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蟲星
裴懷簡說話實在太過直白,裴懷清有些受不了。
“真是大驚小怪。”他吊著眼梢瞅着裴懷清,耀武揚威地觀摩裴懷清給西澤爾畫的速寫。
那兩幅畫裴懷清昨天畫完還沒來得及收回去,今天就落在了裴懷簡手裏,成為他被奚落的理由。
裴懷簡一邊看,眉頭微微皺起,狐疑地瞥了一眼渾身不自在的裴懷清,嗤了一聲把畫丟回他懷裏。
“竟然不是裸畫,無聊。”
裴懷清把畫放回自己的柜子,面紅耳赤地反駁:“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那麼色!”
裴懷簡盯了他耳朵尖一會,忽然撫着手上的翡翠戒指,說:“你變了。”
裴懷清身體僵硬了片刻,面上作出一副疑惑又不耐的表情:“什麼啊,我就在這裏,哪裏有什麼變不變的。”
“你以前可不喜歡畫畫,畫得也沒這麼好。”
裴懷簡不懂繪畫,但鑒賞能力還是有一點的。
“你以前也沒這麼……”
裴懷簡打量着裴懷清,眯起眼睛。
裴懷清瞪着裴懷簡,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像只被戳了屁股的河豚:“你到底想說什麼?”
裴懷簡笑了。
他走上前來捏捏裴懷清的臉蛋。
嗯,手感頗好。
“啊,你以前可沒這麼可愛。”裴懷簡說,“看來今天我來這一趟是對的。”
“小清。”裴懷簡容色忽然變得很正經,他直視裴懷清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不要被西澤爾騙了,他和我們不是一路人。就算他現在是你的雌君,以後也絕不會是他,雄父會給你挑一個最好的。”
裴懷清心中直打鼓,他怕裴懷簡看出來什麼。
“知道啦!”他攬住裴懷簡的手臂,軟着語調轉移話題:“別說這個啦,我們現在去打遊戲,好不好?”
裴懷簡話還沒說完,就無奈地被他拉走了。
“不了,西澤爾要回來了吧,他肯定不願意看到我。”裴懷簡捏了捏裴懷清挺秀的鼻子,“保護好自己,別輕易讓西澤爾得手,玩玩兒可以,別動感情。”
裴懷清乖巧地點頭,看着裴懷簡離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他最後的結局,頓時有些傷感。
如果他能成功討好西澤爾的話,其他皇室成員能不能不落得那些凄慘的結局呢?
“三殿下,裝修完成了。”
穿着工裝褲的艾賽亞似乎是看見裴懷簡走了才得空出來,他對着裴懷清露出標誌性的靦腆笑容。
比起自家的排氣系統,裴懷清其實對艾賽亞本人更好奇:“聽哥哥說,你是混血啊?”
艾賽亞面色一白,連忙解釋:“抱歉三殿下,我不是故意隱瞞的,我……”
裴懷清匆忙揮揮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純粹的好奇,你是哪一族的混血啊?”
艾賽亞低着頭:“蟲族與藍面族。”
裴懷清努力在腦海中搜索着“藍面族”的相關詞條。
星際中,除了蟲族,還有很多具有高等智慧文明的種族。比如數千億光年外的聯邦,主要居住種族是獸族和藍面族。
獸族,顧名思義,是具有動物特徵的人種,比如人魚族長着魚尾,羽族長着翅膀。藍面族則從外表上難以分辨,類似於裴懷清那個年代的地球人,擅長創造。部分藍面人具有異能,不過那是極少見的。
他想不到更多的訊息,原著里甚至都沒有藍面族人的出場,索性就不想了。
“我過幾天就走了,你要不要我給你帶什麼東西?我三皇子有的是錢,反正閑着沒事做。”
艾賽亞微微抬起頭,眼中閃着細碎的光:
“真的么?如果,如果,如果您方便的話,能幫忙去布萊恩星系的索耶星,看望一下我的雌父么?就,不用很麻煩!您把這個帶着就行。”
他說著就手忙腳亂從口袋中拿出一條精緻的項鏈,輕輕摸了一下綴着的那顆綠色寶石,目光中是淡淡的憂傷:
“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了,這是我給雌父買的項鏈,本來打算郵寄過去,如果您方便的話,我覺得當面給,他會更加開心的。”
裴懷清立刻道:“不過是一條項鏈而已,我有這麼小氣?就交給我吧!”
