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喜中帶愁（三）

夏擎天聞言，不動聲色，想先試試孫兒的實際能力，再做打算。

突然，夏擎天愁眉苦臉地對夏英華說：“現在生意難做啊，不賒數人家不跟你做，一旦賒數又難收錢，哎——眼下真不知道是什麼世道？村東的錢員外，欠我夏家名貴茶款五百兩銀子，已拖欠了三年多，就是不肯還，唉——”說罷，搖頭嘆氣。

“他有錢不還，也太不像話了，該孫兒出手的時候了。”

“你哪，上門討債，多帶些人手，要相機而行，據理力爭，千萬別鬧出大事來啊！記住，我們夏家的人，是做生意賺大錢，但生不入官門，死不入地獄，這是原則，這底線。”

“放心吧，孫兒做事靠智慧，贏人講心計，而不是靠蠻幹，靠暴力的，只要筆紙墨硯侍候就行了。”

“筆紙墨硯？”

夏英華微笑着點了點頭，很快就寫好一封催賬函，叫總管薛峰送去錢員外家。

夏擎天皺起眉頭，失望地嘆道：“恐怕無濟於事，這種方法我們已嘗試過不知凡幾了。”

夏英華微笑道：“孫兒自有妙計。”

下午，錢員外果然氣急敗壞闖進來。

錢員外怒眼圓睜，把手上的催賬函往台上一摔，大聲說：

“你們夏家也欺人太甚了！”

夏擎天連忙說：“怎麼回事？有事慢慢說，先別衝動。”

錢員外大聲罵道：“我還要問你們夏家怎麼回事？我欠你們夏家五百兩銀子，我沒賴賬，五百兩銀子什麼時候變成一千兩銀子？函中寫明一千兩銀子，再不還就報官！你們要告就去告，即使你們到京師告御狀，也是五百兩，多一厘都沒有！”

錢員外氣乎乎說罷后，把銀兩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擎天也暗暗驚嘆孫兒的手腕魄力，他一回來就辦了兩件大事：

一，成了遐爾聞名的醫聖，能對患疫情的人，藥到病除。

二，夏家追討了三年的債，他靠一紙催賬函，僅半天就討回了。

夏擎天批准同意了計劃，他仍小心翼翼地囑咐孫兒，工作改良宜漸進，要走一步看一步。

既要保持平穩過渡，又要保住那些跟隨他多年、曾為夏家立過汗馬功勞僱員們的飯碗。

夏英華的“計劃”實施不久，事情的結果，令夏擎天瞠目結舌。

原十三行的各掌柜、各賬房先生、年長的下人都紛紛來向夏擎天辭行。

他們失業的原因，是經綜合考試不合格。

夏擎天內心有點感到不忍和可惜，這班人畢竟曾為夏家，兢兢業業工作了十幾年，乃至幾十年，都是在風風雨雨里走過來的，對夏家沒功勞也有苦勞。

夏擎天忍不住出面暗示孫兒道：“權勢者如同端着一碗水一樣，稍有不平，水就會溢出。只有統籌兼顧，主雇才會同心同德，下屬自然會畏威懷德，四方人才，自然聞風歸附。”

夏英華會其意，說：“孫兒時刻都銘記住爺爺的教誨，但世上是沒有絕對公平的事，正如在水裏按下葫蘆，卻浮起瓢子一樣。要唯才是舉，不能都一碗水端平。不破不立，譬如一棵樹，舊葉不去，如何能長出新葉？倘瞻前顧後，左顧右盼，規制朝令夕改，人無所適從，十三行再也無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