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2 美好

周一,約書亞首次與救援隊一起行動。總有些諾亞的VIP人士喜歡去貧民區做生意、冒險，他們這支由克隆人、生化人、機械人組成的隊伍，專門穿梭在廣闊的工業廢墟里,將這些作死的富人救出來。

任務難度對約書亞而言約等於無，完全就是消磨時間門。不過他確實結識了不少人,一個老說他眼熟的自來熟·機械男性·凱撒,一個性格格外囂張，完全不服從管教的仿生機械人莎莎,對外直接承認她就是性偶,主人也同意她打工賺錢,怎麼著？

凱撒21歲,常年生活在貧民區,運氣好賺了第一桶金,便把自己的身體改造成機械,通過做任務賺錢。他在安全區邊緣買了個五十平的套一，自我感覺良好。莎莎創造年齡5歲，身體設定年齡20。她的主人是個六十來歲的富人，她被創造出來的意義就是當性偶，但主人對她很好，希望她生活充實,找到生命的意義。

看到約書亞這樣的,凱撒和莎莎都非常好奇，問他是不是宋博士的伴侶。

約書亞搖頭。

凱撒趁火打劫：“那是性偶嗎？”

約書亞：“這是我和主人的私隱,無可奉告。”

莎莎盯着他仔細看：“老娘有這方面的慧眼，一看就不是。”

凱撒興奮了：“那你是可以有對象的，今天我們就有party，你來參加吧,男孩女孩都會為你瘋狂的。”

約書亞：“我是仿生人。”

莎莎不滿：“仿生人咋啦？我要不是主人的性偶，天天去酒吧玩呢。”

凱撒：“你不知道，現在大家就愛仿生人的冰冷和……”

莎莎接口：“杏能力，畢竟這方面，無人能及。那些人看到你這身高這長相口水得落在地上。”

約書亞蹙眉：“杏能力？”

兩個人下巴快掉了。

莎莎：“那啥，你和你家主人從來都不聊sex嗎？”

約書亞大概知道sex具體指什麼，但他無法把這個詞與主人聯繫在一起。而且在他看來，這種行為是機械、重複的，沒有更多意義。

他思索了片刻，說：“主人不需要。”

因為主人從未有這方面的需求，他便沒必要專門學習。

他這反應引來兩人哄堂大笑。

凱撒隨手扔給約書亞一塊晶片：“我的教學資料，電影視頻相當豐富，回去好好觀摩，不用謝我。”

莎莎：“平時多學習一下，別浪費了你的才能。”

*

宋曜好久沒見到鼠統了，今天見面，宋曜表示疑惑：鼠子，最近很忙嗎？

鼠統嗑瓜子：我一直都在暗中觀察，發生的一切都記錄在案。比如，上一個世界的所有細節我都錄製了下來，主人從頭到尾看了好多遍了。

宋曜：所以，任西暝到底在哪兒？約書亞體內？

鼠統堅持，這是秘密。

宋曜：行吧，這個世界能抽卡嗎？

鼠統：可以，你現在進度是28%，可以抽兩張。來吧。

當宋曜看到以“十字架”、“紅玫瑰”和“黑蛇”為主要元素的抽卡頁面時，感覺好久好久沒見到了，有些手癢。

趕緊抽一張。

第一張謝謝惠顧。

第二張，SR。

【碼字多麼艱難，碼論文更是可怕，要是有個碼字機幫我碼字，該多好呢？此卡可以幫助您碼字，尤其擅長寫學術論文，開着它，讓它辛勤工作即可。時效：累計一周時間門。用完記得暫停。】

天，這個真的是神器啊。

現在為了維持人設，宋曜是需要寫論文和專著的，有了這個技能還怕什麼？每天開一個小時，完美。

鼠統離開前，又掉落了一關鍵詞：

“親密”。

*

宋曜六點回家，本來以為今天不會見到約書亞，畢竟第一天入職，救援隊可能會為他舉行歡迎儀式，參加個聚會都是可能的。所以，當他看見約書亞已經回家，晚飯也做好了，他實在有些驚訝。

宋曜問：“今天感覺怎麼樣?”

