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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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黑陰雲籠罩天穹,地面卻無邊際地延伸開厚重純白,半空大片的雪絨混淆了這世界的顏色。
姜時念筆直地站在其中,大衣被風吹開也忘了去抓,她看着車裏端方的人,滿心都是不真實感。
這種冰天雪地,沈延非更適合出現在別墅溫度適宜的壁爐前,或者辦公室,就算有工作還在車裏,恰好途徑這兒,也應該目不斜視地碾雪路過,而不是專門停下來,邀請她上車。
她跟他,實在談不上有什麼關係。
醫院幫她解圍是巧遇,生日宴的事,不管怎麼看,都應該是他跟姜家有別的恩怨,才借題發揮,順便幫了她。
姜時念能想到的理由,就只有她手上的鐲子了。
這麼貴重的禮物,當時是順應情勢收了,肯定要還他的,人家來要也正常。
姜時念沒回答沈延非的話,揉了揉有點凍僵的手,把玉鐲摘下來,從包里翻出原配盒子裝進去,隔着車窗雙手遞給他:“沈總,謝謝你的手鐲幫忙,抱歉這兩天私事太亂了,沒及時給你。”
沈延非沒動,無波無瀾的目光始終在她臉上,沒有往禮盒移一下,他平靜說:“送了,收了,就是你的東西,不需要還,姜小姐不是已經沒地方去了嗎,還有精力管一隻手鐲?”
他言辭淡淡,彷彿只是隨便閑聊,但姜時念神經一凜,眼裏下意識有了防備。
她豎起一層遍體鱗傷后的壁壘,抿唇問:“沈總這是知道什麼了?”
沈延非微哂:“商瑞的新聞就掛在熱門頭條上,現在人盡皆知,我想姜小姐不是個願意忍氣吞聲的人,經過昨天,我也有幸親眼看到了商公子的作風,今天你要跟他劃清界限,不是很正常?”
“只是你不想再回姜家,更不會依靠商瑞,據我所知,你唯一的一套公寓買下后就沒住過,應該也不適合應急,”他語速沉緩,堪稱溫和地鋪開她目前面對的種種困境,繼而點到為止地彎了彎唇,“或者你打算住酒店?”
沈延非雙眼深邃犀利:“身份信息一錄入,你不想見的人,總有辦法輕鬆找到你。”
姜時念像是被他三言兩語剝光了扔在雪地里。
她擔心的掙扎的,他一點不給面子,全部當面揭出來。
而他本人八風不動,簡直是在逗弄她。
姜時念捏緊禮盒,盒子稜角往細嫩掌心裏壓,她泛白的臉色快速漲出紅,冷聲問:“沈總是路過來看我笑話的?那你昨晚就應該已經看夠了,有必要再來說這些嗎!”
她以前很擅長隱忍,什麼情緒都安安靜靜往下咽,不會表現出來,做姜家要求的閨秀,但是到今天,所有她自己給自己貼的保護層都被人撕開,血肉露的太多,她就忍不住了。
然而她的音調在寒風裏止不住抖動,本來很嚴肅的態度,也變得易碎起來。
沈延非盯着姜時念,並不迫人,是他偽裝好的溫和審視,讓她不自覺咬唇靜下來,沒塗口紅的唇肉上碾出一個小月牙形的淡白色牙印。
他眼裏略起漣漪,繼續淡聲說:“聽說姜小姐這兩天在休假,後天回電視台?那你要面對的可能不止現在這些,姜小姐目前手裏有兩檔固定主持節目,一檔時政新聞類,你們的副台長消息靈通,已經暗地裏在着手換人,另一檔更熱門,你那位姐姐看樣子勢在必得,姜家在插手干預了。”
“至於商瑞,我不認為他會在你提出分手后,突然醒悟過來替你主持公道,就算醒了,你恐怕也不屑要,”沈延非每一次提到商瑞名字,無懈可擊的神情都有一絲難察的森然,“你要眼看着自己辛苦掙來的事業,被那些人輕易拿走么。”
一切都是事實。
姜時念明白,沈延非沒有故意危言聳聽。
這些跟推不推翻蛋糕,打不打商瑞都沒關係,姜家一定會這麼對她,商瑞也一定會幫襯喬思月。
