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制伏
這李開疆,他卻真箇是個遼東獵戶,乃遼東總兵李成梁麾下游擊李永芳的義子,李永芳只告訴李開疆,他尚在襁褓便遭遺棄,至於李開疆的是親生父母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李永芳卻隻字不提。李開疆知道自己是個棄嬰,加之身邊眾人說他來歷不明,是個野種云云,讓李開疆從小就壞事做盡。拐賣孩童就是他最喜歡做的壞事,一來可以宣洩對天道不公的不滿,二來也可以以此謀生,何樂而不為?正如他跟其狐朋狗黨說的:“我要讓其他人自小就嘗嘗無父無母的滋味!”
當下李開疆被趕出衙門,卻落得一身輕鬆,不過辛苦從遼東掛到直隸來的兩個女童沒了,想來想去,無處可去,還是打算回鐵嶺衛投奔自己義父李永芳去。話說這鐵嶺是明朝在遼東的重鎮,朝廷歷來重兵把守,李開疆一個多月就從密雲縣回到鐵嶺了,那時已經是將近十一月了,關外早已大雪紛飛。李開疆回到久別的鐵嶺城外時,已是申時,但見城外連營接連營,大寨連大寨,一排排一列列,星羅棋佈,無邊無際;軍營內旌旗招展,刀槍如麥穗,劍戟似麻林,當真是戒備森嚴。
李開疆正看時,看見一位游擊將軍騎馬帶着一隊騎兵巡邏經過。那將軍五十多歲,伸長七尺,黑黑實實,他看見李開疆就叫了一聲:“前面的不是開疆嗎?在外面遊盪了那麼久終於肯回鐵嶺看望義父了?”李開疆定眼一看,老將不是別個,正是自小養大自己的義父李永芳,現下在遼東總兵李成梁麾下當一名游擊。李開疆自懂事以來就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母是誰,“李”這個姓氏都是隨李永芳的。李開疆高興地叫了一聲“義父”,便跑到李永芳馬前向李永芳行禮,問道:“義父在執行公務嗎?”
李永芳落馬,答道:“為父剛剛巡邏完,天又快要黑了,正想回營休息時,便碰見你了。”李開疆牽着李開疆的的馬道:“孩兒幫義父牽馬。”李永芳道:“天氣寒冷,又開始入夜了,走,到為父的營帳去喝幾杯。”李開疆邊走邊道:“孩兒記得今天是十月二十二日,是義父的生辰,孩兒祝義父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李永芳笑道:“看來你小子還算是有良心。還記得義父生辰。你義兄高鴻中和義弟范文程都來了鐵嶺和義父賀壽。”進的了營帳,李開疆看見酒已溫好,肉已烤熟,一陣陣香味撲鼻而來。
李開疆咽了口口水,不好意思地笑着說:“義父的生日,孩兒沒帶來賀禮,反而吃義父的酒肉,多不好意思啊?”李永芳瞥了李開疆一眼道:“這才算什麼,你傷天害理的事幹得還少嗎?”李開疆聽了反而理直氣壯地說:“這人世間還存在什麼天理?我一出生就被生身父母拋棄了,試問我這麼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做錯過什麼?我小時候也沒得罪過人,為何從小就被人冷嘲熱諷說是野種?”李永芳點點頭說道:“嗯,我今天正要和你說正事,先坐下吧。”
二人坐下,李開疆先給李永芳斟酒,切了一塊烤肉給李永芳。李永芳拍了拍李開疆肩膀笑道:“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啥時候有如此的眼力勁?”李開疆陪笑道:“義父生日孩兒還吃義父的已經挺過意不去的了,當然要以殷勤補救,再說了,孩兒這輩子就只有義父一人待孩兒好。”李永芳嘆了一口氣:“唉,這還不是看在你死去的老娘份上?一眨眼三十年快過去了。”李開疆一聽到義父提起自己生母,便急急追問道:“第一次聽義父提起我娘,我娘究竟是個什麼人?還有,義父告訴孩兒孩兒的名開疆,字定遠都是孩兒生父起的,孩兒的生父是否一個匡扶社稷,為朝廷開疆拓土,平定遠夷的大將?”
