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竹林奇險（二）

夏華回頭一看，司馬睿戰戰兢兢打開車簾觀望，道：“陛下莫慌，有幾個趙軍，容臣打發了便是。”

“看來夏少俠真是武功大成，難怪把山護法打得不敢再入江南，不知卻要怎樣打發我們吶？”西門月自信武功不輸於夏華。

夏華怒道：“西門月，你殺我師父師伯，今日又來害我國主，新仇舊恨，咱們一併了斷！”縱身騰空而起，單掌直取西門月。對面呼延傑不知夏華斤兩，風火雙鉤迎出，他身法奇快，竟后發先至，分取夏華咽喉、前心要害。見到這對古怪兵器，夏華便想起此人是颯風虎呼延傑。他在空中一挪，側身閃過雙鉤。可呼延傑一招得勢，豈能罷休，雙鉤在空中翻轉，掏向夏華鎖骨。不料夏華身體向後一仰，雙手急探，直取鉤身。呼延傑輕功真是當世一流，彎肘沉膝，實招變虛招，鉤頭後轉，兩道護手月牙刃送出，夏華要再抓便有斷指之禍，只能撤回雙手，兩人在空中翻個跟斗，同時落地。這一起一落，便已拆了五六手招數，雙方人馬都看的真切，不由得暗暗叫好。

夏華心中奇道：“這颯風虎輕功不在自己之下，若想速勝，可不能和他這般兜圈子。”便左掌暗運內力，右手拔出佩劍斜斜劈下，呼延傑身形一閃，轉到夏華身後，欲將雙鉤刺向他後腦。可夏華此劍乃是虛招，本就是誘呼延傑出手，左掌內力已向後送出。呼延傑雙鉤剛要刺出，忽覺一股厚重勁力撲壓過來，急忙撤鉤抵擋，可這股內力也真是渾厚，力道悠長，似乎源源不絕，旁人瞧見呼延傑身體一晃退了兩步，又慢慢退了三步，雙手仍持鉤奮力抵抗，有如醉酒一般。西門月心中卻知，是對手內力勝他許多，此時夏華早已轉過身來，左掌內力不減，右手持劍刺出。

呼延傑被四海神功內力壓得喘不過氣來，哪還有餘力抵擋，心中暗暗叫苦。正焦急無奈之時，西門月飄然而至，白玉扇一揚，擋出夏華鋼劍，左手提起呼延傑后腰，向後縱出數尺，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不能被我大趙所用，真是可惜了。”

夏華冷聲道：“羯趙殘暴無道，殺我漢人，毀我家園，夏某豈可與你們為伍！”

西門月又笑道：“兩國交戰，死幾個人有什麼好奇怪的？不過說來你小子也算命大，當年丹陽、蓬關、杜家堡竟都被你逃脫，不知今天你還能不能逃得了？”

“今日在我大晉土地上，豈是你們龍庭教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你還是想想自己後路吧！”言罷夏華挺劍刺出。

西門月也不閃避，白玉扇順勢下壓，夏華感到腕上一沉，催內力抖動劍身，將扇子崩開。西門月心中一驚，未曾想夏華小小年紀，內力竟有如此修為。他不敢怠慢，施展白玉扇法，與夏華斗到一處。魏晉時玄學興盛，這套白玉扇法本是玄門精妙武功，施展時瀟洒飄逸，宛若仙人，並不以殺人致勝為要。但西門月好勇鬥狠、悟性又高，身兼龍庭和玄門內功之長，這套扇法從他手中使出，沒有半分的道家風骨，早已形如幽魂，處處殺招，威力卻強了數倍不止。

兩人以快打快，轉眼間已拆了三十餘招。西門月雖攻勢凌厲，但夏華持劍守御，也是滴水不漏。又鬥了十來招，白玉扇法招式已然用老，夏華劍法卻隨心而至，絲毫未亂。西門月心中一急，自己縱橫江湖十幾載，極少使用這套扇法，今日身臨大敵，用盡招數竟不能取勝。只得重出舊招，使出一記“迴風拂柳”，扇面盤旋攻出，見夏華避開，