從親生女兒回來的那一刻起,她面臨的就是死局。
主持人這一行,不是辭職跳槽,換一家平台就能解決問題的,只要還在這個行業里,跟喬思月有競爭關係,姜家就會用盡辦法把她壓死。
如今就有現成的了,他們只要稍微顛倒黑白,把她“恩將仇報”,“忘恩負義”的故事一渲染,再加上取消婚禮,商瑞去迎娶喬思月,足夠把她事業毀掉。
她的能力,辛苦,拚命努力,在他們眼裏都不值得一提。
更不用說,當初她大學學了傳媒,還都是因為姜家唯恐她惦記家裏產業,才硬讓她報了跟生意無關的中傳。
風漸漸大起來,聲音呼嘯,貫穿長街。
姜時念裙角獵獵的往後飛,她孤單站在雪裏,明明走投無路了,眼尾和鼻尖都凍得通紅,面對的又是最害怕的人,還不想示弱地說:“所以呢?沈總什麼意思?我有多慘我自己知道,您屈尊來告訴我,不嫌浪費時間嗎。”
她出息了,她敢跟她最怕的這個人叫板了。
沈延非看着她,“您”字刺耳。
她朝他顫巍巍地豎起了一些攻擊性。
但他又被她攪動。
攻擊性,也總比陌生人一樣的冷漠要好。
路燈暗淡,天地有一瞬的停滯和寂靜,姜時念起初聽到一點很淺的笑聲,隨後的一句話,讓她愣在原地,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車裏的男人褪掉之前陳述事實時候的淡漠,抬起眼帘,跟她隔着風雪眼神相撞。
他骨相絕佳,暖調的光線里,五官奪目到讓人不想呼吸。
沈延非問:“既然沒地方去,來我身邊如何。”
姜時念瞬間耳中轟鳴,有短暫的一會兒,分不清是風聲,還是她血流聲。
有一根無形的弦被猛然攥住,飛快向兩邊拉扯,拽出匪夷所思的長度。
姜時念搖頭:“沈總,你開什麼玩笑。”
“不是玩笑,不然姜小姐真以為我那麼閑,停下來跟你說這些?”沈延非四平八穩回答,“你也在這圈子裏,知道商人不會無謂的投入。”
姜時念像被透明手掌扣住咽喉,她眉心擰緊,有點羞惱,又帶着被辱沒的怒意和堅決,眼窩更紅地提高音量:“讓你失望了,我再難也會自己受着,不給誰做情人。”
那根線隨時要綳斷了。
她果斷上前兩步,把手鐲的盒子從車窗里放進去,不輕不重掉在男人腿邊,然後她抓緊行李箱轉身往前走。
才邁了兩步,車裏就傳來沈延非略微帶笑的嗓音:“姜小姐,我在你印象里就這麼不堪?如果我說,我是想請你跟我結婚。”
空氣凝結定格。
姜時念第二次被響雷擊中。
這明明就是一句更不現實的話,顯然代表着更大的戲弄和輕視,但姜時念鬼使神差地站住了。
邁巴赫平穩往前開了一點,後排那扇打開的車窗再次停在她跟前。
沈延非從容開口:“我剛好急需一個背景乾淨,沒有複雜家庭關係的妻子,婚後可以相敬如賓,非必要的情況互不打擾,你想做任何事,我都不會幹涉,當然你需要什麼,我也都會提供,姜小姐,願意像解決那個生日蛋糕一樣,幫我這個小忙么。”
姜時念腦子裏那根掙到極限的弦,終於不堪力量,倏然斷裂,身邊風雪都像跟着共振。
她高燒之後的昏漲感又跳出來,刺着太陽穴,覺得自己可能真是瘋了,居然會聽見沈延非跟她說這種話。
姜時念咽了咽,在這一刻鼓起勇氣看向他的眼睛。
深暗,偏偏又清明,雪光映在裏面,捉摸不透。
他看起來不是逗弄,她卻只覺得荒唐:“我的背景還算乾淨?你既然對我調查這麼清楚,對姜家的事應該都了解了,還有,你知道我剛分手,後續可能還有未了的麻煩。”
她白皙眉心蹙着,不惜冷風冷氣站在雪裏,對他剖開自己的傷:“我沒有父母,是在孤兒院長大的,現在又跟養父母決裂,事業不保,你就算隨便選一個,身世也比我簡單,比我更符合你的要求。”
沈延非意味深長:“既然這樣,我補充一條,長得漂亮。”
姜時念哽住。
他得體的微笑:“這個理由夠充分嗎?要不然請姜小姐替我找一個能比你更漂亮的?”
