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

第73章 73.

小天使,這是防盜章,如果看到我就代表你的購買比例不足哦。寫個名字的時間裏,她原本冰涼的指縫裏面就沁出了薄薄一層汗。

她被燙到似的把手往回抽,他也點到為止地抬起來放行。

從頭至尾,他行事坦蕩,怎麼看都只是為了節省時間,想幫她儘快把表填完。

姜時念握住指尖,皮膚重新感受到了空氣里的寒意,但這一次她沒再覺得手僵,那些被沈延非傳導過來的熱,開始順着指節,嘗試着往更深處鑽。

她緩了緩神,把那種危險的錯覺揮開,起身拿起表格,遞給沈延非,抿抿紅潤唇角,小聲咕噥了一句:“沈總,謝謝,不過你不用太管我,我自己能寫好。”

沈延非似是而非地“嗯”了聲:“最基本的夫妻禮儀而已,希望姜小姐儘快習慣,早點進入角色,我們都輕鬆。”

姜時念怔了怔。

原來手把手寫字,有度的暖手,在沈總的定義里都是夫妻禮儀?也就是說,不止這一次,類似的事以後還會發生?

她以前聽說過的豪門聯姻,塑料夫妻,不用演戲的時候,兩個人互相看都不看一眼,多說兩句話都嫌麻煩,更別提這麼細緻的交流。

姜時念心裏沒底歸沒底,但知道自己在婚前協議里佔優勢,就不能輕易置喙沈總的要求,她轉而提起另一件事:“那你還是叫我姜小姐,我比較適應,像念念這種的……”

她淡妝的嫵媚眼睛裏映進燈光,碎星粼粼:“我聽起來有點彆扭。”

沈延非聲音條件優越,質感強,又磁又低,這麼靠近了一叫,簡直磨耳朵。

而且過於親近了,根本就不像是沈延非口中能說出來的稱呼。

沈延非把兩張填好的表格合在一起,看了姜時念兩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他轉身回到辦理結婚登記的窗口前,利落把表遞進去,看着工作人員操作,注視着打印機里空白的紅本上,開始緩緩出現黑色字跡。

他久居上位,眼神不可避免地有種冷銳的審視感,堪比總局頂頭上司親自到場盯人,裏面忙着的年輕女孩兒本來還一直在偷偷看他,這會兒只剩下慌亂,趕緊加快動作。

幾分鐘后,一對紅皮結婚證蓋好鋼印,一起被推出來。

沈延非第一時間抬手扣住,上面還帶着微微的餘溫。

空氣很冷,某座孤獨死寂了多年的火山中,卻在不為人知地瘋狂涌動岩漿。

似乎有什麼無形的,嶙峋盤桓在他胸口,心臟,喉管里,甚至身體四肢百骸的懸浮冰塊,在這個瞬間瓦解成碎末,隱沒在滾滾燒沸的血液中。

“姜小姐這個稱呼,以後我應該不會叫了,”沈延非把兩個紅本疊放好,捏緊了轉過身,風平浪靜面對姜時念,唇角翹了翹,終於開口回答她剛才的話,“現在開始,你是名正言順的沈太太。”

他把結婚證放到姜時念眼前,簡單劃過,讓她確認這個東西確實存在了,但沒打算交給她保管,接着輕哂:“我不覺得身為合法丈夫,叫妻子一聲正常的昵稱有什麼問題,我會叫你念念,以後必要的時候,可能還會叫你老婆。”