艾賽亞開心地笑了。
裴懷清和艾賽亞聊了幾句,就聽到AA的聲音:“西澤爾雌君,歡迎回家!”
是西澤爾回來了。
艾賽亞連忙說要離開,下樓的時候和來到客廳的西澤爾擦肩而過。
西澤爾面色如常,彷彿沒有注意到這個多出來的傢伙,對着雄蟲連招呼也沒打。
不過艾賽亞和裴懷清都沒在意就是了。
“你終於回來了,真慢!”
裴懷清跑下樓,把西澤爾的外套接過來,整整齊齊疊好然後放在西澤爾的柜子裏。
他發現只要自己的言語行為保持在一定的度,並且慢慢做出改變,那麼系統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這幾天已經悄悄入侵了西澤爾的私人領地。
“放錯了。”西澤爾清涼悅耳的聲音響起。
他從裴懷清身後靠近,把外套從第一層移到第三層。
“這是放其他物品的地方。”
兩人靠的很近,西澤爾近乎是要將裴懷清擁在懷裏的一個姿勢,裴懷清嗅到西澤爾身上淡淡的冷香,身後是這人鮮明的存在的氣息,心跳忽然加速,飛快撞擊着胸腔。
他甚至還看得見西澤爾白皙腕骨上長着一顆小痣,骨節分明的手上,微微突出的青筋很明顯。
裴懷清182的身高已經不矮,西澤爾卻還要比他高一些,察覺到氣氛詭異的沉默,他微微低頭往下看,沒有看見小皇子的表情,入眼的是一截白皙修長的脖頸,漂亮且乾淨。
西澤爾有種錯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隻鹿,此時正溫順地將脖子露出來,任由身後的猛獸打量。
他很快摒棄這種奇怪的感覺,毫不猶豫地與裴懷清拉開一段距離,走向沙發。
見對方率先離開,裴懷清在原地愣了一會,連忙跟了上去。
剛剛的氛圍有點奇怪。他不小心瞥見柜子中西澤爾的倒影,對方正垂着長睫毛盯着他的脖子,他還以為他要咬上去,然後吃了他呢。
見西澤爾打開訂閱的報紙已經看了起來,裴懷清咬着嘴唇猶豫一下,試探性伸出手:“西澤爾,這個我買多了喝不完,給你。”
西澤爾掀起眼帘,那是一瓶蜜瓜味道的營養劑。
他接過去,兩人手指不小心碰到,裴懷清感受到一陣微妙的電流從兩人相觸的肌膚之間傳遞,臉悄悄紅了一部分,西澤爾雪白的睫毛微不可見地抖了抖。
他什麼也沒說,將它放在了上衣口袋裏。
裴懷清心下欣喜,他也喝蜜瓜味道的營養劑!
他跑回自己的房間,把今天觀察到的一切都寫在備忘錄上,認真地像個要拿三好學生獎狀的小學生。
……
時光飛逝,很快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裴懷清起了個大早,他不喜歡家裏有其他人,因此並沒有請傭人,所以行李都是自力更生收拾好的。
西澤爾本來打算幫助裴懷清搬行李,雄蟲們養尊處優,對於生活條件要求很苛刻,出去旅遊的行李每次也要帶上很多,他的雄父當初也是如此。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裴懷清拎着一個不大的智能摺疊箱子走出房間,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往常柔軟乖順的頭髮微微翹起一角,虛擬光點凝聚成的AA藍鳥正站在肩頭上親昵地蹭主人的臉頰。
他連裝束都是簡單的T恤加衛褲,看上去清爽極了。
西澤爾上前接過摺疊箱,很輕,他不由得多看了裴懷清一眼。
裴懷清卻被西澤爾戴着的白手套吸引了,那指節上面還有幾個合金指環,看上去不止有裝飾的作用。他今天穿着一身整齊優雅的軍裝,肩寬腿長,面容清冷,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褶皺,俯下身的時候,黑色腰帶勾勒出極為細窄的腰肢。
一個一個金色徽章閃閃發光地綴在胸前,代表着主人不菲的戰績。
啊,主角好酷!
