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收徒
翌日一早,高李范三人辭別李永芳。臨行時,李永芳對三人說:“義父對你們說的,千萬別忘了。”三人知道事關重大,也不便說什麼,只是點頭。高鴻中回廣寧,李開疆並范文程回內地,都是往西南去,三人騎馬同行。路上,范文程問兩位義兄道:“兩位哥哥,你們說義父交代交待我們哥仨的事情,我們能辦到不?”高鴻中搖搖頭道:“不好說,難辦啊。”李開疆道:“義父待我們恩重如山,且王侯將相榮華富貴誰人不想?”高鴻中道:“你道朝廷百萬兵馬是擺設?”李開疆道:“這個自然,相時而定,見機行事。好漢固然不吃眼前虧,但如果功名富貴送到上門,不要白不要!”
范文程道:“定遠哥哥哥說的是,有時候富貴逼人,擋也擋不住。”高鴻中嘆氣道:“哎,我自知說不過你們倆。當然如果能轟轟烈烈地干一番事業,也不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三人騎着快馬,不到三天就回到廣寧衛。別過高鴻中后,李范二人繼續策馬往內地跑,回到關內順天府豐潤縣地界,已是十一月了。二人在縣城邊上找一茶寮打尖,范文程道:“定遠哥哥,你說義父他交待要辦的事情,天大地大,上哪去找作亂的宗室、叛將、饑民啊?”李開疆自從到了豐潤縣后,李開疆一直想着娘親的遺物玉佩,此時也沒聽到范文程說話。
范文程拍了拍李開疆的肩膀,李開疆這才回過神來。范文程問道:“定遠哥哥,反正我們都是漫無目的地走,不如我們進京城看看?”李開疆聽到“京城”二字就想到大內侍衛總管梁軒,當即搖搖頭道:“去京城不好,也沒啥好看,我們往南去,到河間府吳橋縣,那裏可是天下聞名的雜技之鄉,保管你看得目不暇給!”范文程本來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聽說有雜技看,立馬同意,二人打尖完畢就上馬前往吳橋縣了。
四五天後,二人穿過順天府,進入河間府地界。這一天經過阜城縣,因為貪趕路的原因,二人錯過了阜城縣的客店,離前面的肅寧縣還有段路程,但天已大黑,路過一間破廟,於是便進破廟中宿住一宵。二人進得廟中,看見有一四十來歲,穿得破破爛爛的微胖漢子在大殿中烤番薯,邊烤邊吃,吃得津津有味。李范二人因為貪趕路,還沒吃完飯,烤番薯的香味一陣接一陣的飄過來,饞的二人直流口水。范文程摸摸自己的錢包,幸好之前李永芳給的盤纏還算多,當下便對着那漢子道:“兄台,給你銀子,勻幾個番薯給我哥倆吃可否?”
那漢子看了二人一眼,說道:“好啊,十個夠不?”李范二人大喜:“夠了夠了,太夠了!兄弟你真夠意思!”那漢子道:“一個番薯一兩銀子,絕不二價!”李開疆聽了嗔道:“你怎麼那麼黑?”那漢子看了看李開疆那張長着雀斑的黑臉,笑道:“哦,是嗎?我怎麼黑都沒有雀斑吧?”李開疆一聽大怒,舉拳就想打那漢子,被范文程勸住道:“定遠哥哥,對方啥來路都不知道,不要惹事的好。”那漢子自言自語道:“老子都算倒霉了,出來躲債還碰上兩個穿着光鮮,卻是窮鬼的人……”
李范二人忍着餓坐下,吞着口水一言不發。那邊那漢子看見二人如此,心想:“莫非我出價太高?那稍為降低一點吧,不然哪來這好機會賺錢還債?”於是便開口道:“當是老爺大發慈悲,八兩銀子?”二人正在氣頭上,不做聲回應。那漢子又道:“五兩!”李開疆目視范文程,范文程會意,二人仍然不說話。那漢子急了:“三兩吧!”二人還是沒回應。漢子一跺腳:“一兩十個,愛吃不吃!”說完用包袱當枕頭,躺下就睡。二人看到那漢子躺下沒聲息了,雖然一兩銀子十個番薯還是貴得咋舌,但架不住肚子名叫,於是范文程便過去對那漢子說:“一兩十個是不?我哥倆買了吧。”
那漢子歡喜地接過銀子,遞上番薯,李范二人因為餓了,烤熟后狼吞虎咽,覺得這烤番薯比人間所有山珍海味都要美味,吃完后說不出的受用。吃飽了,兩人和那漢先聊起來。范文程問那漢:“兄台,未請教如何稱呼?”那漢子道:“我姓魏,草字進忠,是前方肅寧縣人,因為進賭坊賭輸了,欠了一屁股的債,所以跑出縣城躲債了。哎,因為出來的急,不知道那些債主有沒為難我的妻女?”李開疆心想道:“這人自己扔下妻女避難,不如把妻女賣了,既可還債又可扔了兩個礙手礙腳的包袱,何樂而不為?”