姜時念一窒,唇張了張,又發現無可反駁。

……也不能說他哪裏過分。

畢竟結婚了,而且是結給別人看的,等真到了需要她作為沈太太出場的時候,就算叫“老婆”……聽上去也無可厚非。

姜時念白瓷似的臉頰不自覺鼓起了一下,在姜家千金的外殼裏,流露出極少的,屬於她自己本性的鮮艷生動。

沈延非深色眼底鋪上一點笑意,很快收斂乾淨,勾住她臉邊垂着的線繩,給她把拍照時摘下來的口罩重新戴上,手指邊緣不經意掠過她細膩的耳廓。

姜時念發癢,把耳朵捂住,然後就朦朧聽到沈延非發出淺淡的笑聲,接着帶她走出民政局。

車上,許然也沒避着姜時念在場,邊往前開,邊給沈延非語速飛快地彙報接下來的行程。

姜時念這才知道,沈延非本該今天上午飛香港,再轉道去洛杉磯,但為了領證,臨時取消了香港那邊的安排,不過接下來的工作就挪不開了,下午他直接在北城出發飛美國。

沈延非側目瞥了姜時念一下,他的新婚妻子,因為聽說他領完證就要出差,輕鬆舒適得已經快溢於言表了。

他眼帘往下壓了壓,隨口說:“電視台那邊……”

姜時念端正坐直,腰線起伏微凹,在旗袍包裹下,連着臀劃出一道灼眼的弧。

她跟沈延非商量:“沈總,我想明天上班先看看台里的情況,也看看周圍人對我究竟什麼態度,有需要的時候,我再請你幫忙,可以嗎。”

她以前總是軟的,沒脾氣的,多少委屈難受都一個人安靜往下咽,但現在她在一步一步從內掙開囚禁自己的繭。

“我不希望……因為有了靠山,就隨便享受特權,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等着被保護的既得利益者。”

沈延非不等她有機會躲閃,目光就直撞上她的眼睛,迫使她對視,問她:“那你為什麼答應跟我結婚?在你看來,我是什麼?”

他明白。

她習慣受傷了,不習慣被保護,覺得自己得到任何好處,就一定需要加倍償還回去。

她害怕他,也怕欠他。

姜時念烏潤長發挽着,耳墜隨着車的行駛輕微搖晃,在釉白皮膚上盪出瀲灧光澤。

她也弄不清哪裏來的這股神勇,抓着手包,大言不慚對面前惹不起的男人說:“……你是底氣,行不行。”

車裏空間絕對算不上窄,但姜時念話音落下,好像氧氣突然壓縮,把她周圍抽空,顯得逼仄起來。

過了幾秒,沈延非才從她臉上轉開視線,停到自己這一側的玻璃上,從模糊的影子裏繼續看她,掩不住一抹笑,慢悠悠地應下來:“勉強行吧。”

他半閉上眼。

面對她,他未免太好哄了點。

下車分開前,沈延非把手機號碼留給姜時念,早上送她的那輛車也交代她隨便用,他一周內回來,手機不會關,也從來不關。

“另外,”他準備走了,又降下車窗看她,“這幾天如果有空,我讓人陪你去看看場地。”

“場地?”

沈延非說:“婚禮場地,時間,是下個月20號。”

姜時念心臟猛一下跳空。

下個月20號,是原定她要跟商瑞結婚的日子。

姜時念不相信沈延非是故意的,他實在沒必要,接下來他說的話,更讓她確定只不過是個巧合。

沈延非透露了他定下的地址,是在北城辦婚禮的最佳選項,沒有之一。

當初她看過一次,就一直念念不忘,但商瑞更想辦露天的,沒考慮過在剛剛開春的季節,她穿婚紗會冷。

後來等商瑞改變主意,再費盡周折想訂那裏的20號檔期,已經被其他客人整天包下,她沒想到,那人竟然會是沈延非。

他早就打算20號選個人辦婚禮嗎?還是說20號這個日子,對他有什麼不同的意義。

姜時念點頭答應,先把沈延非號碼存好,看着尾號幾個略顯眼熟的數字有點晃神,等她再抬頭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車已經從她面前離開。

她對數字敏感,很多都是過目不忘,如果她沒記錯,沈延非疑似……還在用高中時期的那個手機號?這麼多年了,她都已經換過好幾個。

姜時念站在望月灣沈宅門前,回身往裏走,順便在微信搜索了沈延非的手機號,順利找到他賬號,看見他的頭像是一片白,右下角隱約有個手繪的小圖案,她剛要點開,屏幕上就豁然跳出秦梔的來電。

姜時念掃了眼時間,猜秦梔應該是已經到國內了。

果然一接起來,就聽見她激動到發啞的聲音:“念念我落地了,你在哪,我去找你!我今兒非得把商瑞那個狗雜碎罵到投不了胎!”

