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第94章 第 94 章

齊燁手裏攥着那把茶壺,重新將視線投注到晏承書身上。

晏承書還在持續不斷地咳嗽,他面色早已不是單純的灰白,而是在陣陣咳嗽中,憋出一抹酡紅。他衣服上一片狼藉,手上也沾上了血跡,就連身下的軟墊都是一片鮮紅,凌亂不堪,唯獨一雙眼睛始種淡然,像是所有的痛苦都不屬於他一般,他整個人早就抽離了。

齊燁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明明這般狼狽,可晏承書好像至始至終都沒有求過饒。

除了根本忍不住的咳嗽,他甚至連痛呼都沒有。

醉生夢死這種陰狠的毒酒就連江湖上都少有,齊燁抱着折磨晏承書的想法讓人帶回來之後,曾親自在一個罪大惡極的死囚身上試驗過。

那時,一個雄壯如山一般的莽漢,不過淺淺一杯,面上剛露出喝到美酒的驚喜笑容,便立馬開始痛苦,笑容凝固,混雜着劇痛,莽漢表情詭異地倒在地上,死死抱着腹部發抖,涕泗橫流,醜陋至極地求饒。

……

不對!

齊燁陡然抬眸。

不對!

晏承書的反應不對!

他豁然想起前一夜的場面。

明明當初那莽漢不過一杯酒,還沒來得及誇讚酒香,就立馬倒地躊躇,但為什麼昨夜的晏承書分毫未曾表現出來?!

不僅沒有表現出來,晏承書還一杯連着一杯,直至將那一壺鴆酒通通喝乾!至始至終,他從未哪怕悶哼出過一聲!

晏承書陷入昏迷,齊燁曾親自抬起他的臉端詳,彼時晏承書眉頭緊皺,分不清是醉酒還是中毒疼暈了過去,齊燁多年壓在眼前的大山剷除,沒有過多觀察,但那唇邊的血跡大片,順着脖頸滑下去,絕不是作假。

晏承書並不是不疼,他疼!但他忍住了!不僅忍住了,他還裝作沒事人一樣繼續喝酒!

昨夜的違和延續到現在,終於有了清晰眉目。

甚至是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現在,晏承書從劇烈咳嗽到現在已經開始大片嘔血,看上去凄慘到隨時都要死去,他都從未彎下過他的脊梁骨、發出一絲痛呼!

齊燁心頭大驚,一種被愚弄的怒火騰然而起,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后怕。

他豁然起身,那雙深沉的眼眸翻湧着沒人能讀懂的風暴,瞪向搖搖欲墜的晏承書:“你什麼都知道!你是故意喝下去的?!”

晏承書沒功夫回復齊燁,他眼前陣陣發黑,人越來越飄忽,好像有完成任務的徵兆。

“統子,帶我……”

“晏承書你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朕!”

晏承書和系統對話的聲音,和齊燁驚怒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還未來得及分辨,所有感知都消失了……

那雙顫抖的手臂再也支撐不住身體,陡然傾塌下去。

晏承書摔倒在軟墊上,無聲無息,像極了他從昨夜到現在以來的表現。

他一直在以最積極,也最沉默的方式在赴死。

系統眼巴巴望着,它回家按鈕都要拍爛了,晏承書就是脫離不了,這分明是還沒涼啊。

還不待它想出辦法,齊燁突然用極為冷冰地聲音朝身後吩咐了聲:“傳太醫。”

近衛還沒反應過來,齊燁陡然回眸,眼神狠厲:“還不快去!”

離門最近的近衛瞬間衝出去。

穆陽至始至終站在齊燁身邊,不知道齊燁究竟經歷了什麼心路歷程。他看到了茶壺裏的清水,也看到晏承書為了被燒掉的橫渠四句咳出撕心裂肺的樣子。

但心裏有的只是諷刺,他對晏承書的殺意並不會少半分。

哪怕晏承書在家裏是吃糠咽菜,他也不會動搖半分要殺了晏承書的決心。

齊國和烏國之間連連戰亂,從朝廷送來的軍餉卻越來越少。

將士們在外殺敵,保護百姓不遭苦難,保護這些王公貴族的權力地位,讓他們能夠在後方安享富貴。

可他們做了什麼?

