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守塔的日子（一）

燈塔不遠處，約克正在對付一棵剛被砍倒的大樹。看到霍特帶着雷斯特走近，約克舉起粗壯的手臂，揮了揮手中的伐木斧，憨厚一笑：“少爺、霍特你們先去歇歇吧，我把這個收拾完。”看着約克轉身繼續對付大樹，雷斯特在一旁的樹樁上坐了下來。關於名字的疑問還是等約克歇下來再問吧。

約克手中的斧頭不是山下那把，小了很多，估計這才是專門劈材用的。倒在地上的那棵樹，根部直徑大約50公分，高有10幾米。約克揮舞着斧頭，先順着樹榦將枝椏全部砍掉，再將樹榦分成一段一段的，每段大約70－80公分，說著容易，做起來可不簡單。大汗淋漓的約克，剛將樹榦分割完，天就黑了。兩人回到塔下霍特的小屋，晚飯已經做好。三人吃完，霍克邊收拾餐具，邊對約克說：“這次我將雷斯特帶上山來，是想教他一些東西。雷斯特是個聰明的孩子，也到了該上學的年紀，村子裏連個識字的人都沒有，我暫時越俎代庖了。”

“好，太好了！”約克爽快的答應了。

霍特拿出幾個黃橙橙的小薄片，遞給約克，“明天你下山，把這個給萊恩，讓貨船去對岸交易的時候，順便買幾本啟蒙的書回來。”想了下，又說：“歷史書也帶幾本。”

約克接過東西，點點頭道：“我記住了，啟蒙書和歷史書。”

一旁的雷斯特從約克手中拿過一個薄片，仔細看了一下，正面是一個男人的側面頭像，反面是一個火焰徽記。黃金材質，這應該是枚金幣。島上的居民基本上都是用特產換糧食和生活用品，島內從不使用錢幣。雷斯特把玩着這枚製作粗糙的金幣，望向霍特，明知故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枚大陸通用金幣，那個頭像就是第一任教皇的，反面是光明神教的標誌。”看到雷斯特還在翻來覆去的看着金幣，又繼續說道：“其他各國的金幣重量成sè不一，流通範圍也僅限於本國，而神教金幣因神教的傳播範圍廣，加上重量成sè恆定、製作jīng美而在大陸各地通用。”

“製作jīng美？這也算製作jīng美？”雷斯特驚訝的叫了起來，那個圖案簡單的頭像簡直是抽象派。想想後世一元硬幣上清晰的小字，這個和‘jīng美’二字差着十萬八千里呢。

“這個是成千上萬枚成批鑄造的，不是一枚一枚雕刻出來的，能在這麼小的金屬上鑄出這樣的圖案也算不簡單了。”霍特耐心的解釋道。

“那重量和成sè恆定是什麼意思呢？”雷斯特決定不糾結“jīng美”的評判標準了。

“這種金幣流通至今，製造出的每批金幣，重量均為一兩，也就是十六枚一斤，簡直可以當天平的砝碼用。成sè就是含金量，固定在九成。”老霍特不知不覺又開始進入老師的角sè。

“嗯，明白了。神教連中原大陸的經濟也掌控了。”雷斯特別說邊將硬幣遞給約克，“一枚金幣能換些什麼呢？”

“怎麼說呢？”老霍特略作沉思，“一金幣能兌換十銀幣，一銀幣能換一千銅子。豐年粗糧大約2到3銅子一斤，細糧5到8銅子一斤，市集上1個銅子能買一個粗糧饅頭，10個銅子能買1斤油，15個銅子能買1斤豬肉。普通的5口之家每月能有兩到三個銀幣就能過活，能有5個銀幣的話，就算富足了。”老霍特如數家珍般的娓娓道來，舉例也很貼近底層百姓的生活，真不像一個隱居於孤島數年的人。

雷斯特心裏默算了一下，銀幣的購買力比後世高的多，金幣和後世差不多。一枚金幣31克左右，90%的含金量，價值相當於後世天朝7000元左右吧。看到被約克抓在手上的幾枚金幣，買幾本書需要幾萬元嗎？雷斯特又忍不住問道：“書很貴嗎？”

“紙張本就不便宜，加上抄寫費時費力，書價自然就貴了。一本數十頁的書價值幾百銅子，一套數冊的典籍往往需要幾銀。”

雷斯特更加困惑：“書不是印的嗎？怎麼是抄寫的？”

霍特喝了口水，慢條斯理的解釋道：“印製的書，往往因雕版的質量問題，字跡難看不說，也很模糊。抄寫的書就沒這個問題。雕版也費工費料，價格不比抄寫的書便宜多少。因此書店賣的書，大部分都是抄寫的。抄書也是一個職業，只要字跡工整，一個月抄幾套書，養家餬口不成問題。好了，去睡覺吧，今天爬山很累了。我去塔頂再加點柴火。”

看到霍特離開，雷斯特走到約克身邊坐下，仰頭問道：“約克叔叔，我是中原人，為什麼會有個夷人的名字。”

約克低頭看了雷斯特一眼：“少爺現在的名字是上島的時候我起的。”