姜時念在電話里沒多解釋,跟秦梔約在以前經常聚的火鍋店裏。

火鍋店每桌之間的間隔很遠,**不錯,姜時念先到,剛選了個角落位置,秦梔就風風火火衝進來,包往她旁邊一拍,開始花式怒罵商瑞,要帶她去討公道。

姜時念攔了好幾次才攔下,拽着她手小聲說:“我跟他分手了。”

秦梔一口毛肚卡在嗓子裏,憋紅了臉瞪着她:“……我草你說真的?!”

她之前罵的動情,這會兒又替姜時念憂心起來:“真分了,就等於是把他拱手讓給喬思月?念念,姜家這麼對你,你再踹了商狗,萬一他們對你——”

姜時念等她咽完了,才捏了捏筷子,有點不好啟齒地說:“然後,我今天跟別人領證了。”

秦梔徹底傻住,愣了足有兩分鐘,嗡的爆發,拍着桌子失控追問了一大串之後,不等姜時念回答,已經痛徹心扉:“你這麼一個絕色大美女,憑什麼隨便找人閃婚啊!要我看整個北城,也就鉑君的那個沈老闆能配得上你!”

“沈老闆……”姜時念更覺得不好意思,“是說沈延非嗎。”

秦梔氣哭:“不然還能有誰?怎麼,你不是特怕他嗎?以前我找你聊他,你從來不搭話!今天倒是——”

姜時念有點彆扭地壓低聲:“那個……我就是跟他閃婚的。”

隨即她早有預料地蒙住耳朵,還好火鍋店音樂聲和別人的聊天聲都不小,蓋住了秦梔的瘋魔。

等點的菜快吃完,秦梔還踩在雲里,沒回過神,漂亮臉上一片獃滯,顛倒地說了半天,又恍惚喃喃:“協議婚姻又怎樣,沈老闆好哇……好哇……你不正好有個訪談節目,發愁夠不上他,這下好了……你無敵了念念……”

聽秦梔一說,姜時念才恍然記起還有節目邀約的大事沒機會跟沈延非提。

台里其他事她可以自己來,但請沈延非做嘉賓,是躲不開的緊急任務。

姜時念坐不住了,沈延非可能很快就要登機,到時候航程十幾個小時,她等不起。

她跟秦梔打了聲招呼,拿着手機走到火鍋店側面的一片休息區,現在沒什麼人,她做了會兒心理建設,才緊張撥通沈延非的號碼,響過兩聲之後,那邊接通。

沈延非的聲音被機場廣播音擾亂,有些砂質的電流聲傳進她耳中。

他果然要起飛了。

姜時念清清嗓子,爭分奪秒說了自己打擾他的目的,把訪談節目精準介紹了幾句,又按台長的話,把沈老闆捧到天上,才問:“沈總,你看能接受嗎?”

聽筒里,沈延非語氣難猜:“兩小時前告訴我不需要我,這麼快就改變主意?”

“那不一樣……”姜時念解釋,“就算沒有結婚的事,我也會想辦法來請你。”

沈延非音調不緊不慢:“既然是這樣,怎麼也應該給沈太太一點優待,是嗎?”

姜時念咬唇,敏銳琢磨着他話里的意思。

沈延非是想說,她既然來求他幫忙,就該相應為他做點什麼,不然憑什麼上來就提要求,雖然婚前協議擺在那,她也不能太不懂事。

姜時念聽着耳邊的沉默,背靠在牆上,蝴蝶骨壓得微微發酸,片刻後主動說:“沈總你可以提,我能做什麼跟你交換。”

“交換?”他呼吸間的氣流清淺,一絲一縷繞着她耳骨,“那麻煩沈太太,先把對我的稱呼改了。”

姜時念意外地愣住。

她請他做節目,是讓他破例,不是一件小事。

他只要她改個稱呼?

