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年輕人在一起很容易就混熟。茵茵剛進門,第一眼藍亦睛就喜歡上了她。最新潮的負離子直發,柔順自然飄逸,配上粉色連衣裙,整個人顯得優雅大方如鄰家姑娘。為了今晚的聚會,茵茵還刻意修飾了一下,讓自己變得溫婉知性。茵茵也被她的活潑善談吸引,不一會就坐在一起,嗑瓜子聊天。
來的都是平時一起玩的朋友,大家彼此熟悉,嘻嘻哈哈的沒什麼顧忌,很快包廂的氣氛就熱烈起來。喝酒猜拳的,點歌唱歌的,各得其所。
座中有一新成員,坐在藍亦睛旁邊,聽着她們聊天。邱東健坐近鄧啟先問他:“怎麼樣,原本是想介紹給你的。”
鄧啟先聞言,開始留意。長得中規中矩,溫柔恬靜,一看就像老師。問他,是老師吧?
邱東健豎起大拇指,說:“有眼光,在市二中教。今晚約了她來,點知你已經有女朋友!”
“我有女朋友,其他人還沒有啊!”鄧啟先笑着說。
“誰?”邱東健來了興緻。
鄧啟先朝張煜方向努了努嘴。他正忙着點歌。
“哦……”邱東健點頭意會,站起來向張煜走去,說:“老張啊,別只顧着點歌,來陪兄弟們唱兩懷。”一邊說一邊把他往那女孩身旁推。
“很快就好了,讓我點支歌給老鄧那對唱先。”張煜放下遙控器,跌坐在女孩旁邊。
“來,讓我先介紹,這位是市二中的老師,叫許靜。這位是我們學校的大文豪張煜老師。”
張煜忙不迭的說:“你別聽他吹。”與許靜老師點頭示意,算是認識了。此時上一曲已唱完,屏幕上顯示下一曲是林子祥和葉倩文的《選擇》。彷彿找到了救星,張煜指着屏幕說:“老鄧,我點給你們的歌,快去唱。”畢竟是臉皮薄,遇到陌生女生就莫名的緊張,不懂得如何打開話題。
“人家老鄧早就唱煩這種歌了,你自己點的歌就自己唱。”
鄧啟先在一旁附和,說:“這是一首男女對唱的歌,和許靜老師唱吧。”其他朋友看熱鬧不嫌事大,剛好有題材,一旁慫恿起鬨。
年輕人最受不住這種場面,徵求了許靜老師的意見后,決定對唱他自己點的《選擇》。當音樂響起,屏幕上彈出歌詞時,鄧啟先心中一陣酸楚,淚濕眼眶。
風起的日子笑看落花
雪舞的時節舉杯向月
這樣的心情
這樣的路
我們一起走過……
他想起了這幾年和秀梅在一起的日子,其中糾纏着和茵茵說不清理還亂的情感牽絆。一路走來,風風雨雨,她們倆都付出了很多。
張煜唱得慨慨激昂,許靜則是婉轉纏綿。二人第一次對唱就配合默契,讓本來想看熱鬧的觀眾都靜了下來,私底下竊竊私語兩人唱得真有點琴瑟和鳴。唱到“希望能夠愛我到地久到天荒,希望你能陪我到海角到天涯”時,張煜望向許靜,旁邊的觀眾不失時機的起鬨:“在一起,在一起…”許靜更是害羞,只顧看屏幕。
張煜回頭示意大家安靜,可是大夥們又怎麼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呢?愛情從來都是人們律津樂道的主題,何況他們又有心促成他們兩人。張煜和邱東健爭藍亦睛大家都知道,今晚算是補償了。大家也樂意做這個順水人情。
除了張煜和許靜,座中還有一對戀人被牽動了情緒。茵茵含情脈脈地看向鄧啟先,兩人四目相對,盡在不言中。藍亦晴知趣的走開,方便他們兩人坐近。偷偷對邱東健耳語,看來今晚我們變月老了。說時向張煜和鄧啟先那邊眨眼睛,兩人咬完耳朵又是一陣嘻笑。
一曲畢,全場掌聲雷動。他們倆真是動了情,也感染了周圍的朋友。唱完歌后,許靜又恢復了常態,挨着藍亦晴坐,時不時搭下嘴。張煜反倒不平靜了,借故不勝酒力,要到女人堆避一避,藉機坐到了許靜旁邊。本想調侃一下他,剛才不知是誰說喝醉了辦不了正事,想想還是咽了回去。現在正是小鳥戀巢的時候,最好不要驚動他,鄧啟先心裏暗忖。