“為什麼要起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是什麼含義？我原先叫什麼名字？我父母是誰？”雷斯特鍥而不捨的繼續追問。

想了片刻，約克才說：“用這個名字是不想別人知道你本來的名字。”又停頓了片刻，約克跳過了第一個敏感的問題，“我年輕的時候在家鄉是個車夫，我駕駛的四輪馬車就叫‘雷斯特’，那個是我當時最愛的東西。”約克伸出熊掌般的右手攬住雷斯特的肩膀，向著自己摟了摟，繼續說道：“當然嘍，我現在最愛的就是你了，少爺。少爺你的父母是誰，你原先叫什麼名字，我暫時不能說，等我們離開這個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約克叔叔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少爺？直接叫我名字吧。”

“少爺永遠是約克的少爺，我是沒有資格直呼少爺的名字的，能在少爺面前自稱‘我’已經是逾越了。”

雷斯特把身體向約克的懷裏擠了擠，無奈道：“好吧，約克叔叔，那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個島呢？”

“快了，我們在這裏五年了，外面的人應該快把我們忘記了。少爺你這些rì子要認真的和霍特學些東西，他知道的東西不少，我看得出來，霍特應該是個貴族，躲在這個島上一定是有原因的。幸好他先於我們上島，不然我真懷疑他的用心。”

雷斯特若有所思，約克粗中有細，身上也一定藏着不為人知的故事。“約克叔叔，我一直都想問你個問題，這個世界有什麼特別厲害的人嗎？比如一拳打碎巨石，一刀劈斷大樹，或者刀槍不入飛檐走壁什麼的？”雷斯特換了個話題。

約克哈哈笑了起來，“少爺說的這些我都沒見過。”

“那有沒有能施放火球或者閃電攻擊別人的人呢？神教的人能不能讓傷者瞬間痊癒，讓死者復生？”雷斯特仍舊不死心。

約克止住笑聲，伸手摸摸雷斯特的額頭，“不燙啊，少爺你怎麼說起胡話了？放火球的是雜耍藝人吧，這個能攻擊別人的話，那還要戰士幹什麼？神教也沒有這麼厲害，就算讓他們的神降臨，恐怕也不能做出這麼神奇的事情，你是不是在碼頭聽到船員說了什麼？現在的傳教士已經用這麼不要臉的方法傳教了？”不信教的約克一點都不在乎什麼神教，言語中提及神教沒有一絲敬畏。老霍特就不同，看起來也不像神教的信徒，但總會偶爾來句‘感謝光明神’什麼的。

聽到約克這麼說，想到這個世界大概沒有鍛體、練氣、修真、魔法之類的東西了，雷斯特不禁有點失望。反正自己也不會，目前看來也沒機會學，沒有不見得是壞事。自己多少知道點後世的東西，科學技術的威力凸顯價值了。想到這裏雷斯特嘿嘿的笑了起來。

約克看了看偷笑的雷斯特，安慰道：“別胡思亂想了，以後回到大陸，我找幾個玩雜耍的讓你看個夠。現在去睡覺吧。”

一夜無話，早晨的鳥鳴叫醒了雷斯特。走出燈塔，看到約克又在對付那些木頭。塔頂的篝火已經熄滅，只有幾縷淡淡的青煙在風中徐徐飄散。遠處的大海倒映着初升的朝陽，林間草地上點綴着星星點點的野花。雷斯特歡快的衝進林地，采了一大捧野花，細心的用草莖紮好，走到約克旁邊，“約克叔叔，你下山的時候幫我把這束花送給碧阿特麗斯好嗎？”

“好的，少爺。”對於這些小事，約克從不推辭。雷斯特也習慣了讓約克幫自己做事。“我馬上就下山，一定儘早把花送到碧阿特麗斯小姐手裏。”約克憨厚的笑容讓雷斯特有點不好意思。看到雷斯特害羞的表情，約克笑的更開心了。

老霍特走了過來，看了看雷斯特剛採的野花：“挺漂亮的。雷斯特我們來規劃一下今後學習期間的作息時間。rì出起床，上午和我一起劈材、搬運當晚要用的木材到塔頂，下午學習，晚上和我輪流值守塔頂的篝火。”

雷斯特還沒發表意見，約克就反對到道：“這可不行，少爺還小，這些活不能少爺干，劈材、搬運、送補給、值守燈塔的活我全包了，你專心的負責少爺的學習就行。今天開始我也住到山上，隔幾天下山去拿補給，我一個人走的快，早點起來下山，中午差不多就能回來，不耽誤事情。”

老霍特搖搖手，“你住過來也可以，但也要聽我的安排。做點體力活，權當鍛煉身體，不指望雷斯特像你一般健壯，總也要健康、有體力才好。負責一件事，能培養一個人的責任心，這對雷斯特的成長很重要。”想了下，不容置疑的說道：“早晨鍛煉，上午往塔頂搬運柴火，下午學習，晚飯後值守篝火2小時。就這麼定了。”

約克這次沒有反對，拿起花束就準備下山。

雷斯特自始至終沒有發表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