沈總兩個字,好像確實不適合出現在夫妻間。

姜時念指尖按了按掌心,隔着幾十公里叫他:“沈先生?”

沈延非淡淡失笑:“你覺得呢?”

姜時念莫名胸腔發緊,聽懂他反問的意味,就是不合格。

“……那……沈老闆?”

這一次回應她的只有機場廣播聲,和他若有若無的鼻息起伏。

姜時念修圓的指甲更深地往下壓壓,大逆不道說:“沈……延非。”

沈延非站在機場電梯上,手機抵在耳邊,聽她一字一字,緊澀地念他名字。

他終於,聽到這三個字出現在她的口中,說給他聽。

沈延非仍然不語,眼睫落下,屏幕上的通話錄音在飛速走動。

姜時念沒辦法了,愁得額角要出汗。

名字也不行嗎?她總不能喊他老公,忽然她想起那會兒在車上,許然恭恭敬敬稱他“三哥”。

她有耳聞,大概知道沈延非在沈家同輩中排第三,所以“三哥”更像一個親近的敬稱。

姜時念嘴角有些輕顫,她斂了一下,咽回去,聽着沈延非冷靜的沉默,終於下定決心,手指按了按因為緊張羞恥而升溫的耳朵,長睫合上,很輕地叫了他一聲:“三哥。”

作為市電視台的當家花旦,姜時念的嗓音向來是王牌。

清潤婉轉,像廊沿邊滴滴雨落,混入搗碎的花汁。

這樣的一把嗓子,柔而被迫的,叫着三哥。

沈延非正好一步踏出電梯,四周各種人影交錯。

他停住,臉上辨不出神色,只有不斷往裏收緊的指骨,在泄露某一刻的心緒翻騰。

電話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掛掉的,沈延非仍然站在原處,直到許然帶着董事辦和一行鉑君高層往這邊過來,許然小跑幾步,喊“三哥”,正想說嫂子那邊都按他交代的安排好了。

沈延非忽然回頭,目光讓許然一怵。

他聲音里混了難言的啞意,說:“以後別叫三哥了。”

許然驚呆:“為什麼?!”

沈延非唇邊抬起:“我老婆喜歡。”

許然簡直像遭了雷劈,愣在當場。

董事辦的人稍落後幾步,沒聽到沈延非剛才的話,負責行程的趙黎小心地低聲道:“沈總,護照給我吧,我去辦登機。”

沈延非抬起手,從大衣貼身口袋中抽出一個嶄新紅本,遞過去。

趙黎接過,他手中還捏着一疊,都是眾位鉑君高層的,他沒細看,拿着就往前走。

直到出去幾步,趙黎才像中了邪似的呆住,一動不動,許然都快過去拍他了,他才驚悚轉過身,沉穩大秘一臉要發瘋,快步沖回來。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趙黎一臉充血,顫巍巍把最上面那個沈總交給他的紅本舉起,鄉音都蹦出來:“沈總,這啥?!”

沈延非不動聲色接過,翻開封面看了眼,平靜說:“嗯,顏色類似,拿錯了。”

然後,攤開的那一頁內容,文字,合照,就光明正大闖進了眾人山搖地動的眼中。

“……沈總?”

沈延非指腹撫摸了一下照片,抬眼掃過他們:“沒見過結婚證?”

許然激動地暗罵一聲。

媽的,這一行人好巧不巧,都是集團里年紀偏輕的,一群單身狗,有對象的也沒結婚啊!