晚上十點多,氣氛到達巔峰。喝啤酒的情緒上來了,骰盅搖得啪啪響,恨不得把茶几的玻璃桌面砸碎。唱歌的也是興緻正濃,你一首我一首的輪流着唱。藍亦睛和茵茵成了名副其實的麥霸,點歌單已排了好幾頁,其他的間或唱幾首,覺得相形見絀,也就坐一邊吃零食聊天了。城市長大的,家庭環境相對優越,碟機音響很早就成了標配,聽的歌也多,自然就成了麥霸。
鄧啟先才發現茵茵會唱的歌很多,劉若英、王菲的歌信手拈來,而且把控得都很好。一首劉若英的《後來》把他唱得情不自禁,心潮起伏,好像是他和秀梅戀情的註腳,肝腸寸斷。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
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我已經錯失了秀梅,不能再辜負了茵茵。一輩子很短,莫再蹉跎。鄧啟先心裏默默念叨着。情之所至也想直抒胸臆,鄧啟先點了一首張國榮的《今生今世》。
幻變的一生
默默期待一份愛
踏過多少彎
段段情路也失望
我不甘心說別離
仍舊渴望愛的傳奇
不舍不棄
無懼長夜空虛風中繼續追
風裏笑着風裏唱
感激天意碰着你
縱是苦澀都變得美……
唱這首歌時,鄧啟先腦海里交替浮現青芸、秀梅、茵茵,她們的一顰一笑,過往歲月的點點滴滴,都融入了歌聲中。歌曲是情感的載體,娓娓道來,如脈脈清泉流進了茵茵的心田。她明白鄧啟先的意思,情到深處,自然就會有默契。含情脈脈看向鄧啟先,剛好與他目光相遇。從未有過的溫柔堅定。他已經想好,既然兜兜轉轉最後又走在一起,這是上天的安排,那就順從天意吧!女孩的青春很短,不能再耽誤了。成了家,再轟轟烈烈干一番事業。
一次聚會,意外的促成了張煜和許靜。看那架勢,張煜應該是對她有意思了,許靜好像也不太拒絕。鄧啟先默默的祝福他們倆“儘快拉埋天窗”。
快到凌晨的時候,茵茵開始示意鄧啟先該回去了。想到半夜三更還要趕回那個偏僻的小山村,心裏就發怯。無奈是坐別人車來的,邱東健還沒要走的意思。他又是老闆,大家都沒走,也不可能結帳走人。只能等了!
年輕人都能玩,若不是第二天要上班,可能要到KtV關門才走。結帳出來已經凌晨一點。張東健發動車子,又是一陣勁爆dJ,已經昏昏欲睡的茵茵霎時間被驚醒。來探鄧啟先晚上被老鼠嘈醒,後來又被鄧啟先的夢囈嚇着,整晚都睡不安穩,今晚又亂了一晚,早已人疲馬乏。
“把音樂關了,注意開車。”藍亦晴拍了一下張東健。
“遵命老婆大人!”興奮點還沒過,整個人都在興頭上最喜歡聽勁爆的音樂。
“你們兩個今晚還回老家嗎?”藍亦晴回頭問。
鄧啟先看向茵茵,想了一下,說:“回吧!”
“還回那個小山村幹嘛,城裏沒有地方住嗎?要不我開房給你們。”邱東健罵罵咧咧的一腳踩油門,汽車嗖的一聲竄出去。
“哎,小心開車。”鄧啟先拍了拍他的靠背。未幾,又疑惑問道:“你要載我們去哪?”
“去酒店開房啊。”
怎麼好意思又讓人家破費呢!鄧啟先心裏不安,說:“不必了,你搭我們回外貿局吧。”
“好哩……”邱東健方向盤一轉,拐進了另一條車道,直奔外貿局。喝了酒的人,開車就是隨意,嚇得後座的茵茵一個勁抓着鄧啟先的手臂。藍亦晴忙不迭的喊他開慢點。鄧啟先暗暗叫苦。自從秀梅出事後,他就忌諱喝酒。現在又膽戰心驚的體驗飆車,更是打心裏討厭喝酒了!
