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翩翩公子
荒郊商道上，一行車馬正徐徐進發。這十餘人的車隊與那普通商隊全然不同，並無貨物板車。但觀那當中馬車，又屬實氣派非凡，馬車上鎏金鑲銀，配件布料皆是上上珍品，外觀看來更是沉穩厚重，光是這輛馬車價值或許就比得上一整個商隊身價。
拉車駢馬更不用說，普通人光是從毛色個頭便知道這兩匹馬來頭不小，內行人更是一眼便能認出，這是整個東夏國最有名的寶駒品種大宛，千里馬，別名飛燕。
整個車隊行進步伐井然有序，各人分工明確，外圍一圈皆是那身高七尺身材魁梧之人，雖都身着便服，但各個目光如電雙庭飽滿，走動間將那八方四面照看的玲瓏有致，想來身手也不會差。
馬車左右還分別站立兩名小廝，一舉一動間雖合乎禮儀滴水不漏，只是看那面相動作，分明卻透着些許陰氣。
行至末途，一處鍾靈毓秀的邊陲小鎮已然在天邊漸漸露出輪廓。
那馬車邊上的小廝便朝着車內喚道。
“公子，青牛鎮到了”
這公鴨般的嗓音並不好聽，但是車隊眾人顯然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並沒有露出半分笑意。
馬車上的朱紅帘布微微掀起一道縫隙，似乎裏面之人是在遠觀那小鎮景象，也不知那人是何來頭。
“好一處錦繡小鎮”
那人聲音四平八穩，中氣十足，只是微微一句稱讚，卻當如天降福瑞，懾服八方，理應如此。
小廝頓時眉眼擠成一處，附和道。
“咱東夏國國運昌隆，百姓安居樂業，即使到了邊陲，依舊還有小鎮如此繁華，這都是託了公子的福。”
“我父親十幾年來披星戴月，勵精圖治，這才換來東夏國錦繡江山，與我又有何干？”
那人似乎對於小廝的溜須拍馬並不感興趣，隱隱有些諷刺意味，聽得小廝心裏咯噔一下，但眼珠一轉又接著說道。
“公子近些年接手治理兩府三江，民心歸順，頗見成效，咱東夏國有公子和老爺在，正是方興未艾之時。”
“家裏人多，治理個兩府三江又算什麼本事，罷了，不說這些，那奇人當真住在此處？”
“咱家以項上人頭作保，這奇人後代世代居住在青牛鎮上，至今傳承未斷，甚至相傳這代傳人手藝已臻化境，稱得上一代宗師。”
“噢？竟有此事？我東夏國疆土遼闊，能人異士何止千萬，一個小小的邊陲鐵匠，還能將我皇城內千百工匠比下去不成？”
“茲事體大，咱家不敢妄言，公子為此事奔襲萬里，屬下自然不能讓公子敗興而歸的。”
“既然你有此信心，那去見上一面也無妨，若真能鑄成那物助我一臂之力，你當居大功。那奇人若真有本事，在這邊陲之地未免埋沒人材，此間事了，便留下吧。”
那人談話間風輕雲淡，頃刻間或許輕易便更改了普通人的一生，但是小廝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露出理所應當的表情。
“喏，謝公子”
車簾再度嚴絲合縫，一行人便朝着青牛鎮愈來愈近。
……
青牛鎮西門牌坊入口處，鎮長早已等候多時，他今日身着錦衣，頭系黑巾，滿頭花白梳理得井井有條，看上去比平日裏多了些許威嚴，少了幾分慈祥。
身遭是幾位德高望重之人與那儒服打扮的老先生。分別是幾位族老與秀才，也都各個靜靜站立兩旁默不作聲，不敢失了禮數。
整條西街依舊還是如往日般繁華，人來人往，車馬喧囂，走動的，叫賣的，各種聲音匯聚在一起，充斥着煙火氣息。他們並不知道今天青牛鎮將迎來一位大人物。
只是路過的鎮民看見鎮長等人煞有介事的站在牌坊口，皆是私底下議論紛紛。
“鎮長今日是怎麼了，怎麼穿得這麼正式。”
