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
原泊逐的眼前忽然飄滿了紛飛的羽毛,大大小小的金色,漸欲迷人眼。
這次不僅是他,連林雙徊都嚇了一跳。
“我要禿了我要禿了……!”
林雙徊謹慎地推開原泊逐,着急忙慌地跳起來伸手去抓自己的落羽。
然而於事無補,這不是現實世界,所以他掉落的羽毛也只是一種意識的化形,落地的瞬間門便化為烏有。
林雙徊看着它們就心疼,最後好歹還是讓他撈到了一根最長最大最漂亮的尾羽,珍惜地插自己頭髮上。
原泊逐關心地看着他腦袋上那根怒羽衝冠的金毛,問了句:“還好嗎?”
林雙徊悲傷地說:“等會兒我醒了看一看。”
眼淚汪汪的,大概是真的很怕自己禿掉。
原泊逐有些自責:“我下次注意。”
“……”林雙徊抿着嘴巴,看他一眼,說,“沒事,我能長出來。”
周圍的光線肉眼可見地褪色。
林雙徊一怔,忽然抓住原泊逐:“我是不是要醒了?”
這所謂的意識核,事實上只是原泊逐在這具身體裏留下的一抹神識。他早就應當離開,但感受到原挽姣的巫妖靈后,便短暫停留。
也就是說,等林雙徊走了,他也該走了。
“回去吧,與巫妖靈共感太久,你會很累。”
林雙徊執着地問:“那你要去哪裏當神仙?我怎麼找你?”
這倒把原泊逐問住了。
其實嚴格來說,原泊逐不算他過去世界的正統飛升。
他只是因為機緣到了,突破了渡劫巔峰,到了化神期。在這個階段,他的道胎便化成了神格,修為也化成神力。
如此便能通天地,倒乾坤,撥弄日月,扭轉陰陽。靈魂與肉.體都與凡人有了很大的不同。
修行往往是一種內在的升華。
不代表他得去任職一個叫作“神仙”的崗位。
以往飛升成功之人,不常流連人間門,所以原泊逐也沒有機會知道飛升以後會怎麼樣。
但有一點他可以向林雙徊保證:“我會回來。”
“啊?”林雙徊惶恐地眨眨眼,“你大點聲呢,我怎麼沒聽清?”
原泊逐再開口,但已經來不及。
原挽姣的巫妖靈只能撐到這裏。
他正伸手,林雙徊忽然就消失不見。
只有腦袋上那根金色的羽毛施施然墜落,原泊逐伸手,接住了它
*
一開始,原泊逐就想過,為什麼世界意識會那麼執着於用閃電驚雷來試圖震懾他。
他本以為,是他穿越過來時的天劫,給了它啟發。
現在才發現,比他想的有意思。
周圍忽然變成了一團沒有盡頭的白,一切似霧非霧,沒有溫度,沒有觸感。但抬手時,指間門流轉着一層絮狀的煙塵。
一種古怪的熟悉感。
細想來,和他停止時間門時那種將一切握在手裏的感覺一樣。
沒有一份說明書來告訴原泊逐,這是什麼,該怎麼做。但他就是知道。
他撥開這一片白茫茫,忽而飛身躍起。
不知去了多遠,再一低頭,才終於看清這一切。
腳下似一朵雲。
它很大,無邊無際,包裹萬物。
時間門具化成了一顆顆水珠,像雨一般,從雲的身體中滲出,而後落下。
不同的水滴里藏着一個個小小的世界。
當它們落到遙遠的地面,這個世界便完成了它的宿命。
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是凡人一生看不到的從始至終,但原泊逐就站在這裏,俯瞰一切,隨時可以讓雨停,或讓它們以更快的速度毀滅與乾涸。
原泊逐掌心輕旋,一個世界的前世今生便落在他指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個時空的一切。
但這裏面,沒有他要去的那個世界。
於是他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那有一團看上去非常醒目的烏雲,它悲泣般電閃雷鳴。
於是每一滴雨水都變得湍急,一道閃電就把它們劈得七零八落。
原泊逐走過去,摸了一下它暴躁的白絮。
它顫抖,忽然陰轉晴。
原泊逐看着它,笑了。
這竟然就是一直將他耍得團團轉的“世界意識”。
被視為神明的存在,事實上只是一個製造時間門的機器。
它在他的手上顫抖,或許是明白這場無聲的戰爭中它已經輸了,又或者只是單純地害怕被更強大的意識針對。
沒人知道在“雲”之上,還有沒有“日月星辰”,在這個世界以外,還有沒有更大的世界。
在此時此處,原泊逐便是掌控一切的神。
他望向更高處,那裏有光的方向。他知道自己能抵達更遠的地方。
但他並不想去。
修行的目的是什麼呢?
