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開幕
路楠走出了工廠,用手稍微擋了一下眼睛,像是想要擋住那不存在的陽光。
路楠走的很慢,從偏僻的十八號街重新返回熱鬧的四號街,只是這種熱鬧指的也就是人多了點,路楠依舊遮住自己的臉,走在人群中,聽着嘈雜的腳步聲,路楠心裏想着其實這樣也挺好的,至少我們都還活着......
推開嘎吱作響的大門,母親並不在家,算了算時間,也就明白了,母親有一個習慣,當中心教堂上的大擺鐘敲響后,她就會去教堂禱告,路楠曾經好奇地問過她,那個溫柔的女人說:“在鐘聲敲響時,代表着新的開始,我覺得這時去效果最好,能保佑你們都能平安。”說完她就笑了,每當路楠看到這個笑容,心裏就會暗暗地想父親欠她的太多了。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不善言辭卻默默地做了很多。
路楠看向坐在台階上的男孩,又在獃獃地望着那個漆黑的天幕,路楠走過去,坐在男孩的身邊,就像小時候一樣,就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只剩下男孩一個人。
“路易,你還記得小時候我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嗎?”路楠那張臉難得露出一抹笑。
“我們原本就屬於大地,她的庇佑下長大,我們是她親愛的長子,直到她開始排斥和疏遠我們,我們只能離開,我和你說過我們終將會回去,去看望我們那年邁的母親。”說到這,路楠眼中流露出難掩的哀傷,似乎真的是在為那個未曾謀面的母親感到心疼與不舍。
路易無法理解她為什麼會這樣,他對此有些束手無措,他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路楠看出來了,伸手輕輕地撫摸着弟弟那柔軟的短髮。
“路易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路楠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問道,喜不喜歡?這個問題第一次出現在少年懵懂的腦海里,自己回想了一下自己平常的生活,被梅麗莎修女抓去看那些枯燥的文字與符號,聽凱倫神父那帶着有自己特色的禱言,回家后就能看到隔壁伊森老爺子那張帶着抑鬱氣息的面孔和一板一眼的教訓聲,最後坐在自家的台階上不知疲倦地仰望着那張做夢都想揭開的暗色天幕,聽着零那好聽的聲音入睡,除了平淡,其實都挺好的。
路易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只能保持沉默,路楠那平靜如水的眸子彷彿一眼就能看出自己這個天真弟弟的內心想法。“想不出來也沒關係,以後時間還有很多,可以慢慢想,但是路易,人總有一天是要長大的,要面對那些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未來你總會明白的,等到那天再告訴我你的答案吧。”路楠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心底暗暗說了一句:“但是我已經找到,我親愛的弟弟。”原本的動搖早已煙消雲散。
只是路易可能不知道的是,等到未來他終於想明白的時候,曾經的人卻早已不在,那天他依舊會想起這一夜自己姐姐對自己說的話.....
......