接一招“雨落江川”，縱身欲點夏華面門。

夏華從未見過白玉扇法，故而起初只守不攻，想瞧個仔細，他武學境界已高，剛才四十八式扇法記得大半。現在看西門月重出舊招“迴風拂柳”，猜到下招是“雨落江川”。他深知料敵為先的道理，手中鋼劍一抖，一招“墨點江山”，向斜上方直刺。

劍遠扇近，然而後發先至，此刻劍尖距西門月胸前不滿三寸，西門月大駭，他半空中無處着力，劍鋒卻近在咫尺，已來不及迴避。可他乃是一代宗師，總能想到應變之策，情急下左手運力，兩指彈向劍身，身體借力一滑，如泥鰍般順着劍身翻轉下來，前襟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西門月剛才冒險一搏，僥倖逃出生天。他在龍庭教身份尊貴，近十年來，江湖上已鮮有敵手，今日如此狼狽，不由得又氣又怒，一張玉面笑臉也籠罩上了陰沉之色，索性將長袍褪下，當下運起血月掌力，左掌右扇，齊攻上來。

夏華不敢怠慢，使用墨俠劍法與之周旋。這一路打鬥下來，與剛才大不相同。晉朝文武百官看的奇怪，剛才兩人以快斗快，飛上縱下，極是精彩，這會兒卻慢吞吞拆起招來，每招每式都看得一清二楚，好似平日練習般。可李清揚等人卻深知，此番比斗是以內力相博，招式看似拙樸，實則比剛才更加兇險。兩股內力交互搏擊，周遭都是勁風陣陣。

其實兩人初次交手，都心存顧慮，故未敢對掌。夏華怕內力若不及他，自己性命是小，司馬睿和文武百官都跟着遭殃了；而西門月也是心存懼意，萬一中了夏華的道兒，自己一世英名便毀於此處。拆到二十幾招，雙方功力大盛，此時較量一番已是難免。夏華初生牛犢不怕虎，心想且試試他內力如何，遂將鋼劍插入土中，雙掌平推，四海內力奔涌而至。西門月好勝心起，斂氣凝神，血月掌力一迎，只聽到“嘭”的一聲悶響，夏華感到雙臂一震，卻見西門月身體一晃，退了兩步。夏華見狀，自信內力不輸於他，運起五行掌法，接連送出四掌，西門月不敢硬接，邊退邊閃，夏華見他步法微亂，深吸一口氣，雙掌上下齊出，西門月正暗暗叫苦，只見一道灰影閃入，雙掌接住夏華左掌，正是颯風虎呼延傑。西門月大喜，急忙伸右掌與夏華相抵。

西門月剛才與夏華對掌，被中平厚重的四海神功一激，其實內息已亂，這兩掌萬萬接不得了，呼延傑此時出手，確是救了他一招。但他們兩人在龍庭教內居高位，久負盛名，不下於大派掌門，此時卻是以二敵一，名聲上已輸了一截。只盼快些逼退夏華，還能留得幾分顏面。

二人催動體內龍庭護法神功，兩股至剛內力直逼過來，用足全力連攻三次，只見夏華身體微晃，隨即穩穩站住，卻不曾後退一步。夏華內力雖不及龍庭功法剛猛，但其渾厚悠長卻勝過對方，如長河大江，滔滔不絕，不一會兒，呼延傑內力稍遜，頭頂冒出陣陣白氣，已是大汗淋漓。西門月內力雖深，也是勉力支撐，心想這般力拚下去，恐終非夏華敵手。他心思狡詐，左掌忽向夏華肋下擊出。此時夏華雙掌都在比拼內力，只得左掌迴轉，卸下呼延傑內力，回身擋格，與西門月左掌相交，卻覺得對方掌力空虛，正遲疑間，突然掌心一陣劇痛，原來西門月工於心計，暗將白玉扇藏在左臂袖口中，趁兩人對掌之際，玉扇里發出三枚銀針，正刺入夏華左掌之中。夏華一痛之下，左掌本能回撤。