范文程道:“那不礙事啊,趕明兒會縣城裏去看看就是了。”李開疆道:“是的,今晚先好好睡一覺,明天用香爐灰之類的塗污臉面進縣城回家看看便好。”魏進忠笑道:“二位說得是,二位給的這一兩銀子,應該夠換利息。”李范二人心中驚道:“一兩銀子才夠還利息,那這人欠人家多少錢?”二人也不好問,和魏進忠聊了些遼東的風土人情和沿路見聞。吃完番薯后三人各自就寢。
睡到半夜,李開疆起夜到廟外解手,完事後向回廟裏繼續睡,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喊殺聲和病人碰擊之聲。李開疆抬頭一看,看見一群人一面打一面往破廟這邊來。李開疆當場大吃一驚,急急忙忙走進破廟內,搖醒范文程和魏進忠。此時,聽聲音打鬥已越來越近了,范文程道:“我們現在從廟門出去,必定遭殃,要不還是從窗外逃生吧!”李魏二人點頭說是。
剛從窗口逃出,那群人已殺盡廟裏。打鬥之人是恆山劍派和京畿附近牛欄山的一夥強盜。恆山派為首的是一個穿着褐色道袍的道人,此人正是掌門郝忠仁,使一把長劍,帶着范鍾、趙鼎兩名弟子。牛欄山寨是三個頭目,大寨主彭志英、二寨主凌志宗、三寨主邵文超。進到廟內,郝忠仁喝了一聲道:“好啊,怪不得你們一邊打一邊退道這廟裏,原來廟外還埋伏着人!”牛欄山寨這邊原來就處於下風,所以才邊打邊退到這破廟裏。三寨主邵文超奸滑,順勢便道:“對啊,我們山寨的兄弟埋伏在這廟外呢,知道怕就趕緊撤吧!”郝忠仁冷笑道:“等我殺光你們這伙殺人越貨、打家劫舍的強盜再料理外面的小賊!”
廟外三人一聽,嚇得面無人色,本欲逃走,但奈何雙腿不聽使喚,好像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凌志宗反駁道:“說我們殺人越貨打家劫舍,我們的確是做了很多傷天害理之事,我承認我們是真小人。但枉你們恆山派是名門正派,在山西幫着那奸商惡霸郝孝義魚肉百姓,為非作歹,你們就是偽君子!”趙鼎說道:“師尊,別和他們說那麼多,宰了他們,把羊皮搶過來!”李開疆心裏好奇道:“原來他們打了那麼久就是為了一張羊皮,我倒是想好好看看,這是一張什麼樣的羊皮,讓這兩伙點子拚命搶奪。”
這時廟中兩伙人兩伙人又打起來了。郝忠仁不愧為恆山派掌門,劍法精妙莫測,端的奧妙無窮,一招“朱雀振翼”,直刺彭志英小腹。彭志英見劍已刺到,大叫一聲:“來得好!”陡地騰空跳起,雙足“鴛鴦連環”,交叉踢出,郝忠仁身移步換,劍鋒中途一轉,避招還招,反削彭志英膝蓋。彭志英這次不容劍刺到,腳尖着地,一個盤旋,閃過劍鋒,一口氣就斬了六六三十六刀,但聽得叮叮噹噹之聲,宛如繁弦急管,快得難以形容,刀光劍影之中,彭志英突然“啊呀”一聲,倒縱出一丈開外,原來他頭上所裹的頭巾,己給郝忠仁一劍削去,頭髮蓬飛,要不是閃避得快,腦袋怕下給削去半邊?那邊凌志宗對范鍾,邵文超對趙鼎只可以勉強應付。
彭志英見不是頭了,退後兩步,從懷內掏出羊皮,舉起刀對着羊皮喝道:“好一個恆山派掌門,你退後,不然我就割碎這羊皮,兩家一拍兩散!”郝忠仁果然有所忌憚,不敢造次。彭志英看見邵文超靠近廟門,且知道這位兄弟狡猾多計,手一揚,便把羊皮向邵文超拋過去。郝忠仁見狀,不及多想,伸出長劍便想攔住羊皮,把羊皮撩到手。不料突然間大風吹過,把羊皮迎着郝忠仁的劍鋒吹去。羊皮遇着鋒利的劍鋒,登時被切為兩塊!兩塊羊皮隨着風繼續飄,竟然飄出了窗外。郝忠仁急了,想跳出廟外撿回來,被彭志英一刀劈過來。郝忠仁側身避過,在布袋中拿起一張符紙,捲成一團,彈出窗外。
彭志英笑道:“你這老道別說現下驅符趕鬼,就是現在請你道家真武大帝下凡也搶不回羊皮的了!”彭志英不知道郝忠仁符紙的玄機。郝忠仁在符紙上粘了黃磷,捏成紙球彈出。符紙上的黃磷和空氣摩擦便會自燃,引燃符紙,把對手燒傷。當下那羊皮飄出窗外,李開疆和魏進忠都好奇,各撿起一半。李開疆撿起看時,看見羊皮一面畫著一幅地圖,另一面用小篆寫着一篇文章。沒來得及細看,郝忠仁的符紙球被彈出窗外,馬上引燃。三人嚇了一大跳,髮腳狂奔。李開疆、范文程上馬往西跑,魏進忠往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