年邁的考勒走在回家的路上,帶着他那具有象徵性的禮帽,身穿得體的黑色大衣,像一個優雅的老紳士,此時正頻頻微笑着迎面走來的每一個人,看到小孩子還會順手從大衣的口袋裏拿出一個糖果遞給他,看着孩子蹦蹦跳跳的遠離。
這個老資歷的議會成員,如今已經接近七十歲了,這個年紀已經不再年輕了,他見證了一個奇迹的出現,也經歷了跌入谷底的絕望。
這帶走了他很多東西,這就包括他唯一的兒子,
死在了那個瘋狂的溯源運動中,他為自己當年的妥協感到後悔,自那以後,他就成為了堅定的舊黨支持者,他恨透了那群只在乎自己想法的瘋子,他想親手將這群魔鬼打入地獄,讓他們去向神懺悔。
於是在之後的復古運動中,撒切斯負責安撫民眾,而考勒靠着他強硬的手段,掀起了大規模的肅清行動,親手將新黨打壓的一蹶不振。
在他的帶領下徹底奠定了舊黨的地位,將新黨送進了時代的墳墓里。
而如今,隨着年紀的增長,他的性格也變得平和起來,憤怒被時間沖淡了,他也累了,於是退出了權利中心,但他的地位依舊無人能撼動。
距離下次選舉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他打算在那時正式退出議會,離開這個地方。
他計劃離開后,去特檢部的保障部門做一個孤兒院的老師,他們的父母絕大多數都死在了溯源運動中。
他想要用自己的餘生好好陪陪這些孩子,老人心裏想着,心情不錯,臉上不禁露出笑容,提着他那箇舊的有些發黃的手提包。
只是此時一聲嘹亮的如同黑暗中惡鬼的哀嚎,撕裂了嘈雜的人群,時間彷彿靜止了,來往行人的表情逐漸變得驚恐,發出無法抑制的尖叫。
老人此時回頭向尖叫傳來的方向望去,只是他的頭還沒轉過來的時候,一枚子彈早已貫穿了他的頭顱,鮮血流淌了一地。
老人直到被擊中,再到倒在地上似乎都沒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臨死前想的是,孤兒院裏那個叫做伊納的小男孩很喜歡吃糖果,他答應過他,再來時,要給他多帶些,只是他再也沒機會了。
老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手裏緊緊攥着的糖果被鮮血浸染的變成了紅色,從他頭顱中股股流出的血彷彿勾勒出一個詭異的符號,作為召喚魔鬼最後的祭品....
......
此時坐落於一號街的議會總部中,進出的人臉上都很沉重,原因只有一個,考勒死了,那個曾經作為舊黨領導者的老人死了,以一種近乎喜劇一樣的方式結束了他傳奇的一生。
此時現任舊黨領袖莫雷希恩斯的心情極其糟糕,他死死地攥着特檢局提交上來的報告,憤怒的心情再難平復,將報告狠狠地甩在桌子上,報告上詳盡的記載了始末。
他是被一個工廠的年輕工人,拿着一把TI-30型號的手槍,一槍打中頭部,當場死亡。
考勒死後不到三個小時,特檢部的安全部門就從XC區的二十一號街的一個偏僻角落找到了他,只是找到的卻是一具早已吞槍自殺的屍體。
手槍就緊緊地握在他的右手裏,那把TI-30型號是早已被淘汰掉掉的舊式手槍,這些老物件都堆放在十一號倉庫里,無論是新舊黨對於槍支都是嚴格把控,所以這把槍為什麼會出現在一個工人手裏,裏面的門道就很多了。
他在得知這件事的第一時間,就開始一批一批的篩選,最後篩出的都還是小魚小蝦,連指控都做不到。
他其實寧願希望做這件事的人是舊黨里內部的人,他不想去朝另一種可能去猜測,但是就算他不想去想,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
莫雷看過屍體了,那人臨到自殺時,臉上還帶着瘋狂的笑臉,以及眼神中那熟悉的狂熱,這些不禁讓莫雷打了個寒顫,一種莫名的恐懼逐漸充斥了他的大腦,直到他再也無法忍受。
開始憤怒的大吼:“那群魔鬼為什麼還不死!他們早該死了!從他們那可笑的溯源運動失敗后就該死了,他們就像是一群消滅不完的噁心老鼠。”他企圖用這種方式消減恐懼,只是在憤怒的最後,剩下的只有無奈。
莫雷癱軟在座椅上,喘着粗氣,望向窗外那被一座座高大建築構成的城市區,他不清楚他能不能像撒切斯和考勒一樣再一次將那些魔鬼打回去。
他此時只知道那群魔鬼回來了,他們沒有向偉大的斯格蘭爾懺悔,反而又重新從地獄爬回來了。
這場荒謬的慘劇,是他們的挑釁,他們用這件事向所有斯格蘭人宣告他們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