車開了一路就擔驚受怕一路,總算平安到達。下了車,進到大院,周圍靜悄悄的,昏暗的路燈是靜候夜歸人的忠實站崗者。鄧啟先拉着茵茵的手,穿過花壇,摸黑上到二樓。高根鞋敲着預製板的樓面,響成一串快樂的音符。第一次帶女仔回來,鄧啟先抑制不住的心通通直跳。
一直幻想着過二人世界,真正兩人在一起了,又本能的拘謹起來。茵茵環視一遍這面積不大的一廳一房,陳設簡陋。一張舊書桌,幾把椅子,沙發上堆疊着幾摞舊報紙。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你這房子可真素哦!”茵茵笑着說。
“是啊,主要是很少待在房裏。白天上班,晚上又出去應酬,回來都很晚了,沒什麼心思收拾整理。”
茵茵笑嘻嘻的看了看他,問:“今晚怎麼睡?我原以為至少是一廳兩房吧!想不到堂堂的外貿局職工宿舍竟然是這樣子。”
“這只是單身宿舍,有家庭的大多搬出去了。在玉城市的舊街那邊有單位的集資樓。”
“原來如此……”茵茵點點頭。人放鬆后,睡意便來襲。相比鄧啟先老家,茵茵更喜歡外貿局的職工宿舍,至少沒那麼多老鼠。她進房間抱了一床被子出客廳,往沙發上一放,說:“今晚委屈你了,在客廳將就一晚吧。”
鄧啟先呵呵笑,也沒說什麼,洗漱完畢,往沙發一躺,熄了燈,準備睡覺。周圍漆黑一片,鄧啟先的思維卻異常活躍。隔一堵牆的房間裏就是茵茵,她睡著了嗎?明明對她有渴望,卻又要裝紳士!他狠狠的翻了個身,故意製造聲響,以期吸引她的注意。無奈茵茵連日的奔波,在石砰村又睡不安穩,早已進入夢鄉。
輾轉反側,念茲在茲。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竟然沒激起一點水花。鄧啟先越想越氣,明明早已突破那層關係,卻在客廳里睡沙發!思來想去,決定回房間睡,茵茵若問起,便說客廳里蚊子多,嗡嗡叫睡不着。他抱着枕頭,躡手躡腳走進房間,待眼睛適應裏面的光線后,輕輕的躺在床沿邊上,慢慢向裏邊挪。
茵茵正面向床里睡,薄薄的被單蓋在身上,猶顯玲瓏的曲線。鄧啟先心中一盪,從後面抱住了她,埋頭在秀髮中,淡淡的香味氤氳縈繞,冰封的心開始融化,一汪清泉從心底汨汨湧出,慢慢溢成春色一片。
茵茵悠悠醒過來,翻身看着鄧啟先,四目相對,靜默無言。此時無聲勝有聲,彼此心中燃燒的火透過眼睛早已傳遞給對方。熱烈而綿長的親吻,一切都順理成章,如漆似膠,繾綣纏綿……
早晨的陽光輕輕爬上窗檯,把深色的窗帘照成一抺亮光。茵茵接收到了陽光的熱烈,從熟睡中醒過來。鄧啟先還沒醒,英俊的臉上蕩漾着笑意,應該又做夢了吧。茵茵心中涌動着笑意,拿發梢撩撥着他的嘴唇。痒痒的感覺,鄧啟先用手抓了一下,睜開眼睛,看到茵茵正衝著自己笑。
“醒來了,昨晚好睡嗎?”茵茵笑着問。
“嗯嗯……”鄧啟先點點頭,抱着她,又閉上了眼睛。
這一睡,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來。外貿局的同事已經上班,看到他們倆從宿捨出來,心中已經明了。見到鄧啟先都擠眉弄眼的笑。鄧啟先也不躲避,他就是要昭告天下,茵茵已經是我的女人。
茵茵在玉城市逗留了五天,這五天,她的足跡踏遍了石砰村的各個角落。雖然沒有廣州的繁華富庶,但因為和愛人在一起,再平淡的風景也有了令人動心的地方。爬的山雖然沒有特色,甚至連白雲山都不如,但因為有了愛人陪伴,牽手看夕陽也很美……
這五天因為有茵茵的陪伴,鄧啟先陰鬱的臉慢慢有了喜色,笑聲也多了起來。他明白,不能再沉溺過去,生活還要繼續,要承擔起作為男人的責任。感激所有遇見的人,無論是好還是壞,都讓自己成長,不斷完善。
茵茵回廣州后,外貿局開始流傳鄧啟先的老婆可不簡單,是大城市的女孩,岳父還是某某局的領導。鄧啟先也不解釋,反正怎麼解釋都會有人說是非。現在剛好用新的流言掩蓋上一次翻譯事故的流言。他已經學會在流言中生存,並且善用流言為自己拓展空間。這不,現在同事們對自己又開始恭敬起來,不花成本的流言,其實也有好的一面。鄧啟先自我解嘲,聊以自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