與攀岩不同,登高從來不是他修行的初衷。
他因為不知世,修了一輩子本心。在這一刻無比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
所以原泊逐沒有再向上去。
他垂眸,看向那場令他流連的雨。
*
“原泊逐?誰啊……”
“加百列又是誰,你這傢伙是不是腦子睡糊塗了。”
林雙徊獃獃站在原地。
他從原泊逐的意識核出來以後,發現原泊逐的身體消失了。
他以為是管理局或者人類政府把原泊逐強行帶走了,於是很着急地去找。
可無論他問誰,大家都顯得很茫然。
他們不知道林雙徊是誰,也不知道原泊逐是誰。
林雙徊雖然心裏不安,但還是強自鎮定——畢竟今天這場祭禮開始得太突然,來了很多不屬於阡城的稀有種和人類,他們不認識自己和原泊逐也很正常。
那頭焰熾星正豎著眉毛指揮着稀有種們,收拾渡灘上那三千個巫妖的屍體。場面觸目驚心,不少人類都跑到一旁去吐了。
而原紀朗帶着一批特種軍人,以及一群要塞軍,潛入不夜洲和蛛域內部,清查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他們驚訝地發現,satan竟然真的只靠一個人,就和他們耗了這麼久。
有人感慨道:“這個satan真是老謀深算,為了不讓我們提前做好戰鬥準備,居然這麼突然就開始祭禮……也是活該,連復生血脈都沒有,他怎麼復活赤地?蠢貨。”
“也全靠我們稀有種和人類足夠團結,沒有被他挑撥離間門!今天這場satan不戰而敗,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就大獲全勝!”
“也真是夠邪門兒的,我們都還沒發功呢,他居然就被雷劈死了。”
……
林雙徊渾身發冷,聽着路過的軍人和稀有種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他們好像完全忘記了satan是被原泊逐殺掉的。
不,他們根本就忘記了原泊逐這個人。
林雙徊來不及擦掉額頭的冷汗,瘋了一樣在凌亂的渡灘上狂奔。
等他找到原棲風和原挽姣的時候,他們正要跟着錢司瓊的車往不夜洲裏面去,據說satan霸佔了不夜洲后,往那裏面放了不少邪乎玩意兒。他們得配合人類做一些善後工作。
林雙徊一把抓住原挽姣,說:“姐姐,阿逐呢?”
原挽姣愣了一下,撥開他的手,說:“小傢伙,你誰?”
“……”林雙徊往後退了兩步,呼吸輕顫,望向原棲風,“大哥……?”
“別別別,你瞎叫什麼呢,咱倆也沒見過啊。”
林雙徊不死心地問:“你們,不記得我了嗎?原泊逐呢?也不記得他了?”