以晏承書為首的貪官污吏卻層層剝削軍糧軍餉,送到邊疆的糧食被摻了至少一半的沙和泥土!一十萬大軍,沒錢沒食物,邊關一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那是穆陽最絕望的一段日子。

穆陽是當朝太尉穆國烈之子。

太尉乃三公之一,掌管軍政事務,掌握軍權,能直接調動齊國所有將士。身為他的兒子,穆陽卻是從最底層做起,靠自己的實力一步一步爬到中郎將的位置的。

他和戰士們關係情同手足,在晏承書插手軍糧的事情之後,只能眼睜睜看着大家因為吃不飽,敵人來襲,只能勒緊褲腰帶上戰場。

悍勇的齊國士兵何曾有過那樣不堪一擊的時候。

弟兄們臨死前就躺在他的身側,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還笑着呢喃:“我好像聞到了飯香味,娘,孩兒回家了。”

穆陽對晏承書沒有半分好感。

為了要糧,穆陽不遠萬里從邊關趕回來,還沒來得及進門,就被家裏告知穆國烈已經昏迷了多日的消息。

晏承書早已把控了朝堂,上上下下全是他的眼線。

穆陽不過前腳踏入家門,後腳便收到欽天監傳召他入宮的消息。

一個堂堂八尺男兒,汗血功勞打下來的中郎將,竟然被晏承書用那憑空捏造的天象送到了後宮!

要不是他破釜沉舟,找到那時在眾人眼裏還只是個傀儡的齊燁連手,神不知鬼不覺將晏承書的權力收回來,他怕是真會被晏承書按着頭和齊燁一起入了太廟祭祀!

只是他的速度終究是慢了半拍,晏承書這個狗官,為了他自己的榮華富貴,竟然和烏國勾結,假傳聖旨讓邊關將士帶着百姓退守康州。

偌大郢州,泱泱國土,竟然被烏國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手裏。

這等奇恥大辱,所有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穆陽豈會對晏承書留有一絲善意!

中毒死去只是活着的懲罰,按照軍中的規矩,這樣的狗官,還要被掛在城牆上,曝屍三天,以儆效尤!

穆陽冷漠看着晏承書倒在血泊里的樣子,沒有阻止太醫的醫治。

當初,齊燁給晏承書選了兩種死亡的方式。

一種是凌遲處死,另一種,就是給他服毒,從身體內部腐爛到外面。

穆陽選了毒藥。

凌遲處死最多痛苦一天,但醉生夢死,可以讓晏承書起碼十五天生不如死。

這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喝完了一整壺,可不要現在就死了。

*

被叫來的太醫是齊燁信得過的人,知道齊燁不少動作,但看到昔日權傾朝野的晏承書生死不知地倒在地上,身邊還有站着一群人高馬大的近衛軍,也是多少有些心驚。

他替晏承書把過脈,從藥箱裏拿出一顆保命丹藥,就着晏承書這裏的茶壺倒水化開,按着穴位,給晏承書灌了下去。

他還有些驚喜,時間緊迫,他還以為只能弄點茶水化葯,沒想到竟然是白水。

做完這一切,他恭謹垂手向齊燁行禮:“微臣叩見陛下,晏丞……暫時已無大礙,要是有什麼要問的,微臣可以施針將他強行喚醒。只是他體內奇毒微臣無能為力,強行施針,醒過來用不了多久,怕是立馬就會氣絕身亡。”

“先把命給他吊著。”,齊燁平復了氣息,看着一直倒在地上的晏承書,擺手讓近衛將他送回床上:“別讓他中途再染上什麼病死了,十五天,朕要讓他一天不少地活着!”