“你別說，咱們鎮裏幾位鄉紳今日居然都來齊了，連那幾個老秀才都來了，莫非是府里來了大人物？”
“往日就算府里來得青天老爺，也不見鎮長擺出這副架勢，我看此事恐怕非同尋常。”
“管那閑事作甚，天大的事也落不到你我平民頭上，休要在背後亂嚼舌根，當心惹來禍事。”
一眾閑人看客很快便散了，那馬車半晌之後終於緩緩停在牌坊前，鎮長當即率領眾人前往相迎，隔着幾人遠便要作勢跪下。
“青牛鎮現任鎮長馬文清見過皇……”
“欸，鎮長老先生，公子特意囑咐過，不用下跪，另外在外要叫公子”
還未等鎮長話音落定，馬車邊的小廝已經先是噙着笑臉堵住了鎮長的嘴，鎮長額間當即冒出幾許冷汗，趕忙深鞠一躬改口道。
“見過公子”
只見一位頭戴紫玉蜀綉冠，身穿白錦金絲袍的翩翩公子施施然下了馬車，那人腰環遊龍帶，左配玉鑲金，右執清風扇，龍行虎步，劍眉星目，膚白勝雪，中庭飽滿，生得好生俊俏。
公子目光先是在四周遊離了一圈，又停留在幾位半百老人身上，摺扇微抬，微微笑道。
“在外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謝過公子”
鎮長一行人這才連忙直起身子，但是一個個皆是低眉順目，絲毫不敢多看那俊俏青年一眼。
“這青牛鎮在你治下屬實井然有序，你作為鎮長功不可沒，當賞”
“老朽萬萬不敢居功，治理青牛鎮老朽皆是沿襲國策，這才有此繁華景象，與老朽並無干係”
“有趣，倒也是個聰明人，不過我既然說了你有功該賞，那就該賞”
公子拍了拍摺扇，語氣不容置喙，聽得鎮長心中七上八下。
“還不快謝過公子”
那一旁的小廝也適時開口道。
“是，老朽此身替青牛鎮全體鄉親謝過公子恩賜”
“行了，我這次來不為公事，聽聞你青牛鎮有一宗師鐵匠，可有此事？”
“回公子，我青牛鎮地處邊陲，儘是些鄉野村夫，當真稱不上宗師名號，不過確實有一家門戶在冶鐵煉器上頗有獨到之處。”
鎮長的心中還保留着一絲淡薄的希望，雖然早就知道徐長貴此行或許非去不可，但他還是想儘可能的打消這位貴人的初衷，言語中只也只好暗中貶低一二。
“自古民間出奇人，既然來了，那便不能不見，你且前頭帶路便是。”
這位公子卻並不吃這一套，這一路舟車勞頓，竟是想着直奔徐長貴而去，想來也並不會被鎮長三言兩語打消了念頭。
“這，公子雖求賢若渴老朽可以體會一二，但是公子這一路舟車勞頓，車馬俱疲，我與眾族老早便備好酒菜，公子何不如先行休整一番，讓我等也好為公子接風洗塵，略盡地主之誼。”
“也罷，是我心急了些，既然您老有此心，那我說不得也要叨擾一二了”
公子摺扇微啟，略一沉吟便也答應了此事，這一路雖然馬車內頗為寬敞，但終究顛簸了些，吃些東西換換口味再去見那奇人也不遲。
“公子哪裏話，您能親臨此地實乃吾青牛鎮有福，公子您這邊請”
鎮長一邊招待着公子，一邊又轉頭小聲吩咐道。
“將公子馬車停歇好了，莫要染了塵土，再派最好的車夫，取那上好精糧，莫給良駒餓着”
身後幾位族老領命安排下去，鎮長又給了一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那人思索片刻后微微點頭也悄悄朝着東街去了。
公子對此沒有多說什麼，臉上看不出喜怒，鎮長雖安排的滴水不漏，但想要打動這位富貴公子也絕沒有這般簡單。
“這牌坊上倒有一手好字”
公子在牌坊下微微駐足，抬首觀摩一陣后欣然贊道。接着便在鎮長一行人擁簇下朝着那賓滿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