姜時念連着兩天被他說漂亮,已經搞不清哪句真哪句假,她轉換重點:“沈家不可能同意。”
沈延非手中把玩着手鐲盒子,知道她現在是最脆弱的時候,不會輕信他。
於是他信口回應:“我之所以急需,就是被家裏催的,實際上,我回國接管沈家時間不長,家裏各方還不穩定,爺爺逼我娶他看中的人,我得讓他們知道這個家到底誰在掌權,所以要選一個他想像不到的人。”
縮在前面駕駛座上的許然之前一直還憋得住,這會兒聽完這句,馬上弓背趴下去,捂住嘴差點破功。
三哥為了姜時念,真是什麼話都編的出口,還這麼自然。
偌大沈家從上到下,包括以前最冷血的老爺子,現在哪個不是對他言聽計從,還逼婚,誰敢啊。
姜時念一時沒說話,半信半疑望向沈延非,默默想着原來高門如沈家,貴重如沈延非,也有家族傾軋那些糟心事,還會被長輩逼婚。
她又問:“沈總沒有喜歡的人嗎?你就寧願婚姻只是一個空殼?”
沈延非眼底霧靄沉沉,這一次看她的目光很長,長到半晌沒有移開,像要透過太久遠的時光。
他喉結很輕地動了動,明白她的心防還沒卸下。
她心裏的別人還沒清空,所以也需要,他跟她對等,同樣心有所屬,她才有安全感,才可能接受。
沈延非低聲說:“有。”
姜時念不意外:“那你不應該娶她?”
他回答:“她現在正要嫁人。”
姜時念怔住,忽然就醍醐灌頂了。
沈總這是被刺激了?所愛準備嫁人,他才報復似的也要急着結婚,還非要選一個除了臉,哪哪都跟他不相配的?
姜時念憂心:“你不再爭取一下嗎?她說不定後悔,以沈總的條件,北城這些豪門,不知道多少人做夢想嫁你。”
沈延非唇邊略略揚起:“她不會後悔,一定要嫁,所以姜小姐呢?既然我條件這麼優越,你還要猶豫?”
他斬釘截鐵:“婚前協議對你是有利的,我們各取所需,姜時念,跟我結婚,我能護你。”
一個“護”字,刺在姜時念胸口。
她手指死死攥着行李箱,低頭看自己蓋滿雪的腳,她身後一條街之外,是跟商瑞分手的會所,再往前半個城區,是姜家她從小長大的別墅。
她的路被堵死,不管往哪邊走,都是他們給她準備好的懸崖。
姜時念咬住牙關。
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可以不要父母和男友,但憑什麼她全心全意積累的事業,要拱手讓別人踐踏。
沒感情的婚姻又怎麼了,她本來也沒有再重新談戀愛的打算。
沈延非應有盡有,對她沒什麼可圖的,她怕他,以後盡量躲着就好了,反正他那麼忙,只要互不干擾就行。
姜時念忍住雙手發出的戰慄感,指甲深深嵌進皮肉。
掙扎的最後一刻,她豁出去了,選擇接住這個不可思議的驚天大餅,衝動問他:“什麼時候領證。”
問完她就後悔了。
沈延非的意思,多半只是假結婚,簡單辦個婚禮應付沈家就行了,怎麼會輕易領證,變成真正介入他生活的正經婚姻。
她跟商瑞下個月就要辦婚禮,商家都表示婚禮后,看看什麼時候懷孕,再考慮領證的事,讓她如鯁在喉。
姜時念閉了閉眼,睫毛上的碎雪往下墜。
沈延非看了眼時間。
姜時念透過睫毛縫隙,發現他的動作,以為他已經不耐煩了。
然而幾秒后,沈延非莞爾看她:“現在去領證,還沒到下班時間。”
他抬手按下車門,車裏恰到好處的熱流向外奔涌,包裹住姜時念,他慢聲問:“可以上車了嗎?沈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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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時念雙膝緊攏,端正坐在加長邁巴赫的座椅上,望着車窗外肅殺的雪景,越來越懷疑她是做了場離譜到家的夢。
她跟她多看一眼都怕短命的男人,頭腦發熱地要去公證結婚。
放在昨天,她死都不會想像到這種事。
姜時念餘光偷着瞄瞄沈延非,他跟她距離適度,舒展鬆弛地靠着椅背,黑色長褲一絲不苟,手隨意搭在膝上,骨節分明。
她再看自己,風把衣服全都吹亂了,她都沒顧得上整理。
現在她全身家當,也就剩下那個小行李箱,裏面裝着她的證件和……
姜時念突然滯住,屏息把隨身的手提包輕輕扯過來,不想被沈延非發現地低頭小聲翻找兩圈,動作徹底僵了。
其實根本不用翻的,她怎麼可能沒事把戶口本放進包里。
她哪會預料到,出門去參加生日宴,竟然會一路演變到需要直接結婚。
她必要證件是帶了,但戶口本單獨放着的,還在姜家別墅里!
