。
明雪怎麼會和那個陌生女人有來往?
而且看情況,兩人似乎有仇?
顧櫻回想起之前那個陌生女人所說的話,忍不住思索,那個陌生女人看中的有婦之夫,該不會是張闊吧?
這事情怎麼越來越複雜了?
魏芳拎着一副枱曆回到單位,心裏的火氣慢慢消散。
歸希文在辦公室里和大家一起說說笑笑,魏芳走進去,氣氛僵了一瞬。
歸希文主動問魏芳:“中午說好請大家吃飯,怎麼不見你人影啊?”
魏芳淡淡道:“你搬家我也沒出什麼力,沒什麼功勞,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秦長康見氣氛有些僵,趕緊打圓場:“小芳同志,看你說的,咱們希文同志是這麼小氣的人嗎?本來就是請大家一起,你不來,倒像是特意不給面子了,下次可不能這樣哦。”
魏芳沒接話,捧着水杯去外面接水。
魏芳前腳一離開,辦公室里立即響起熱烈的討論。
“小芳同志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對咱們的新同事一點情誼都沒有?”
“對啊,今天早上希文就定好了要請大家吃飯,她當時也沒有反對,怎麼一到中午就跑得不見人影?這不是明擺着不給面子么?”
“希文同志,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得罪咱們小芳的事情啊,不然她怎麼會對你這個態度?”
歸希文聽着同事們的討論,也是一臉懵。
他沒有做過得罪魏芳的事情,他反而是幫了魏芳一個大忙,心裏雖然不盼着魏芳感激自己,但也沒料到魏芳會怨恨自己啊。
難不成魏芳介意他看到她被人調戲的落魄場面?
想來想去,歸希文覺得只有這一個可能,可能魏芳平時這樣光鮮的人,陡然被人瞧見衣衫不整的模樣,心裏會因此對他產生排斥。
歸希文開口道:“小芳同志可能最近心情不好,應該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大家別瞎猜了。”
接完水回來,魏芳在辦公室門口聽到歸希文為她辯解,心裏雀躍不已。
看來她媽媽的策略果然沒錯,歸希文現在都開始替她說話了!
魏芳在心裏暗暗為自己打氣。
下午快要下班的時候,魏芳趁着沒人看見,把掛歷偷偷塞給秦長康。
交代他:“我中午特意去給希文買的,之前聽你說他的新家少了相框,我原本想買個相框送給他,沒買成,買了這個掛歷,你等會兒下班之後交給他,就說是你送的哈。”
“哎哎哎,你怎麼又幹這種事情啊,你直接交給他不就行了?”秦長康一臉不解。
“我送給他,旁人誤會了怎麼辦?這對希文名聲不好,還是你送給他吧,反正我也不圖這個名,讓他用上就行。”魏芳說完,也不給秦長康反駁的機會,返身往工位去。
秦長康盯着掛歷,只覺得頭疼。
魏芳同志現在的確不纏着歸希文了,她改了一種策略,變成默默奉獻的護花使者,這個護花使者每次還都讓他做中間人。
秦長康滿臉無奈。
下班的時候,秦長康叫住歸希文,遞過一副枱曆,“你新家裏還沒有掛歷吧,我這裏多了一副,你帶回去吧,正好掛在你客廳的牆上,挺合適的。”
秦長康說得一臉誠懇,歸希文沒拒絕,隨手接了過來,打開一看,掛歷上面都是一些漂亮的美女明星,有些甚至還穿着清涼的泳裝。
歸希文把掛歷捲起來,默默塞回秦長康手裏,“你自己留着吧。”
秦長康一把薅住歸希文,“等等,你怎麼回事啊,你不喜歡?”
“嗯,不喜歡,我要去買風景圖的掛歷掛在家裏。”歸希文開始推自行車。
“嗯?不喜歡美女畫,反而要去買風景畫?”秦長康不可思議地打開掛歷看了看,“這上面的明星多漂亮,你看看現在哪家還掛風景畫,那都是爺爺輩喜歡的玩意兒,看不出來啊希文,你這麼保守?”
歸希文也不反駁,只推出自行車,跨上去,朝秦長康作別:“走了,明天再見。”
秦長康還在納悶歸希文的審美,一抬頭,歸希文騎着車已經駛出好遠一段距離。
秦長康猛地回過神,朝着歸希文不停招手,“哎呀,你等等啊,你把掛歷拿回去啊!”