李永芳剛想開口,突然聽到帳外叫了一聲:“哇,都吃上了,不等我倆了?”然後從外面一前一後走進來兩個人。前面那個三十齣頭,一個身材高大,武將氣質的人;後面那個是一個十五六歲的英俊少年,書生打扮。身材高大的那個姓高名鴻中,廣寧城的游擊將軍。書生打扮的那個是遼東瀋陽人,名叫范文程,字憲斗,乃北宋名相范仲淹十七世孫。李永芳父子看見,齊聲笑道:“就差你們倆了,來來來,快坐下。”
四人分賓主輩分坐下,高鴻中就問李永芳:“義父,剛才聽您和開疆說得那麼高興,在說什麼呢?”李永芳先沒回答,反問高范二人道:“你們從外面進來,有沒看見有軍兵來往?”范文程道:“沒了,孩兒還以為要跟着大哥以游擊將軍的身份進來,結果都沒人攔問我倆,想必都是各自回營安歇了吧?”李永芳正色道:“應該不是的,李總兵軍令如山,現在應該只是換班罷了。那麼我就長話短說吧。”然後李永芳壓低聲音道:“我和開疆剛才的確說到開疆的生母,其實先前義父之所以沒說出來,是因為如果開疆知道生母的身份,恐怕會惹來殺身之禍……”
高李范三人都伸了伸舌頭,繼續聽李永芳說下去。但李永芳卻說道:“以後時機適當我會告知你們,現在卻不方便說破。不過我卻需要你們三個辦一件事,但都不是易事,如果你們覺得力有不逮就算了,義父也就不說了。”還沒等高鴻中、李開疆說話,范文程年少氣盛,就搶先開口說道:“義父這是什麼話?您老人家對我們三個恩重如山,我們作為義子的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李永芳摸了摸范文程的頭,說道:“難得你們有這麼一份心,義父好欣慰。你們聽好了,義父要你們三個做的就是攪亂這朱氏的大明江山,搞得戰火四起,烽煙瀰漫!”
三人一聽,無不驚惶。高鴻中更是驚嚇得把手中的羊腿掉地上了,馬上羊腿都不撿,跑到帳外張望。范文程忙問道:“義父為何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話?”李永芳一面不屑地道:“皇帝是堯舜一般的君主,臣民才會是擁護堯舜的臣民。你們看那萬曆,幾十年不上朝的主,是祖制如無物,爭國本想要廢長立幼;寵信鄭貴妃,睡太監,抽鴉片,荒淫無道。”高鴻中回到帳內,聞言說道:“但義父,現下國家太平,百姓安樂,也沒什麼不好啊。”李永芳冷笑道:“那都是首輔張居正留下的底子,你們也不看看張居正死後萬曆如何對待他?”
高李范三人默不作聲,帳內頓時一陣沉默。李永芳繼續道:“自始皇帝開始,哪家江山不是爭回來?又哪個皇帝真的是順應天命的?江山本來就是有能者居之,不是一家一姓專有的。我姓李,如果我說自己是唐室後人,他朱家是不是該把江山還我?”范文程道:“但義父你有明證能證明你是李唐後人嗎?”李開疆拉了拉范文程的衣袖。李永芳橫了范文程一眼道:“我即使我是也不要,因為我現在知道真命天子已經開始了他的霸業了!”三人不語,但都好奇想讓李永芳繼續說那“真命天子”到底是誰。
但李永芳卻不說,只是說道:“他腳板底有七顆痣,腳踏七星,以後肯定會坐江山的。明朝太祖皇帝朱洪武也是腳踏七星,最後不也拿了江山了嗎?我們父子四人如若相助這位真主奪取江山成功,也會是流芳百世賢相良將。”頓了頓,李永芳指了指高鴻中道:“到時候鴻中就不是一個小小游擊,而是另一個徐武寧。”又指了指范文程:“文程不用去考科舉了,因為你有可能是新朝的劉伯溫。”說完李永芳又轉身,意味深長地望着李開疆,神秘的笑了笑:“或許開疆屆時就是新的靖江王了。”
高李范三人聽了后,如痴如醉,自己還是身份低下,會有這種王侯將相的命嗎?過了一會兒,高鴻中首先醒過來,問李永芳:“義父義父,我們如何能覓得那真龍天子啊?”李永芳道:“你們不用尋覓,只需按照義父的意思去做就是了。”說完拍了拍李開疆和范文程兩人的肩膀道:“你們倆到大明內地去,尋時生事,挑起大明宗室、叛臣、饑民與朝廷為敵,好助這位真命天子從中漁利,奪取大好江山。”然後又對高鴻中說道:“鴻中還是繼續留在軍中,義父有更重要的是讓你做。”
然後那李永芳又對李開疆說道:“現下那位真命天子的部落缺少糧草和鐵器,你和文程想辦法解決這事,辦妥這事了你就可以得到你娘親的遺物。”說罷,拿出了半塊刻着“禾”字的玉佩。李開疆聽說是他娘親的遺物,心情激動,身手想接過來看。李永芳一手收回,笑着說道:“你先把事情辦好吧。你儘快尋得糧草鐵器,到張家口交割,給你一隻信鴿,你啥時候可以運糧運鐵到張家口就飛鴿傳書給義父。”李開疆接過信鴿,然後四人繼續吃喝,但四人各懷心事,已沒先前的輕鬆和諧了。吃完四人就寢,一宿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