西門月一見得手，哪肯罷休，白玉扇跟進揮出，根根扇骨都是精鋼所制，擊中不免受傷。呼延傑壓力陡然減小，這時也持雙鉤加入戰團。夏華如今左掌中了暗器，又沒有兵刃，只好邊打邊退。他本失先機，以一敵二，更顯被動，不多時，衣襟被劃了兩道口子。李清揚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和陳五上前幫忙，順勢扔給夏華一口鋼劍。

龍庭教雪狼、蒼狼兩名旗主見狀，一聲招呼，教眾們一起沖了上來。陳五罵道：“他奶奶的，想以多欺少？”回頭呼道：“兄弟們，抄傢伙上，宰了這群趙狗！”兩百名禁軍一擁而上，雙方亂鬥成一團。

龍庭教眾雖少，但個個武功高強，禁軍經夏華調教，也都是龍精虎猛之輩。李清揚、陳五雙戰二狼，她倆兒年紀雖小，但這些天多得夏華指點，於武學精髓頗有感悟，進步神速，如有五年修鍊之功。二狼雖內功勝出不少，但招式上卻占不到便宜，一時難分勝負。

夏華得了兵刃，不一會兒就扭轉頹勢，那四海神功運行周身，百骸疏通，鋼劍舞得虎虎生風，三人又斗得旗鼓相當。他知自己手掌受傷，不可如此纏鬥下去，見呼延傑內力稍弱，心中有了打算。於是向西門月頭、胸、腿快攻三劍，正是墨俠劍法中“良墨三才”。呼延傑恐西門月有失，從一旁伸雙鉤探向夏華。不料夏華左掌一拂，雙鉤如被吸住般竟不能動。呼延傑大驚，夏華左掌如電，已從雙鉤中間探入，他極力閃開心口要害，被夏華一掌拍在肩頭。在這一拉一送之間，原在夏華掌心的三枚銀針，-這時死死地嵌進呼延傑肩膀。他身體一晃，險些癱倒。這手劍掌分擊的功夫，實在出乎意料。

西門月剛才勉力抵擋三劍，不想頃刻間呼延傑受傷，急忙左掌擊出，用了九成內力，欲救呼延傑。此時夏華劍交左手，伸右掌一迎，西門月感到對方掌心一空，竟然毫無內力，他正暗自詫異，突然感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內力擊出，只得硬接了這掌，退了五六步，方才站穩。

夏華剛剛用了四海神功中粘力、分擊、彈返三條至精要義，他自修習四海神功以來，這幾種高深的運氣搏擊之術只是獨自練習過，今日遇見西門月這等絕頂高手，身處險境，冒險用於實戰，不意竟反敗為勝。

西門月剛才相當於重重承受了夏華和自己兩人的內力，受傷不輕，他恐夏華看穿，深壓一口真氣，面色如常，笑道：“夏少俠武功高強，不過你想抓了我們，也沒那麼容易。再打下去，徒增傷亡，這司馬睿的小命兒還是留給你們伺候吧，本座就不陪你們玩兒了。”言罷一揮手，龍庭教眾列陣退後，雙方互相忌憚，一時僵持不下。

夏華深知龍庭教眾個個訓練有素，若真拼起命來，這兩百禁軍恐怕難敵。保護君臣性命要緊，還是免生枝節。遂一揮手，兩邊人馬各自慢慢退後，待西門月等人撤去，眾人匆匆護送皇上回宮，這一路總算有驚無險。俠客，總要遇見強大的對手，才能證明自己。這場勝利並不是謝幕，巔峰的對決，就要來臨了。

註：①自家人：因王敦娶襄城公主為妻，拜為駙馬都尉，與司馬睿平輩，算是親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