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間章
“緘默人先生,謝謝了,”中年模樣的男人朝陳識伸出手示好:“您對我們的同伴的友好態度我們不會忘記。”
“沒什麼,她和她的風沙輕騎確實為我們攔住了很多麻煩。”陳識起身離開:“我只不過盡了分內之事,也代緘默組的人來看望傷員。”
“我們之間也許同樣有友好的可能性……”
“我僅僅是認可她,認可她作為一個合格的領導者的所作所為,僅此而已。”
陳識拒絕了研金目的示好,放下探望的禮物離開了房間。
“我在這!陳識……這裏!”
端木綾小跑着過來挽着陳識。
她和帝國基石的探員成功把所有在會場外的叛軍抓獲。在迴響銘刻的幫助下,帝國基石付出了極小的代價取得了追獵的勝利成果。
“怎麼,和商會的十三目還是相處不來嗎?”
“不願和他們深交罷了。”
陳識如此回答。
離開了病院,離開鬧市區,他們向著鳴巒的郊外走去。
爆發的衝突所幸損失不大,雖然造成了無可避免的外交矛盾,但好在沒有官員傷亡,國家間的矛盾也相對平緩得多,起碼不至於發起戰爭。
鳴巒忙着戰後重建,許多地方並沒有被迴響銘刻銘刻,因此需要修復。在鳴巒完全恢復之前,也許需要半個月的休養生息。這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
郊外很少其他有人,兩人就這麼在曠野里走着,一邊閑聊着。
“據說邪神是復活了,真的嗎?”
“現在看來是的。”陳識回答:“青華瞳傷的很重,她的身上找到了不同尋常的力量。如果不是瞳的法術,她也許已經被惡病侵蝕了。”
所有人的震驚於青華瞳的重傷,若非是瞳的法術保護,她必死無疑。
但哪怕是瞳的法術保護着她,她現在也是在昏迷之中,惡疾的力量還留存於她的體內,瞳還在與這些力量戰鬥。
醫師無法治療,這種惡疾直接來源於一個他們不熟悉的存在。要想她痊癒,估計要等瞳不少時間。
答案,也許要等到她蘇醒才能知道。
啻的外交部聯繫了旭和,溝通的結果是旭和願意派出醫師團隊參與治療,同時也願意參與調查北郊戰場的遺留氣息是否來自於邪神。
但緘默組的任務還沒有結束,事態朝着更危險的方向發展,光明龍領掌握的力量不容小覷,哪怕巨蛇並非邪神,敵人也擁有驅使如此之巨獸的能力,同樣危險。
帝國基石奉命加強各個地區的警署工作,而帝國緘默組則奉命追尋剩下的光明龍領成員。
皇帝的意思是讓緘默組盡量除掉反叛者,若是邪神的復活確有其事,則再做考慮。緘默人從皇帝那裏得到的指令就是緝捕剩下的光明龍領成員,無論死活。
很危險,很艱巨。
哪怕是緘默組這樣精英雲集的組織,面對這樣的任務也稍顯吃力,特別在邪神的問題上,他們要除掉那個有能力威脅帝國的人。
“皇帝如何我也無權評價,為皇帝掃除帝國的隱患本就是緘默人的任務。”
端木綾對行動抱有些質疑,皇帝更應該關注為何帝國產生了動亂,而非一味靠緘默組的鎮壓。
緘默組是皇帝的利刃,是殺人的工具,是為皇帝抹除掉一切隱患的存在,因此,也不會違抗皇帝的命令,任何命令也不會。
他們的任務是除掉反對皇帝者,儘管他們很多人都認為皇帝這種以殺戮來解決問題的方式並不正確,但他們終究只是刀。刀不該有自己的意識。
端木綾對帝國的任務越來越迷茫,她願意為保護大啻的任何一個人而戰鬥而去死,但如果僅僅是為了鎮壓而去鎮壓,那與儈子手何異?
他們終究是處決的刀,也不過是人民,皇帝如何作為,他們無權干涉,哪怕皇帝的指令荒謬。
“人民終究是要反的,他們終究是要為了什麼而死的,”端木綾的話語間帶着傷感:“我不希望永遠是這樣,殺掉人民,因為皇帝的政治而暴動的人民。”
這是無可避免的,如果皇帝執意不願看見苦難之間的人們,人們會用最後的手段讓皇帝不得不看見他們的苦難。
陳識當然不願意,但是,身為刀,身為劍,他又能做些什麼?應當麻木。
……
閑聊了很久很久,也該說閑聊之外的內容了。
“最遲在後天,緘默組需要前往潤澤執行調查任務,你先休息吧,這次我帶人。”
“這次任務結束后,去見我的父親吧。”
時候不早了,該說的話,也是時候說了。
“再等等吧,現在,還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皇……”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陳識?”端木綾扭過陳識的肩膀,使陳識不得不面對她的目光:“還要等多久?”
