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章 仙人跳?
楊韜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廳一廚衛,客廳帶個小陽台,能望到不遠處的臭河溝,河風襲來,能夠聞到工業廢水與生活垃圾混合的臭味。分隔陽台與客廳的窗戶上,用紅膠帶拼貼着兩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偵探。
客廳角落,有架積滿灰塵的鋼琴;牆壁上貼着遊戲海報,具體是什麼遊戲,彭夢玲這種遊戲白痴看不出來。
款式過時的沙發對面,是一台液晶電視機。電視機之嶄新,與整個破舊的環境格格不入。電視機旁邊,是一台PlayStation4家用電子遊戲機,以及壘成一疊的遊戲光碟。可以想像,那些幽暗的夜晚裏,電視屏幕透出冷光,楊韜孤零零窩在沙發上,手指在搖柄、按鍵上飛舞,度過寂寥的時光。
卧室很簡陋,床不像床,而是那種鐵架子搭一片破布的沙灘椅,類似周星馳在《喜劇之王》裏面睡的那種款式。床上有台鍵盤磨沒了字母的筆記本電腦,一看就是淘來的二手貨。
這破舊的房子,連個最低端的空調都沒有,用的還是掛在天花板的老式吊扇,轉起來的時候晃悠晃悠,彷彿一不留神就會掉下來割飛腦袋。
“卧槽!這女人要幹嘛!仙人跳?”
彭夢玲看見女獸醫在酒里下藥,想要提醒楊韜,可惜無論她怎麼吶喊,到了嘴裏都是“啾啾啾”的鳥叫聲。
“這傻鳥在叫什麼?”楊韜充滿磁性的嗓音從廚房裏傳出來。
“可能是餓了吧?”女獸醫悄悄收起小藥瓶,端起沒下藥的那杯紅酒喝了一口,在缸瓦杯留下鮮紅的唇印。
這樣一來,楊韜就只能喝那杯下了葯的紅酒。
楊韜端上熱氣騰騰的羅宋湯,一人一碗,又用碟子裝好肉醬意麵,一人一份。之後,他從柜子裏翻出兩根蠟燭,立在飯桌中央,點燃。河風穿窗而入,吹得燭火搖擺不定,直到楊韜關上窗戶才穩定下來。
兩人在飯桌兩側相對而坐。
女獸醫笑意盈盈,向楊韜舉起杯子。
楊韜會意,舉起另一杯紅酒迎上去輕輕一碰,正要喝,冷不防手背被銳利的鳥喙狠狠啄了一下,到嘴的紅酒灑了一褲子。
“你這隻傻鳥!”楊韜放下杯子,隨手操起一本用來墊東西的舊雜誌,將飛在半空中亂叫的彭夢玲趕到陽台,“砰”地摔上門。
“你這個傻瓜!那杯酒下藥了!”彭夢玲站在窗台上,急得“啾啾啾”亂叫,卻毫無辦法。
“人家受傷了,你別那麼粗魯嘛。”女獸醫再次舉杯。
“沒事,我沒動真格,沒傷到那隻傻鳥。”楊韜舉杯再次輕輕一碰,仰起脖子“咕咕咕”灌下去半杯紅酒。
女獸醫含笑看着楊韜喝下紅酒,自己只是輕挽一口。
楊韜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試試我的廚藝,我下面很好吃。”
女獸醫用叉子捲起一團意麵,蘸上肉沫與醬汁,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嘴裏含糊不清地稱讚道:“唔,好吃。”
楊韜很開心,笑得眉心的疤痕彎成一道月牙。
女獸醫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問:“你眉心那道疤怎麼來的?”
楊韜伸出手指,輕輕撫摸眉心的疤痕,嘆道:“以前跟人打架的時候,被一個很厲害的人用刀留了個紀念。”
女獸醫又問:“你常常跟人打架?”
楊韜回答:“以前經常打,現在少了,更喜歡用些陰損的招數。”
女獸醫沒再追問,指着客廳角落的鋼琴,換了個話題:“你會彈鋼琴?”
楊韜瞄了眼積滿灰塵的鋼琴,雙眼蒙上迷濛的水霧,陷入回憶,喃喃道:“好久沒彈了。以前每次殺完人,睡不着,我就會通宵彈琴,彈到天亮,就去夢裏跟死去的人告別。”
女獸醫的笑容僵在臉上,好一會,才小心翼翼探問:“你是警察?”
楊韜搖搖頭。
女獸醫鬆了口氣,又問:“既然害怕,為什麼還要殺人?講道理不行嗎?”