“那正好通知大家。”

沈延非西裝革履站在機場通明的光線下。

他修長手指壓住紅本,慢慢合起。

“從今天起,我已婚了。”

很簡單的一句話,張張口就能說出來,姜時念猜,沈延非的意思應該要她口頭確認一次剛達成的合作。

她喉嚨有點干,不太敢直視沈延非看過來的瞳仁,默默轉開臉,視線凝在車窗外沾着的雪片上。

聽到“未婚夫”這個稱謂,她眼前不受控制浮出來的,是當初她決定答應跟商瑞訂婚的時候,商瑞往沙發上一靠,疏懶的語調笑說:“總算是修成正果了,也不枉我折騰了這麼長時間。”

一開始她不習慣跟商瑞關係的轉變,但商瑞適應極快,立刻開始跟她約會,逛街吃飯看展見朋友,迫切地要對她做各種親密事。

她那時肯定抵觸,也跟商瑞談過要循序漸進,結果姜家父母知情了,看不上她那個反應,天天耳提面命地讓她必須把她的責任拎清楚。

葉婉冷聲告誡她:“我確實教育過你,女孩子談戀愛隨便跟人親密就是不自愛,犯賤!但商瑞能一樣嗎?他馬上就是你未婚夫,抱你一下你都僵,怎麼往下走?別以為訂婚就穩妥了,萬一哪天商家不高興要悔婚,你讓家裏剛談的項目怎麼辦!”

“再說訂婚不是你同意的嗎?矯情什麼,好像家裏強迫你了一樣!”葉婉極度不滿,“我看以後每天你就把商瑞是你未婚夫背個幾百遍,背到你自己相信了為止!”

她質問過自己,對商瑞到底有多深的感情,沒有答案,但她可以確定,不管是不是那種轟烈熱切的愛,她都是認真想跟商瑞結婚過一輩子的,哪怕需要時間磨合,她也是百分百投入了真誠。

今天完全斬斷,抽身出來,要說不疼不癢,怎麼可能,那畢竟是她的時光,她的情感,在被商瑞毀掉之後,再失望反胃想忘記,也會在她身上留下難看的疤。

比如……

姜時念意識沉在過去的疤里,身體卻在想着抓緊回應沈延非的話,別怠慢了人家。

她跟商瑞已經徹底分了,沒什麼不能說的。

姜時念略啞的聲音發出來,葉婉以前那些訓責還陰影似的盤繞着,好像挾持了她的聲帶,她肌肉記憶一時改不掉:“我未婚夫是商——”

這個姓一脫口說出來,姜時念突然清醒,想改是晚了,她馬上把後面的字咽回去,細長十指攥得發紅。

她感覺身上那道視線好像淬了冰,又壓抑地燒起讓人心驚肉跳的溫度。

姜時念簡直頭昏,垂下眼在心裏本能的“嗚”了聲。

是她過分了,沈總受這待遇,不得想弄死她。

車還在繼續往前開,姜時念已經顧不得是不是要去他家,難堪地小聲清清嗓子,重新開口,盡量補救剛才的錯誤:“……沈總,我承認,我們現在是未婚夫妻。”

她等了一會兒,沒聽到沈延非的答覆,動怒還是不在意,都沒有。

姜時念跟沈延非坐在一起,心理負擔實在很重,她又惹到了他,更惴惴不安,忍了忍才壯膽轉過身,看了眼他的位置。

許然在駕駛座已經要憋死了,替沈延非胸口疼,他從後視鏡往後瞟,外面路燈一閃,短暫捕捉到沈延非好像閉着眼,眉心攏得很緊。

他更窒息了,感同身受體會到那種被當面剜心的痛苦。

這才哪到哪啊,就一兩句話而已,等真把姜時念娶回家,恐怕他三哥疼的時候多着呢。

許然暗暗嘆氣,特意走了條燈少的路,周圍黑下來,姜時念更看不清沈延非的表情,幾秒之後,沈延非睜眼,下意識在身側扣緊的指骨慢慢鬆開。

他貪心,得到她的許可還不夠,想聽她叫聲他的名字,再爭一個……以前他不能奢望的稱呼。

只是,她不願意給。

沈延非臉色如常地笑了下,語氣滲着山澗濕霧似的涼感,聽不出波動:“你承認就好。”