坐在駕駛座的錢司瓊開了口:“這樣,你知道管理局局長是誰嗎?去找他,讓他帶你到稀有種醫院看看。今天這個情況比較特殊,有可能在祭禮的時候你受到了那些巫妖的靈力影響,記憶力產生了混亂——”
“那為什麼不會是你們的記憶混亂了?!”林雙徊的聲音拔高,尾音破碎。
原棲風冷着臉沖他吼了句:“說話注意點兒啊。”
“行了行了,都別說了。我們先走,要處理的事還多着呢。”
錢司瓊說著,只看了林雙徊一眼,然後關了車門。
飛揚的尾氣後面,只有林雙徊紅着眼,死死咬着唇。
世界恢復了一種缺斤少兩的平衡。
在這個平衡里,原本受制於世界觀設定的“反派”被人徹底忘記了。而改變了這一切的人,也被人忘記了。
周圍是來來往往都是人,但林雙徊只覺得空空蕩蕩。
原泊逐真厲害,不僅能把時間門玩弄於股掌,現在還能讓所有人把他忘記。
既然都這麼厲害了,為什麼不讓林雙徊也忘了?
除了林雙徊以外,每個人都覺得圓滿。
可他偏偏記得。
一清二楚地記得。
林雙徊抬頭望着天,很想大罵一聲,但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張嘴只是無力地低語:“只要我還記得,你就永遠不可能跑得乾乾淨淨。”
*
錯了。
又錯了。
原泊逐攤開手心,這是他抓住的第兩千三百六十滴雨珠。
都不是他要去的世界,或者不是他要去的時間門。
這很奇怪,明明他能清楚地感知到一切,但就是無法精準“定位”。
腦海中忽然有個聲音響起。
它叫原泊逐快些離開,不必久留。
“你離開后,小世界恢復了秩序,與你再無牽連。你該去往更遠處。”
原泊逐卻沒有理會,嘗試着去尋找回去的路。
那聲音又攪擾他:“他們將不再記住你,你也回不到那些低級的世界。我們都是一樣,是超越時間門的存在,獨立於時間門之外。”
原泊逐忽然停了下來,他想到什麼,於是稍一揮手。
廣袖中落下一枚金色的長羽。
“有這樣一個人,他永遠在我的時間門裏。”
原泊逐接住它,目光沉靜柔軟,像透過它看到了那個世界。
這會是他回去的路嗎?
不知是不是原泊逐的錯覺,在它的光芒之下,那些雨珠似乎都黯淡了下去。
只有其中很不起眼的那一點透明的光,與手中的金色相輝映。
原泊逐垂眸俯瞰,忽而輕笑。
“找到了。”
-
林雙徊看他們搬屍體。
把三千個巫妖運上戰艦,將他們帶去宇宙墳墓。
這一過程大概耗時三個小時。
他就不眨眼地看了三個小時。
偶爾有人路過,問他需不需要幫忙,他就抓着對方問:“你知道原泊逐嗎?”
“啊?他是誰啊?”
“我男朋友。”
“哦,那他人呢,讓他來接你?”
林雙徊搖頭:“他接不了,他去當神仙了。”
對方就很驚恐地說:“……要不然你去看看醫生吧。”
林雙徊鬆開,無趣地擺擺手,然後繼續看。
當看到柊舒騎着重機車,一個神龍擺尾趕來找原紀朗的時候,林雙徊本來是想去找她的。
但一想到,柊舒的回答可能也是“不知道”“不記得”“那是誰”。
林雙徊就沉默地卸了氣,繼續蹲在原地。
有個軍官在搬巫妖的時候,不小心掉落一把匕首。這軍刀看上去精緻漂亮,大概不是武器,而是一種紀念裝飾品。
林雙徊撿起來,看了看。
竟然沒有把它還給對方,而是抱在懷裏。等周圍沒有人了,他忽然就把匕首拿出來。
“原泊逐,你看得見我嗎?”
他把刀鋒抵在心口處,因為沒有自殘自殺的經驗,還低頭仔仔細細對準,確定這裏就是心臟和能量腺的位置,才抬頭,對着他也不知道是哪裏的方向,說,
“你看得見吧……那我跟你說,你快點回來,不然我就死給你看。”
忽然,一道很小很小的閃電,劈在他虎口處。
匕首就這麼落下。
林雙徊一驚,隨後大笑起來:“你真的看得見!”