裴懷清星星眼。
轉過身的西澤爾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兩人來到接應的飛行器前,裴懷清看到一個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雌蟲穿着同樣的軍裝,正等候在前。
他從西澤爾手中接過摺疊箱,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恢復,俯身對裴懷清行了個禮。
“尊貴的雄子殿下,請上座。”
裴懷清經過他的時候,驚奇地說了一句:
“哇,你的蟲紋好酷誒,竟然長在鎖骨上,圓圓的像個小西瓜,真可愛。”
那軍官聽聞這話臉色一變,又白又紅,飛速看了西澤爾一眼,低下頭不應話。
裴懷清忽然心虛,因為他想起來西澤爾討厭西瓜,於是面對西澤爾冷冽投過來的目光時,閉上嘴巴,用一雙荔枝般的眼睛無辜地看着西澤爾。
西澤爾收回眼神,說:“那是我的副官,費利蒙。”
他介紹完,已經上了飛行器,紳士地把手遞給裴懷清,拉他上來。
裴懷清看着底座十分高的飛行器,輕哼一聲,十分輕鬆地自己跳了上去。
“我才沒有那麼柔弱。”
他翹起唇角對西澤爾說,看上去有幾分得意洋洋。
西澤爾看見他有些翹起的發尾,想起他剛剛調戲費利蒙的樣子,緩緩抿起唇,沒有說話。
愚蠢。
兩人坐在飛行器最前端的獨立車廂,裴懷清好奇地四處張望。
他是第一次坐上飛行器離開蟲族主星,想到那些宇宙中的美景,裴懷清心中一陣激動。
西澤爾只陪他坐了一會兒,就到駕駛室去了。
他離開后,裴懷清打開終端,“噠噠噠”在備忘錄中記錄:
“西澤爾今天戴上了他的徽章,其中有一個是薔薇圖案的,和他一樣漂亮。我想,他應該會喜歡薔薇花。”
“西澤爾剛剛瞪了我一眼,因為我說他副官的蟲紋像西瓜。可是明明就很像嘛,還是綠黃相間的!不知道西澤爾的蟲紋是什麼樣的?好像長在後背,脖子那裏有一點,其餘就看不到了。”
記錄完他就拿了畫板出來,開始對着舷窗外的景色發獃。
外面星河流動,他們離開了蟲星。浩瀚無垠的宇宙空間中,大大小小的飛船朝着不同的方向,沿着不同的軌道行駛。
宇宙容納了所有的生存與死亡,先於一切而存在,是世界上最美的事物。
他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忽然提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
與此同時,西澤爾來到了駕駛室,例行問道:“有問題么?”
“回長官,一切安然無恙,我們很快就能抵達星艦,前往布萊恩星系。”
美人指揮官高冷地點了點頭,他走向自己的副官。
“費利蒙,剛剛的事,你不用在意。”
費利蒙很快搖了搖頭:“長官,你知道我不會在意這些,我是在擔憂你,他竟然如此輕佻……”
蟲紋是雌蟲非常隱秘的東西,天生就有,在發情期的時候散發出信息素,只有雄主才可以隨意觸碰。
而剛剛,本就讓費利蒙不自在的蟲紋被西澤爾的雄主那樣隨意地說起了。
西澤爾卻輕笑一聲。
“費利蒙,你還是不明白。”指揮官的嗓音如同泉水中的碎冰碰撞,吐出的字眼同樣冰冷。
“我從不在意這些,等他們卑微死去的那個時候,我受過的所有恥辱,都將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