隨即他話鋒一轉:“我們快到了。”

姜時念這才注意到窗外環境變化,邁巴赫駛離主街,轉進了別墅區大門,門識別車牌自動打開,悄無聲息,接下來掛着雪的高大樹木在晚間如同沙沙虛影,瑩白的垂釣琉璃燈均勻穿插在中間,照亮前面蜿蜒長路。

她大致認出來,是北城權貴圈中很受追捧的望月灣,地理位置優越,鬧中取靜,價格驚人,都是大面積獨棟,帶小莊園和頂樓泳池,她以前見姜久山看過。

這裏看來是沈延非獨居的地方,至於真正的沈家本家老宅,據說在北城中心,幾進幾齣的深宅大院,很有歷史,市值以及背後象徵的基業,早就難以估量。

還好不是直接帶她回沈家。

姜時念忐忑地呼吸兩下,到底還是穩住了心情,沒再反抗。

沈延非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她既然答應了結婚,就不應該排斥跟他回同一個地方,何況,她確實也不想大晚上的去姜家。

車直接進入地下車庫,沈延非帶姜時念下車,許然勤快地跑到後面把准嫂子的行李箱拎上,還沒等捂熱,就被沈延非接過去,自然而然往樓上走。

姜時念頭皮都緊了,緊幾步想拿下來,沈延非沒給,側頭看了看她,清清淡淡說:“未婚夫職責所在,不用搶。”

姜時念更惶恐了。

老覺得沈總這話說的,好像在嘲諷她那會兒的口誤。

許然適時離開,這棟陌生的千平別墅里就只留下姜時念跟沈延非兩個人,她拘束地坐在客廳主沙發上,只搭了一點邊緣。

沈延非脫了大衣,裏面白色襯衫解開兩枚扣子,流暢喉結線條露出來,隨着他開口說話,輕微震動着。

姜時念移開眼,抓住他遞過來的兩份文件,上面公事公辦寫着婚前協議。

“你看看,”沈延非在她對面坐下,手肘搭在膝上,指尖隨意交疊,“有什麼不滿意,提出來再修改,等落筆簽字,就不能反悔了。”

姜時念看出沈總是個絕對的行動派,這份協議怕是在來找她之前就準備好了,她也沒扭捏,翻來看了一遍,越看越費解。

“沈總,這份協議對你有點不公平,”她點着幾個條款,沒看他,“我們這個塑料婚姻,將享有一切合法夫妻該有的權利和分配,你還願意給我提供工作物質上的需要,連衣食住行都包括在內,但是對於我——”

她很鄭重:“你只寫了不定期需要我配合你演戲,裝成恩愛夫妻應付家裏和外界……”

說到這兒,姜時念又沉默下去。

除了這個,她好像的確沒有別的可以付出,沈延非之前也說的很清楚,就是用她來挑釁家裏,擋麻煩的,她漂亮,上道,就夠了。

沈延非說:“我不需要公平。”

姜時念頭更低。

他說得對,他是絕對的上位者,只有他向下施恩的份,根本也不需要提防她來算計他,她還沒那個本事。

姜時念冷靜下來,雖然覺得多此一舉,想了想還是厚臉皮說出來:“我只有一件事要提前講,不好意思可能會冒犯你,我答應跟你結婚,但是不管什麼時候,不會動感情,當然了,你肯定也不會。”

她輕輕總結:“我們之間,就只是最單純的協議婚姻。”

沈延非靠在沙發背上,意義不明地彎了下唇。

她就是有能耐,三言兩語讓他起起落落。

拽他上雲層,還是把他推回深澗,都在她抬眼低眉里。

沈延非回她:“好,既然都不會,就不必寫在書面上了。”

姜時念本來要反駁,不小心對上他深深目光,又老實地選擇放棄,她小心翼翼追問:“那時限呢?什麼時候離婚?”

沈延非不着痕迹揉了下眉心,看她能一本正經地把他磨到什麼地步。

姜時念看他不說話,就試探地提:“一年,還是兩年?”