眼看着邁巴赫要在前面轉彎,爭分奪秒開向民政局的方向,姜時念忙跟沈延非解釋:“沈總……我忘了戶口本不在身上,需要回姜家去拿,今天領證肯定來不及了。”
沈延非沒說話,半垂的眼睫掀起,靜靜看她。
姜時念高中畢業后,就沒跟他這麼近,這麼安靜地同處一室過,尤其還是移動的車裏,他下意識的那些壓迫感,不輕不重覆蓋上她,讓她呼吸發緊。
她輕聲反問:“這種事本來就沒準備,沈總你也不會把戶口本隨身攜帶吧。”
沈延非聽完,往前傾身,隨手打開距離最近的儲物格,取出一個紅棕色的薄薄本子,兩指捏着遞給她。
姜時念震驚:“……你還真帶啊。”
沈延非慢條斯理地“嗯”了聲:“我今天下午從公司出來,是專程來請你結婚的。”
他口吻聽不出喜怒,姜時念有些不知所措。
她低頭解釋,優美肩頸線映在車窗上:“我沒有要反悔的意思,不然這樣,你把我在路邊放下,我回姜家去拿,反正有些東西,我早晚都得取回來。”
沈延非不置可否,示意了開車的許然,許然看懂他的意思,及時轉換車道,冒雪開往另一個方向。
兩條街之後,姜時念意識到這條路線絕對不是去往姜家的,她不禁緊靠車門坐直,纖薄脊背繃著,再次說服自己主動跟旁邊那個氣息凜冽的男人搭話:“沈總?這是要去哪。”
沈延非笑了笑:“去我住處。”
姜時念當場瞳孔地震。
他說什麼?去他家?!
姜時念剛要拒絕。
沈延非偏過頭,車正駛過光線昏暗的路段,他的臉隱沒在影子裏,很快又被閃過的車燈拂過,這樣水浪似的光影波瀾中,他目不轉睛跟她對視。
“姜小姐,現在我們是什麼關係?”
姜時念一頓,斟酌着措辭:“……合作夥伴?”
他糾正:“是未婚夫妻。”
熟悉的關係,熟悉的稱謂,讓姜時念心口乍然收縮。
沈延非柔和要求:“說給我聽一次。”
姜時念莫名的血液加速,心慌感滲入身體。
她跟他確認:“你要我說什麼?”
“說……”他聲線低沉,在夜色里混着細砂的質感,“你的未婚夫,是沈延非。”
從頭至尾,他行事坦蕩,怎麼看都只是為了節省時間,想幫她儘快把表填完。
姜時念握住指尖,皮膚重新感受到了空氣里的寒意,但這一次她沒再覺得手僵,那些被沈延非傳導過來的熱,開始順着指節,嘗試着往更深處鑽。
她緩了緩神,把那種危險的錯覺揮開,起身拿起表格,遞給沈延非,抿抿紅潤唇角,小聲咕噥了一句:“沈總,謝謝,不過你不用太管我,我自己能寫好。”
沈延非似是而非地“嗯”了聲:“最基本的夫妻禮儀而已,希望姜小姐儘快習慣,早點進入角色,我們都輕鬆。”
姜時念怔了怔。
原來手把手寫字,有度的暖手,在沈總的定義里都是夫妻禮儀?也就是說,不止這一次,類似的事以後還會發生?