參加工作的約書亞精神狀態比平時要好，眼睛更亮：“感覺很好，工作任務簡單，認識了一些朋友。”

宋曜問：“他們沒為你準備歡迎儀式嗎？我還以為你會回來得比較晚。”

約書亞：“他們確實讓我留下來參加party，但是我想早點回來見你。”

宋曜笑：“以後晚些回來也沒關係。”

約書亞把今天發生的所有細節詳細地告訴主人，主人聽他滔滔不絕地敘述着，感到很高興。果然讓約書亞出去工作是正確的，現在的他看起來終於有了人氣。

吃完飯，宋曜說：現在還有一種味道你從未嘗過，那就是“苦”。

約書亞聽到這個字，感覺大腦又有些過載了。因為他知道對苦味敏感的味蕾，大多位於舌根。他不禁想像，當他的手指往深處探索時，他的主人可能會露出怎樣的神情，他有些期待，有些膽怯。

而他的主人並不知道他在糾結什麼，還在輕鬆地說：“我今天想啊，到底什麼食物是苦的呢，一學生說，老師，黑咖啡是苦的，黑巧克力也是苦的呀。我怕喝了黑咖啡睡不着，吃一點點巧克力應該沒事兒吧，所以，你看，這是我剛買的黑巧。”

這塊黑巧依然採用古典工藝，精美紙質外盒包裝，上面寫着90%Cacao。巧克力表面覆有一層錫箔紙，撕開錫箔紙后，只見深咖啡色的巧克力表層繪製着古典的花紋。

為了讓約書亞收集單純苦味的數據，主人先漱了口，咬了一點點邊角。高可可含量的巧克力不適宜咀嚼，更適合含着品味。約書亞知道，“苦”已經在主人的口腔里蔓延了。

約書亞洗手、消毒、烘乾，看着主人張開雙唇。

水潤的唇覆有一層柔光。

那塊巧克力，正躺在他粉色的舌面上，還未完全融化。

在這一刻，湧入約書亞腦海的畫面，竟是在永不凋謝的玫瑰跟前，主人親吻他臉頰的畫面。當時主人的唇貼上他的皮膚，所有溫度、壓力、面積等數據湧現在他的腦海，讓他在接下來好幾個小時裏，不斷重複那段記憶，想像那種觸感。

他不可以再猶豫了，繼續猶豫，只會讓主人發覺他的變化。

他的指背輕輕擦過主人的上牙，機械的心臟收縮着。

他專註地盯着主人的表情，果然，一開始是愜意的，偶爾癢得輕顫。很快，那雙眼難受地眯了起來，微微仰頭，無意識地後退。

溫熱的呼吸烘烤着約書亞的皮膚，不僅喚起了他的部分觸覺，還喚醒了被他壓制的錯誤程序。他的思維像是突然進入了無意識領域，垂着的左手不知為何，已經扶在主人的腦後，整個人又向前走了一步，將主人壓在椅背上。他的右手，在細緻地、甚至有些粗魯地收集苦味。

直到看見主人的眼角泛紅，難受地乾嘔出聲。

約書亞這才想起收回手指。

水液竟拉了絲，將他的指腹與主人的唇連在一起。

在這一刻，約書亞幾乎不敢正視主人的臉，只會不斷說：“主人，對不起……讓您不舒服了。”

宋曜倒是坦然：“沒事兒，我知道苦味主要集中在舌根，有點難受也正常。”

約書亞步入洗手間門，打開水龍頭。

水液嘩啦嘩啦流瀉而出。

而他，緩緩抬起右手，盯着食指和中指的濕潤。

這一次，手指根部都是濕潤的。

主人的口腔，有36.8度。他維持着這個溫度。

所以，當他將手指含入口中時，好像含入的，已經不是自己的手指了。

大概有五秒鐘，他腦海中的所有數據都停滯了。

漸漸地，他才蘇醒，如同懵懂的新生兒。

他品嘗到了巧克力的味道。

濃烈的苦，帶有澀感和微甜。

在那一刻，他愛上了黑巧克力。

主人見約書亞在洗手間門待了二十分鐘，有些好奇：“怎麼洗了這麼久？”

約書亞垂着眼睫：“我順帶打掃了一下洗手間門。”

主人：“今天是不是該給你洗澡啊？”