“太短,不夠。”

“……三年?”

以沈延非的能力,三年還不夠他完全控制沈家?

姜時念猜不透他的想法,他寒潭似的眼睛也實在壓人,她乾脆說:“那就寫,任意一方遇到真愛的時候,提出離婚,對方不能反對。”

她這一條,完全是為了沈延非着想。

她自己根本就不打算談戀愛了,經過商瑞的事,任何感情相關的都不想碰,但沈延非不一樣,他身邊得有多少女人惦記着,萬一哪天動心了,不再執着於已婚的白月光,就可以另娶。

整棟別墅沉寂得過分,姜時念坐立不安,手緊緊捏着筆。

對面的男人眉目漆黑,心思莫測,唇邊那抹溫雅的弧度好像始終都在,又說不清的氣勢沉凜,她不得不跟着緊張。

沈延非一言不發,忽然起身拿過她手裏的筆。

彼此手指的皮膚有一剎那相碰,呼吸間蜻蜓點水的摩擦過去,劃出隱形的熱流。

姜時念身上一僵。

沈延非已經撥開筆帽,在幾頁打印字體後面簡潔地加了一段,筆觸鋒利。

——“婚姻存續期間,雙方身心忠誠,絕不越軌,婚姻時限另議。”

他把寫字的一頁轉過來,推給姜時念看,抬眸輕描淡寫問:“還有疑問嗎?姜小姐總不至於懷疑,我會算計你,讓你吃虧,我加這一條,是在保障你。”

姜時念啞口無言,作為弱勢一方她真沒什麼可挑剔的,而且時限這種事,要在意,也該是沈延非在意,只要以後他提離婚的時候,她痛快答應就可以了。

沈延非把補充內容的拍照發給律師,片刻后新版就傳真回他書房,姜時念來不及多考慮,在沈總看似不急不緩的打量下,咬着唇落筆簽字。

餐廳里有保姆準備好的晚餐,很清淡,溫度正好,姜時念聞到了才覺得餓,沈延非卻沒吃,她自己安靜吃完,正準備洗碗,保姆阿姨就不知道從哪竄出來,忙按住她。

“姜小姐,沈總說了,你吃完放着就好,房間在樓上。”

姜時念搶不過,束手束腳上樓,看到她的行李箱放在某一扇房門前,推開進去,見裏面面積大,套着浴室和衣帽間,用品齊全,裝修風格是極簡的黑白灰,細節很講究,床品也是性冷淡風的槍灰色暗紋。

她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以為沈延非家裏的各個房間都這個風格,就關門上鎖,筋疲力盡地倒在床上,頭腦放空地伸手抱住被子。

上面有很淡的乾淨氣味,像大雪皚皚的萬里松林,風過樹梢后,墜下的一捧冰霜。

姜時念失神看着自己剛簽過字的手,嘆氣蓋在眼睛上。

四周靜下來后,她心裏暗暗的拉扯就被迫擺到明面上來。

她墮落了,為了自己能獲利,在明知不對等的情況下,抵不住誘惑,想要利用沈延非。

她很不齒自己。

姜時念的病還沒好透,情緒大幅度地起落了一天,早就沒精神,她摸進浴室簡單清洗了一下,熱氣氤氳里,看到橫貫整面牆的洗漱台上有幾樣擺放整齊的個人用品,只當做是保姆給客房的標配。

迷迷糊糊睡到深夜,姜時念驚醒過來,她縮在床上,眼睛朦朧地望着窗帘。

……不對啊。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在協議里寫,沈延非也隻字未提,她到現在剛記起來。

她跟他不談情,但……

他沒說身體關係。

這段婚姻里,需要上.床么,她用不用承擔他的生理需求。

姜時念坐起來,長發凌亂地散在胸前,她揉了下眼尾,堅持靜止幾秒,儘力去清醒頭腦考慮正事,但還是沒抵過濃重困意,又輕飄飄往後倒了下去,放棄思考地把臉埋進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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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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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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