還要等多久?
也許他們不再作為兵刃,也許皇帝的新政,也許大啻的安定……
也許……
“也許等到光明龍領事件的結束吧,大概……”
端木綾嘆了口氣,放開陳識。
陳識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是緘默組的領頭人,他是帝國反動一面的夢魘,他擁有他人難以企及的力量,此刻他卻感覺分外無力。
“我先回去了。”
“嗯。”
陳識感到端木綾從他身邊擦過,他儘力不去沾染她散發出的情緒,但她的悲傷還是無可避免地在陳識的內心留下一道道划痕。
她的背影在夕陽下顯得很瘦小無助,就像一隻羸弱的幼鳥在雨中輕輕地顫抖一般。
判官沒有經過陳識的命令就離開了他的身體,坐在他的旁邊。
“我現在不需要你的安慰。”
“我知道,你是犟得像牛一樣,我也懶得浪費力氣。”判官和陳識一起對着波光粼粼的大湖:“但是你們都沒有錯,她對未來迷茫,你也是。生病的國家,讓刀刃也不免沾染銹跡……”
“判官!”
“我可沒浪費力氣去勸你,我啊,只不過陳述事實罷了。”
“算了,你繼續說吧。”陳識漫無目的地看着遠方時時刻刻變化的雲彩,判官將胳膊搭在他的肩上,默不作聲……
這一次的會面埃赫見到了徐平,但是那個神秘人沒有來。
“他嘛,不是我們的敵人,也算不得朋友。”徐平面對埃赫的疑問如此回答:“有些人喜歡站在中間,他參與戰爭,但不代表任何一方,有些人就是喜歡在動蕩間看個樂子。”
徐平也沒有透露他的身份,埃赫也沒有繼續追究。
從徐平口中得知現在的零點內部保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不包括褪色在內的十二個無名者,各自也分划著自己的立場。有依然忠於組織願意聽從褪色的無名者,也有開始逐漸對褪色的領導起異議的無名者。
無名者們各自交換意見的情況並不多見,大多都是揣摩着對方的派系立場。雖然大部分無名者們暫時還是朝着同一個目標而戰,但他們心知肚明,最後不免要各自為戰。
“在我看來,目前無名者分為三個派系,”徐平分析:“以褪色為首的威懾派,然後是復興派,最後就是中間人。”
主張建立絕對政權來帶來永久性和平的威懾派在組織間佔着主流,畢竟這也是組織一開始的目的。復興派則是威懾派的衍生,對於王龍的爭奪戰讓他們看到了這個世界面臨的前所未有的災難,帝國之間的戰爭會毀滅所有文明,對王龍的爭奪戰爭同樣會帶來諸多文明的消逝。一旦威懾派的計劃成功,這個世界將面臨前所未有的一超群弱格局,唯一的神將引導治世。
徐平的復興派並不希望看見這樣的局面。對於全世界來說,出現一個神級組織造成的一超諸弱局面無疑讓這個世界陷入恐慌的陰霾,而這還僅僅是計劃成功的情況。計劃一旦失敗,王龍力量會帶來什麼災難沒人知道。
曾經他認為絕對的力量才能建立和平,但在諸國各陸的旅行讓他漸漸明白,這樣的和平虛幻而又無意義。
“雖然對零點理念產生異議的人數越來越多,但是佔着絕大多數人數的,還是威懾派。”
“嗯。畢竟威懾派也是零點最初的理念。”
“一直到現在因為這個理念加入零點的可不在少數,”徐平說:“大陸間諸國政治末期,多多少少都有願意加入零點這樣組織的民眾。在紛亂的世界,對力量的追求同時也是加入零點的理由。可以說,時勢創造了現在的零點。”
“大國間的政治問題……確實是難題。”
“遠的也沒有辦法了,最近的,大啻最近追剿的叛軍就在潤澤,到時候我也得出手追擊零點的叛徒,你也去吧。去大啻的另一面看看,你看皇帝不願駐足的地方,光明不至處。”
“去接觸這個世界的陰暗面是吧。”
“了解我們的敵人從何而來,也了解我們的敵人為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