楊韜嘆了口氣,說道:“在那個世界,我不殺別人,別人就要殺我。”
“那是個什麼世界?”
“那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販毒、殺戮、放高利貸、逼良為娼……只要有暴利的生意,沒有不做的;只要有人擋着發財,沒有不殺的。”
女獸醫倒吸一口涼氣,問:“你是混社會的?”
楊韜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我以前是警察,在大毒梟手下卧底。那個毒梟習慣用毒品控制手下,我那時候常常吸,漸漸對迷幻類藥物有了抵抗力,像你加在酒里的葯,量太少,迷不倒我的。”
楊韜說完,將杯里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喝完還砸吧兩下嘴巴。
女獸醫的臉色霎地變得慘白,狡辯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楊韜沒搭理她的狡辯,自顧自地說道:
“我殺完人睡不着,不是恐懼,而是興奮。我發現自己喜歡殺人時的快感,迷戀刀鋒割開別人喉嚨的感覺。
“你有沒有過那樣一種衝動?當你手捧名貴的花瓶,或者易碎的古董,心底突然間冒出一個念頭,想要鬆開手,看花瓶、古董摔成粉碎。人類的潛意識裏,似乎隱藏着欣賞‘毀滅’的慾望。
“每當我毀滅別人生命的時候,心底都會爆發說不出來的快感。後來我愛上了做菜,尤其是殺雞剮魚,毀滅之後做成菜,一口一口地吃掉,吃不完就隨意丟進垃圾桶。那種剝奪生命的快感,太爽了。”
短短一番話,滿桌的美味佳肴立刻變成屍橫遍野的修羅場。
女獸醫突然間哈哈大笑,笑到眼角泛出淚珠,說道:“你很特別,我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樣的獵物。不過,你不會以為說些狠話就能唬住我吧。”
楊韜神情很平靜,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意,說道:“我從來不說狠話,能動手,絕不嗶嗶。”
女獸醫手托下巴,笑顏如花,慫恿道:“那你倒是動手啊!”
楊韜往椅背一靠,淡淡道:“你都不急,我急什麼。”
“那我可就——動手了!”女獸醫藏在飯桌下的另一隻手抓住桌沿猛然上抬,碗碟翻飛,湯汁濺散,被掀翻的飯桌砸向楊韜。
未等飯桌砸中楊韜,女獸醫已從腰后抽出一個刀把。心念一動間,原本光禿禿的刀把憑空長出雪亮的刀刃,長成一把鋒銳凌厲的武士刀。
女獸醫雙手握刀,向前猛劈。
隨着武士刀前劈,赤紅色焰光在半空一閃即逝。
木頭做成的厚實飯桌,一劈兩半。
雪亮的刀刃攜帶灼熱的火星,劈向楊韜的位置。
“砰!”
結實的木椅子一分為二,歪倒地上。
她劈中了,但又劈空了。
楊韜不在椅子上。
女獸醫眼角餘光掃到一個黑影,抬頭望去,看見楊韜手腳伸展卡在天花板與牆壁的角落之中,就像一隻結網的毒蜘蛛,靜待獵物自投羅網。
“你的刀從哪來的?”楊韜雙目灼灼盯着武士刀。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神奇超乎你的想像。”女獸醫單手挽了個刀花,想要再次動手之際,卻雙膝一軟,跪倒地上,慌忙以刀拄地支撐身體。
“你在意麵里下麻藥了?”女獸醫眉頭深皺,“不可能,沒有麻藥可以加在食物里,還保持無色無味。我在紅酒里下藥,就是要借酒味遮蓋藥味,你如果下藥不可能瞞過我。”
“你是燈下黑。”楊韜落回地上,敲敲玻璃窗,“我的手法,其實與你一樣。我在蠟燭里添加了麻藥成分,蠟燭燃燒就會產生麻醉氣體,藉助我家旁邊河溝的臭味,掩蓋麻醉氣體的氣味,不到藥效發作,你根本察覺不到。”
“你點蠟燭之後關窗,其實是為了製造密閉空間,讓麻醉氣體更快發揮作用!”女獸醫恍然大悟,“可為什麼你沒事?你同樣吸入了麻醉氣體。”
“我說過,我對迷幻類的藥物有抵抗力。”楊韜聳聳肩。
“噹啷!”藥效越來越強烈,女獸醫連武士刀都握不住,最終栽倒地上,暈睡過去。
楊韜看着散落一地的意麵和湯水,嘆了口氣:“我還沒吃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