語罷,齊燁甩袖離去,沒再回頭看一眼。

穆陽腳步亦未停,跟着齊燁朝外走去。

兩人行至御花園,穆陽突然開口:“陛下有別的打算。”

他語氣篤定,沒說齊燁哪裏不對,但齊燁聽懂了穆陽的意思。

齊燁很欣賞穆陽,這是他這麼多年來,少見的、能跟上他思維的人。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這輩子只能當個傀儡的時候,穆陽劍走偏鋒找上他,拋出橄欖枝。

所以他不介意向穆陽透露自己的想法。

齊燁將自己發現的所有違和的地方通通告訴了穆陽。

末了,他道:“晏承書究竟在想什麼?他是不是早就察覺到了我們的動作……”

似在問穆陽,其實也是在問自己。

甚至還有更多的話,就在嘴邊,卻不知道如何去說。

如果晏承書真是早就知道了他們私底下的動作,又怎麼會毫無防備地喝下鴆酒?

但即便不知道,他在察覺到自己中毒之後,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求生,反倒趁自己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猛地將一壺酒都喝了。

他在求死,他為什麼求死?在他眼裏,他還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他憑什麼死?

齊燁望着天空,此時的陽光比起之前來得更加明亮,少了幾分溫暖的金色,卻能驅散更多陰暗,就好像能將世間所有秘密都攤開在所有人面前一樣。

那麼晏承書呢,他還藏有什麼秘密?

穆陽也沉默了,他比齊燁更加抽離地了解一切,並沒有太大實感,但他能本能地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

一個權傾朝野的丞相,會因為什麼原因,在發現自己被下毒之後,不做任何掙扎,主動求死?

他將權力捏得那樣緊,一呼百應,將齊燁當作傀儡一樣控制了將近十年,到生死關頭,竟然直接放棄了,他心裏一點要和齊燁叫板的想法都沒有嗎?

兩人目光對視,紛紛察覺到其中怪異。

穆陽垂眸,突然問起一個新問題:“御史大夫曹禺,陛下打算什麼時候處理?”

提起曹禺,齊燁也短暫放下了晏承書。

比起晏承書明面上的樹大招風,曹禺此人更為陰險。

晏承書本是落魄世家的子弟,因為頭腦靈活,被王公大臣推起來,放在明面上當靶子。他雖手腕驚人,能掙下無與倫比的家底,看似繁榮,還敢在朝堂上隨意壓人一頭,但實際上根基並不深厚,全家上下只有他自己身居高位,其他家人反倒被他自己打壓,不成氣候,只要找到合適機會,輕易就能將他連根拔起。

但曹禺不一樣。

曹禺背後家族支系龐大,隱藏極深。

看似沒有晏承書那樣強勢,實則家中族人分佈極廣,在某些地方,甚至堪比說一不一的土皇帝,連齊燁都不敢保證,在曹家把控下的地方,是否還認自己這個真正的帝王。

當初送往天災地區的救濟糧被貪污,曹家就佔據大頭,其次是其餘世家,最後才是行動的晏承書本人。

這次對晏承書下手,也多虧了曹禺背後的家族打算給晏承書使絆子,不然他也不會這麼快找到良機。

曹禺此人,還有他背後的家族,如藏在暗地裏的蛇,陰狠毒辣,一個不注意就會反撲。

在針對他的事情上,齊燁短時間內還真沒有什麼好主意,只得徐徐圖之。

但能問出這個問題,齊燁看向穆陽:“你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穆陽目視前方,正是曹府所在的方向:“並無,但臣以為,晏承書當年和各大家族私交甚密,說不定會有他們的把柄。此下我們不應當繼續浪費時間在晏承書身上,時機轉瞬即逝,趁早將曹家一併拿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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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並不想當白月光(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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