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庭審現場（2）

“我讓你逼我。現在，你滿意了吧？”

我又一次狠狠地砸地板。

“你是想以死威脅么？”

“是你在搞事情，你非得把人搞死才罷休。”我腦袋炸開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往外面沖。

“看看誰逼死誰。”

那一刻，我後悔了。我後悔娶了這個女人。如今，我們走到這一步，誰也沒想到。在此之前，我還以為我們會和和氣氣過一輩子，相親相愛。可在那一刻，我甚至願意讓時光倒流，從來沒有認識她，從來沒有跟她結婚。我只要沒有跟她說過什麼，無論她做了什麼，都跟我無關。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把我也給逼急了。她的嘮叨怎麼也停不下來，我想，她肯定是瘋了。

我擔心她做什麼傻事，衝過去將她抱住。我願意將事情回放，我沒有說那句話，也不在這個房間裏，我沒有認識她，也沒有跟她結婚。但事情已經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地步了。她把自己逼上了絕路。是她逼我的。

我掐住她的脖子，將她的頭用力地往牆上撞。

“我讓你發瘋，我讓你發瘋。”

我不想掌控那個混亂的局面，但這事因我而起，所以我要負責任。我得讓她安靜下來。她越是瘋狂，我越是憤怒。我不知道掐着她的脖子多久，又將她的頭往牆上撞了多少次。我知道，我終於掌控了局面。幾次撞擊后，我漸漸冷靜下來。

房間裏安靜了。孩子沒有被我們的爭執吵醒。我有些疲倦，雖然房間裏一片混亂，但我沒有心情整理。我回到床上，繼續躺下，疲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爬起來，穿好衣服，一個人出門了。我走在冰天雪地里，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像是經歷了一場不願意再想起的噩夢。雪花不斷地朝我衣領里灌，讓我身體變冷。我想，我的生命從此慢慢走向終結。

我想，很多無可挽回的事，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引起的。最初，只是個小火苗。讓這個小火苗越燒越旺，一發不可收拾的，是我們頭腦中的觀念。如果你平時沒有反思，你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些觀念。這好像是生來並伴隨着你成長的包袱。你背着這樣的包袱，卻不知道。這些想法，從各個地方涌過來，就像漫天的雪花，你應接不暇。忽然某一刻，你事後想起了非常荒謬的原因，卻點燃了你心中的怒火。你將憤怒無限擴大，最後，你失控了。

我失控了。我一個人走在冰天雪地里，身後留下了一個悲傷、痛苦和混亂的世界。我的生活被我自己親手毀掉了。我要去神父面前懺悔我的罪孽。

我奉勸那些已步入婚姻，和即將步入婚姻的男士們，睜大你們的眼睛，找一個性格溫順，不會糾結於一句不中聽的話，一件不如意的事，不會發瘋，也不會讓你發瘋的女人結婚。否則，不要結婚。不然，你們很有可能走上我的老路。如果找不到這樣一個人，找不到沒有快樂和幸福能力的人，不結婚又何妨？

就算你有幸福和快樂的能力，可如果你的伴侶沒有這種能力，她就會消耗你的能力，讓你變得不快樂。她會破壞你的能力，把你給逼瘋，最後，把你逼上絕路，讓你毀掉自己的生活。到了這一步，你要怨誰呢？

之前，你抱怨網速不夠快，影響你的遊戲體驗。你抱怨餐館的飯菜太難吃，根本不值那個價。你抱怨社會不公平，有潛規則。你抱怨同事不夠友好，相互勾心鬥角。你抱怨這鬼天氣。你抱怨網絡上的胡言亂語。你抱怨落後的文化，稱之為“愚昧”。你懟天懟地懟人間，厭煩一切。

當你走到這一步，你所有的抱怨，都只是空氣。你看看眼前漫天的雪花，想想你年輕時的夢想，想想你遇到的困難，經歷的挫折。想想你曾經為之熱血沸騰，現在卻無動於衷的那些美好的事物。你留戀或是厭煩，你衷心祝願或是羨慕嫉妒。所有這些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正慢慢地跟你沒有關係，變得遙遠而可笑。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一切可以重來，我不要這樣生活。我不會結婚。我獨坐書桌前，幻想着一個人生活。我不會跟任何人爭吵，不用為任何人的話而煩惱。誰也不能逼我失去理智。我不需要擔心自己會失去理智而殺人。殺人啊，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怎麼是我這種人會做的呢？如果我沒有失手殺了她，我不會再跟她說話，也不會再理睬她。我會撫養我們的孩子，但我不會再跟她睡在同一張床上。我也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她們都太可怕了。你不知道平時溫順的人，為什麼會突然發瘋，變得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