他從地上跳起來,奔至海岸。
那裏到處都是軍部的人,焰熾星也守在旁邊。
林雙徊才一靠近,就被抓住,大家不知道他是誰,以為他是沒有編製的管理局外援:“你去旁邊幫忙搬巫妖,別礙手礙腳。”
林雙徊哪裏管他們。
他雙翅一展,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就那麼直直飛到海上。
“這是什麼血脈?我怎麼沒見過啊?”
“他能量場真強啊……”
“話說,他是不是在對着天空喊什麼?‘你快回來’?這什麼行為。”
“……”焰熾星的目色很沉,他抬頭凝重地望着林雙徊。
一種古怪的感覺爬滿心頭。
他從剛才就覺得自己的眼前彷彿矇著一層紗,要說看不見也不是至於,但總覺得不夠清晰。
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擋住了。
那個衝著天空不知道在喊什麼的孩子,讓焰熾星的這種感覺加深。
就在這時,天上還真被林雙徊喊來了一個東西——
不是原泊逐,而是一艘聯合保衛組織的特型巡邏艦。
大小雖然只有要塞軍艦的一半,但裏面實打實裝着全星際最尖端的武器。
焰熾星問:“支援軍?是不是來得太晚了。”
要塞軍那邊也在疑惑:“我們沒有通知聯合保衛組織啊,他們離得太遠了,沒個一天一夜都趕不過來。”
渡灘上的柊舒卻冷了臉。
原紀朗拉着她,說:“走。”
柊舒卻道:“不能走。”
“為什麼?”
“他們是來抓我的,如果沒把我抓到,就會調查你。我母星政策比較松,判不了死刑。我能找到律師去打官司,爭取只判個驅逐……倒是你,如果被調查了,就完了。”
柊舒目光堅定地對原紀朗說,“所以我不走,你走吧。”
這時,原紀朗忽然嘶了一聲,問道:“……等等,老婆,你到底拿了什麼?”
柊舒本來目光炯炯,被他一問,也愣了:“對哦,我拿了什麼來着?”
好像有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被他們遺忘。
巡邏艦降落,眾人看見一排身着星際檢察廳制服的人,其中一個高階軍官就是這次逮捕行動的負責人,他先是走到要塞軍的指揮長身旁,敬了個禮,告知對方他的目的。
“抓的是人類?”
“是人類。”
“雖然是人類,但你這個時機選的很不好。我們儘可能不要和稀有血種起正面衝突。”
指揮長有些不贊同地說:“你知道這裏今天發生了什麼嗎?現在帶人來抓人,有些太冒失。幸好,我們有……”
他頓了頓,似乎忘了是什麼讓這場本該造成末日的戰爭,大而化小地變成了一個,止步於渡灘的打鬥:“也罷,既然戰爭並沒有大爆發,那你就去吧,記住,不要逗留。這裏很危險,不是普通人類該來的地方。”
關塔恭敬地鞠躬,又敬一個軍禮:“是,首長。”
然後帶着身後的武裝人員,徑直走向了柊舒。
負責逮捕她的關塔面無表情地摸出通緝令,說了一堆無關痛癢的話以後,道:“現在我代表聯合保衛處,將你逮捕歸案,等候審理。”
說著,手銬就已經拿了出來。
原紀朗攔在前面,正待與關塔周旋,對方就說:“原紀朗,你身為聯盟軍部前特級武裝部隊總指揮長,身兼各項秘密職務,我們懷疑你存在濫用公權及包庇犯罪等行為,請你也隨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話音未落,所有人的目光忽然都被林雙徊吸引。
“喂——”
他在眾人眼裏像個戰爭后失去理智的瘋子。
毫無意義地大喊大叫。
但他的翅膀又實在漂亮,在這個已經步入夜色的天幕下,他幾乎照亮了整個渡灘,每個人的視線都被他牽引。
“你回來了嗎?!”