“是的，主人。”

可是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無比絲滑地脫下衣衫。

他沉默了片刻，道：“主人，我可以自己洗。”

主人感到有些驚訝，約書亞竟然拒絕主人幫他洗澡了。

明明被拒絕了，主人卻知道，他們比以往更加親近了。

因為只有意識到對方，才會有羞恥感。

果然，當約書亞再度步入洗手間門時，他聽到了進度變化提示音。

【恭喜，進度+5%，現進度33%。理由：親密度上升了。】

*

夜晚，約書亞躺在充電平台上，周邊散發著一圈熒光。他的主人坐在柔軟的床上，把場景設置為熱帶雨林。高大的闊葉林，流水潺潺，麋鹿穿梭在樹林中，驚起彩色的鳥兒。

主人正在看愛情教科書，裏面有個淺顯的建議，說是可以多看一些愛情電影，感受裏面細水流長的情感，或許有所啟發。

宋曜便提議：約書亞，我們一起看個電影吧。

說起電影，約書亞忽然想到他新交的小夥伴有給他一張晶片，裏面全部都是教學資源，各種視頻電影，十分豐富。乾脆和主人一起學習一下吧。

不過，約書亞已經將談話內容事無巨細地告訴了主人，主人自然就能輕易猜到這塊晶片里的大致內容，四個字概括：少兒不宜。

顯然，那樣過激的內容，還不適合初學者約書亞。

宋曜讓約書亞打開普通的愛情電影。

這是一個西式古典愛情電影，畫面精美，節奏緩慢，展現十八世紀的田園風光，貴族少爺和平民少女相識、相愛，共同對抗封建禮法，在某個月夜私奔。

故事高.潮，在浪潮一般的琴聲中，兩人手牽着手，在黑色叢林中奔跑。哪怕手腳被荊棘刺破，皮膚溢出鮮血，丟了帽子和鞋，也根本感覺不到痛苦。私奔的熱情覆蓋了一切。

他們摔倒了，一不小心滾落到一片花海之中，紅色的連綿花海如同火焰燃燒到天邊。男主角覆蓋在女主角身上，意亂情迷地撫摸女主角的唇，然後，熱切地吻了上去。

這樣的情節對於宋曜而言，毫不陌生。

但是對於仿生人來說，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新鮮。

約書亞坐在床頭，抱着雙腿，身體前傾，目不轉睛地盯着巨大的立體屏幕。

過於完美的音效、過於清晰的畫質、過於立體的效果，將一些細節放大，讓他身臨其境。

屏幕的紅光和藍光照在仿生人缺乏色素的皮膚上，讓他的表情變得比平時更加生動。

他的眼中閃爍着興奮和迷茫，輕聲問：“主人，他們在做什麼？”

宋曜：“他們在接吻。”

約書亞：“他們為什麼要接吻？因為他們準備杏交嗎？”

約書亞冰冷的數據告訴他，接吻並不是必須，只是杏行為的前奏。

宋曜看着眼神單純，說話內容露.骨的約書亞，有些想笑：“因為他們相愛，所以接吻。接吻后，並不一定會發生杏行為。”

約書亞望着屏幕中臉色緋紅的男女主角，問：“接吻會很舒服嗎？”

宋曜意外地發現，約書亞一向過於蒼白的臉上，竟然有些泛紅，那紅一直蔓延到他的耳廓。

宋曜欣賞着眼前的美景，好奇地問：“仿生人也會臉紅？”

約書亞驚得用冰涼的手背冷卻臉頰，語言依然專業：“仿生人是對人類的完美模仿，人類在興奮時，腎上腺激素分泌旺盛，會導致面部毛細血管會擴張，加速血液流動，使血管收縮，就會出現臉紅的狀態……仿生人的皮層下也埋藏着人造毛細血管，體溫升高時，同樣也會刺.激血管收縮……”

這麼純情又專業的約書亞讓宋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你很興奮？”

約書亞有些不滿：“主人不要岔開話題。”

宋曜輕笑着回答他的問題：“是啊，很舒服。”

可是，當約書亞聽到這個回答后，他臉上漂亮的紅色卻在消散，眉頭微蹙：“主人，您接過吻，對嗎？”