她以前聽說過的豪門聯姻,塑料夫妻,不用演戲的時候,兩個人互相看都不看一眼,多說兩句話都嫌麻煩,更別提這麼細緻的交流。
姜時念心裏沒底歸沒底,但知道自己在婚前協議里佔優勢,就不能輕易置喙沈總的要求,她轉而提起另一件事:“那你還是叫我姜小姐,我比較適應,像念念這種的……”
她淡妝的嫵媚眼睛裏映進燈光,碎星粼粼:“我聽起來有點彆扭。”
沈延非聲音條件優越,質感強,又磁又低,這麼靠近了一叫,簡直磨耳朵。
而且過於親近了,根本就不像是沈延非口中能說出來的稱呼。
沈延非把兩張填好的表格合在一起,看了姜時念兩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他轉身回到辦理結婚登記的窗口前,利落把表遞進去,看着工作人員操作,注視着打印機里空白的紅本上,開始緩緩出現黑色字跡。
他久居上位,眼神不可避免地有種冷銳的審視感,堪比總局頂頭上司親自到場盯人,裏面忙着的年輕女孩兒本來還一直在偷偷看他,這會兒只剩下慌亂,趕緊加快動作。
幾分鐘后,一對紅皮結婚證蓋好鋼印,一起被推出來。
沈延非第一時間抬手扣住,上面還帶着微微的餘溫。
空氣很冷,某座孤獨死寂了多年的火山中,卻在不為人知地瘋狂涌動岩漿。
似乎有什麼無形的,嶙峋盤桓在他胸口,心臟,喉管里,甚至身體四肢百骸的懸浮冰塊,在這個瞬間瓦解成碎末,隱沒在滾滾燒沸的血液中。
“姜小姐這個稱呼,以後我應該不會叫了,”沈延非把兩個紅本疊放好,捏緊了轉過身,風平浪靜面對姜時念,唇角翹了翹,終於開口回答她剛才的話,“現在開始,你是名正言順的沈太太。”
他把結婚證放到姜時念眼前,簡單劃過,讓她確認這個東西確實存在了,但沒打算交給她保管,接着輕哂:“我不覺得身為合法丈夫,叫妻子一聲正常的昵稱有什麼問題,我會叫你念念,以後必要的時候,可能還會叫你老婆。”
姜時念一窒,唇張了張,又發現無可反駁。
……也不能說他哪裏過分。
畢竟結婚了,而且是結給別人看的,等真到了需要她作為沈太太出場的時候,就算叫“老婆”……聽上去也無可厚非。
姜時念白瓷似的臉頰不自覺鼓起了一下,在姜家千金的外殼裏,流露出極少的,屬於她自己本性的鮮艷生動。
沈延非深色眼底鋪上一點笑意,很快收斂乾淨,勾住她臉邊垂着的線繩,給她把拍照時摘下來的口罩重新戴上,手指邊緣不經意掠過她細膩的耳廓。
姜時念發癢,把耳朵捂住,然後就朦朧聽到沈延非發出淺淡的笑聲,接着帶她走出民政局。
車上,許然也沒避着姜時念在場,邊往前開,邊給沈延非語速飛快地彙報接下來的行程。
姜時念這才知道,沈延非本該今天上午飛香港,再轉道去洛杉磯,但為了領證,臨時取消了香港那邊的安排,不過接下來的工作就挪不開了,下午他直接在北城出發飛美國。
沈延非側目瞥了姜時念一下,他的新婚妻子,因為聽說他領完證就要出差,輕鬆舒適得已經快溢於言表了。
他眼帘往下壓了壓,隨口說:“電視台那邊……”
姜時念端正坐直,腰線起伏微凹,在旗袍包裹下,連着臀劃出一道灼眼的弧。
她跟沈延非商量:“沈總,我想明天上班先看看台里的情況,也看看周圍人對我究竟什麼態度,有需要的時候,我再請你幫忙,可以嗎。”
她以前總是軟的,沒脾氣的,多少委屈難受都一個人安靜往下咽,但現在她在一步一步從內掙開囚禁自己的繭。
“我不希望……因為有了靠山,就隨便享受特權,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等着被保護的既得利益者。”
沈延非不等她有機會躲閃,目光就直撞上她的眼睛,迫使她對視,問她:“那你為什麼答應跟我結婚?在你看來,我是什麼?”
他明白。
她習慣受傷了,不習慣被保護,覺得自己得到任何好處,就一定需要加倍償還回去。
她害怕他,也怕欠他。
姜時念烏潤長發挽着,耳墜隨着車的行駛輕微搖晃,在釉白皮膚上盪出瀲灧光澤。
她也弄不清哪裏來的這股神勇,抓着手包,大言不慚對面前惹不起的男人說:“……你是底氣,行不行。”
車裏空間絕對算不上窄,但姜時念話音落下,好像氧氣突然壓縮,把她周圍抽空,顯得逼仄起來。
過了幾秒,沈延非才從她臉上轉開視線,停到自己這一側的玻璃上,從模糊的影子裏繼續看她,掩不住一抹笑,慢悠悠地應下來:“勉強行吧。”
他半閉上眼。
面對她,他未免太好哄了點。
下車分開前,沈延非把手機號碼留給姜時念,早上送她的那輛車也交代她隨便用,他一周內回來,手機不會關,也從來不關。
“另外,”他準備走了,又降下車窗看她,“這幾天如果有空,我讓人陪你去看看場地。”
“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