林雙徊重複地喊着這句話,喊到聲音沙啞,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焰熾星也看不下去了,對旁邊趕來支援的葉式雲說:“你比較會和小孩兒相處,去安撫一下他吧。”
葉式雲今天本來休假,現在突然趕來,還沒了解清楚情況。
聽到焰熾星這麼說,也就應下。
可還不等她靠近林雙徊,所有人都被一陣風吹得失去了平衡。
海平面被掀起巨浪,拍打在礁石上,發出驚動的響聲。彷彿是整個世界在劇烈的震動。
林雙徊忽然失去力氣,翅膀驀的收回,整個人往海面墜下。
但沒有落入冰冷。
而是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溫暖的懷抱。
林雙徊鼻子一酸,又喊了句:“你回來了嗎。”
“我回來了。”
-
這邊的柊舒手上剛戴上銬,忽然問了句:“那個像不像我們兒子?”
原紀朗點頭:“像。”
但隨即,他們就猛地看向對方:“……我們有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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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的焰熾星和總指揮長,忽然從一種嚴肅中,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們隔着人群,相互看了一眼。
然後一起朝原泊逐的方向奔去——
兩個經驗豐富的傢伙,在回想起與原泊逐有關的一切之後,都認定了一件事:人類和稀有種,都需要原泊逐。
看看鹿死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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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洲里,原棲風本來正在遊艇上檢查那裏殘留的稀有種能量核,忽然一個冷戰,他直起身——
“操?”
與他同時“操”了一聲的,還有附近的原挽姣,和錢司瓊。
下一刻,幾乎所有人同時朝渡灘奔去。
——他們在幹嘛?在看到了原泊逐親手阻止祭禮,殺了satan,還救活了所有犧牲的同伴后,不去問原泊逐到底開了什麼掛,居然跑去不夜洲打掃衛生?!
他們什麼時候這麼敬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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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泊逐被圍在所有人中間門,一種令人窒息的熱鬧。
雖然早就有所準備,但真正面對,還是覺得不適應。
他本來以為,大家關心的無外乎就是“你怎麼讓人起死回生”“你的異能是什麼”之類。
直到他聽見有人問:“你真是神仙?”
原泊逐:“?”
林雙徊尷尬地撓了撓耳朵,說:“我以為大家以後都記不得你了,所以就……”
就挨個給他們介紹了一下原泊逐。
比如:我男朋友是加百列,知道嗎?就是那個大家都知道他很厲害的加百列。不知道啊,算了吧。
又比如:知道為什麼我男朋友那麼厲害嗎?因為他不是人,他是神仙。
旁人七嘴八舌地問原泊逐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要塞軍的指揮長,和此前在軍艦上受到爆炸牽連,沉入海底的軍人,都想看看是什麼人將他們救起。尤其是指揮長,非常希望和原泊逐聊聊,人類在生死面前何其渺小,頭一次見到這種反常理的神跡,心懷敬畏。
焰熾星和總指揮長兩個相互制衡,笑裏藏刀地看着對方:
“他可不是人類,他歸我們管理局。”
“星局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星際政府總軍署已經看到了實時戰況的轉播,他們一直認為,這位少年是未來和平世界的保障,他屬於世界。”
“得了吧,你們人類還想挖他的牆角?”
“總得一試。”
原泊逐聽他們爭執了半天,並沒有打斷,只是忽然朝着遠處某個地方看了一眼,然後有意無意地蹙眉。
關塔正在抓捕柊舒和原紀朗。
焰熾星一看就急了,對總指揮長說:“你們人類怎麼這麼不地道!居然逮捕他家人來威脅他?!”
總指揮長一頭霧水:“那是他的家人?!”