宋曜隔着薄薄的鏡片盯着他，答：“是啊。”看似跟不同的人接吻，結果都是同一人。

這下子，約書亞的臉上褪去了所有紅暈，垂下眼帘，連電影都不看了。

他又恢復成了一具冰冷、忠誠的機械人。

當然，他的思緒其實是混亂的。

在他的腦海中，滑過密密麻麻的提醒和警告。

“約書亞，你只在主人身邊待了三年，你並不知道他的所有感情經歷。”

“約書亞，你只是他的機械人，不是他的伴侶，他和任何人接吻，都跟你無關。”

“約書亞，你忘了你的忠誠嗎？作為他忠誠的僕人，你不可以作出任何僭越的想像。”

約書亞在努力壓制自己的焦躁，想要回到屬於他的充電平台上。

可是他的主人卻捉住了他的手腕，不讓他離開。

主人的臉在靠近，隔着薄薄的鏡片觀察他，讓他無法及時刪除蹦出來的錯誤程序。

“約書亞，你想接吻嗎？”主人懶洋洋地問。

約書亞根本不敢看主人的眼睛，他的眼神垂下，卻剛好撞上主人微張的嘴唇。

完美的唇形，水潤的唇瓣，內里，是濕潤的、殷紅的舌。

他機械的心臟怦怦直跳，全身過載，皮膚髮熱。

他想彆扭地說：主人，我不想，請放開我。

只要他用力，主人是無法束縛他的。

可是，他不可能違逆主人。

而且，他看見主人取下了金絲眼鏡。

他撞上了那雙過於美麗的眼睛。

瞬間門失去了所有思維。

唯一的目標，便是順應主人的需求。

他微微瞪大的眼睛，看着他的主人，側頭，保持着微微張口的狀態，朝他靠近。

輕輕地，貼在他麻木的唇上。

那個剎那，喚起了他沉睡的觸感。

瘋狂的、自發的指令席捲了他的腦海。

可是，不可以這樣。

他幾乎用上了所有防禦程序，才能夠保持清醒。

他偏頭，紅着耳廓低聲道：“主人……不可以……”

宋曜疑惑地歪頭：“為什麼，你明明滿臉都寫着‘想要’。”

機械人驚慌失措：“我、我是主人忠誠的機械人，我不可能做這些……僭越的事！”

宋曜想了想：“我明白了，你認為，忠誠和親密，是一對矛盾。忠誠意味着恰當的距離，親密意味着僭越，對嗎？”

機械人點點頭。

宋曜笑：“那我現在要告訴你，更親密，才能更忠誠。而且，我是在認真教你如何去愛呢，我們的新課程，就是‘親密’，所以，不要抗拒我，好嗎？”

約書亞不再抗拒。

不知不覺，他已躺在柔軟的床榻上，痴迷地望着朝他靠近的主人。

約書亞的那雙流淌着數據的眼，過於美好，過於斑斕，彷彿包含了朵朵星雲，無數恆星在其中生長、爆炸、隕落，已經往複循環了幾百萬年。

他感受着主人的唇舌帶給他的一切。

他品嘗着，讓他上癮的溫熱和清甜。

然後，反饋和模仿。

他的手指穿過主人柔軟的發，一點一點地探入。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欣喜地感受主人的輕顫。

在呼吸的間門隙，主人在他耳邊說：“約書亞，以後不要叫我‘主人’了，叫我的阿曜吧。”

那個夜晚對於約書亞而言，永生難忘。

主人睡熟后，他打開了凱撒給的晶片，連續看了五個視頻。

他渾身滾燙，程序爆炸。他坐在床邊，望着安睡的人，第一次，偷偷地、羞恥地，在沒有命令的前提下，私自做了壞事。

他望着手上的渾濁，感覺需要重新更新一遍系統，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唯一能夠安撫他的辦法，便是俯下身，悄悄親吻安睡的人。

所以那個夜晚，他偷偷地親了主人，許多次。

他撐着下頜，坐在床邊，痴迷地凝望着。

清晨，他在新鮮的玫瑰花里，繼續凝望着他的主人。

當他發現主人睜開雙眼時，終於微笑着對睡眼惺忪的人說：

“早安，阿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