這是魏芳同志買的,又不是他買的,他不能留着啊。
前面的歸希文聽到身後秦長康的呼喚,一使勁,自行車飛得更遠了。
歸希文沒有沿着老路回家,他特意拐了兩條巷子,轉去新房子看看。
顧櫻果然在裏面佈置。
她打了一盆水,拿着抹布擦着卧室里的雕花玻璃,見身後有聲響,她轉過頭將手中的抹佈展示給歸希文,“你看,前些天才擦過,現在就臟成這樣了。”
顧櫻說著將抹布放在水盆里搓一下,擰乾,又繼續去擦玻璃。
她個子不高,下一排玻璃擦完,上一排玻璃擦不到,踮起腳尖也擦不到。
她只得拉來旁邊的木椅,兩隻腳踩上去,才夠得着最上層的玻璃。
歸希文靠在門框邊,抱臂靜靜望着窗前的小小身影,一瞬間,時間的流速彷彿變緩。
四周靜謐無聲,眼前空曠無物,只余前方一個嬌小的身軀。
那一刻間,他彷彿真正領悟到歲月靜好的奧秘。
如果以後的日子也是這樣,如果以後下班回來,能看到顧櫻在房子裏的身影,他好像並不排斥這樣的生活。
顧櫻的存在感並不強,她似乎刻意掩蓋着、壓抑着不讓自己釋放出太強的存在感,這也是他起初並不討厭顧櫻的原因。
可是現在,他好像有些習慣這樣的顧櫻了。
顧櫻站在椅子上擦了半天玻璃,瞧見歸希文抱臂站在門口靜靜發獃,也不過來幫忙,她咳了咳,站在椅子上指着下面的水盆,“你能過來幫我搓一下抹布么?”
思緒回籠,歸希文周遭的五感逐漸清晰,他聽見顧櫻糯糯的聲音,輕輕應了一聲:“好。”
他走上前,沒有接過顧櫻遞過來的抹布,兩隻手掐着顧櫻輕盈的腰,一用力,將她從椅子上抱下來,“我來吧。”
歸希文接過抹布,換了水,站在窗戶前開始擦玻璃。
擦着擦着,他突然察覺到旁邊的顧櫻一直盯着他,眼裏透着星星點點的光。
被這樣赤誠的眼神盯着,歸希文頭一次紅到脖子根,他換了一隻手擦玻璃,還是覺得處處不自在,最後終於沒忍住,直問道:“你盯着我做什麼?”
顧櫻嘖嘖兩聲,眼裏依舊放着星光。
良久,她才嘆息一聲:“唉,個子高真好。”
擦玻璃都不用踩木椅。
等了半天只等來這一句的歸希文:?
“你看我半天,就只羨慕我身高?”歸希文忍着情緒問。
顧櫻一愣,“那不然呢?”
歸希文噎住,醞釀半天才開口:“你就沒覺得這張臉也不錯?或者我這身材也很好?還有我這個人……”
顧櫻實在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
“笑什麼,我說的難道不對?”歸希文板著臉問。
“對對對,你這張臉不錯,身材也很好,你這個人也很不錯,你說的都是真話。”顧櫻哄小孩似的。
歸希文:“……”
氣死人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歸希文很自覺地從柜子裏抱出一套墊被熟練地鋪在地上,拿出一件薄毯放在旁邊備用。
顧櫻洗漱完,走進房間,瞧見歸希文已經在地鋪上躺下,不由地怔了一下。
她走到床邊,脫鞋上床,蓋了被子,伸出手將燈按滅。
黑暗中,顧櫻靜靜躺着,心裏在掙扎。
半晌,她輕輕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你來床上睡覺吧。”
房間裏漆黑一片,沒有動靜。
算了,可能歸希文早就睡著了,沒聽到。
顧櫻眸子顫了顫,將身前的被子一攏,閉上眼準備睡覺。
片刻之後,身後的床重重陷了下去,帶着溫度的寬闊身軀安靜躺在另一側。
隨後,顧櫻察覺到身上的被子在慢慢的一點點挪動。
“你不是嫌熱,一直不蓋被子嗎?”
顧櫻突然出聲,被子應聲而停。
黑暗中,歸希文不自在地咳了咳,“睡覺。”
不蓋被子就不蓋被子嘛,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