原泊逐幽幽看着他,說:“是。”
“我立刻去處理!”總指揮長說完就朝那個方向跑。
焰熾星一看,不甘落後。於是兩個人一起跑,姿勢十分不穩重。
焰熾星動作利落迅速,直接從關塔手中搶過了手銬鑰匙,還不等關塔反抗,指揮長點住他肩膀。
“不要衝動。”指揮長沉聲道,“這件事,我會申請星際政府最高法院那邊處理。”
關塔看到柊舒和原紀朗就這麼被放走,十分不解:“我們聯合保衛可以做的小事,為什麼要讓最高法院接手?”
焰熾星把柊舒和原紀朗的手銬解了以後,沖關塔挑挑眉,說:“如果讓你帶走了他們,這可就是比世界末日還大的事兒了。”
*
渡灘的熱鬧終究不是原泊逐擅長應對的。
他光明正大地在眾人面前玩了個消失,一眨眼功夫,帶着林雙徊回到了家。
這會兒,所有人都還在為這場沒有來得及變成末日的戰爭而慶幸,或是心有餘悸。
只有他們倆,顯得脫離了一切。
彼此眼裏暫時只能看見對方。
就是坐得有點端正。
“你知道嗎,通常這種生離死別,久別重逢……都要接吻的。”
“嗯。”
“但是我們情況特殊。”林雙徊說,“我怕禿。”
原泊逐輕笑起來。
“你別笑,你想想看,要是我真禿了,那多醜啊。”林雙徊正襟危坐,腦子裏出現了一些拔毛公雞的畫面。
原泊逐朝他伸手,林雙徊慎重地放了一根指頭上去。
“徊兒。”
“在呢在呢。”林雙徊期待地望着他,等待原泊逐說一些濃情蜜意感人肺腑的話來。
但原泊逐深情地看了他半天,最後卻說:“接下來,你要好好學習。”
林雙徊腦袋一歪,以為自己聽錯了:“嗯?”
“不是想去聯盟學院嗎。”原泊逐提醒他,“以後,就可以去了。”
林雙徊眨了眨眼。
千言萬語好像都堵在了嗓子眼兒。
老實說,他以為原泊逐會先和他解釋一下那個飛升成仙的事,又或者和他好好道歉,解釋一下為什麼當時死活不肯把計劃的內容完整告訴他。
總之,這一天發生了太多太多事。
林雙徊做好了準備,被原泊逐安慰三天三夜。他都想好了,到時候要怎麼哭,怎麼詰問原泊逐,逼得他承諾以後再也不對他隱瞞。
可是人有時候就是沒出息。
他只聽到原泊逐這一句話,就心軟了。
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世界最終沒有爆發全球性乃至全星際的戰爭,一切只是停留在了satan自以為是的幻想中。他作為最初被蛛域虎視眈眈的神鳥血脈,最後卻獨善其身地躲在原泊逐給他製造的時間門縫隙里。
一切可能的災難,都沒有發生。一切痛苦的分別,得到了圓滿。
原泊逐還在眼前,世界仍在和平中一如既往地前進。
根本不需要被安慰。
林雙徊已經開心極了。
“我們就去聯盟學院嗎?確定了?”林雙徊明知故問。
原泊逐點頭:“我們考進去。”
一開始他本來想着,有原紀朗的關係,進聯盟學院可以說是暢行無阻。但考慮到今天關塔說的那句“濫用公權”,雖然指的可能是原紀朗包庇柊舒的事,但原泊逐也不想讓他陷入這種危難中。
更何況,他知道,林雙徊有這個本事。
“好!我們考進去。”林雙徊跳起來,撲到他懷裏。
然而就在兩個人將要碰到的最後0.01公分,他們同時停住了。
規規矩矩坐下。
原泊逐忽然嘆了聲氣,林雙徊問他怎麼了。
原泊逐略一思索,評價道:“原來,**的確很難克制。”
林雙徊眼睛一亮,忽然猛地把自己埋進被子裏。
滾了好幾圈,像個柔軟的爆米花在秘密地爆炸。半晌后,他小喘着氣,撩起被子邊沿,鑽出個腦袋,對原泊逐說:
“……那就不要忍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