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仙骨俠心

第四百八十二章 仙骨俠心

“恕我失禮,我也要用問句回答問題了。”苦思許久,楊御成終於抬起頭來沉沉一嘆,接着轉過頭來朝賀荒嵐聳了聳肩:

“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什麼,作為前輩…你好歹也得給後輩做些表率,是不是?或者咱們就乾脆永遠卡在這個沒有盡頭的反問循環里吧,反正我最不缺的東西就是時間和耐心。”

賀荒嵐將側發撩向耳後。

“海嘯…你應該見過吧?儘管由我這個沙州出生的人來講的話多少會顯得有些奇怪。”她翻了翻眼皮,似乎是在整理思緒:

“人們看到滔天巨浪翻卷而來時自然會感到驚恐,會選擇逃跑。但大幅退潮的景象呢?海面倏然褪去,露出昔日掩埋於其下的嶙峋怪石與珊瑚叢林…這便是海嘯來臨前最直觀的預兆,但他們卻會呼朋喚友跑去看熱鬧。”

“事實上到了那個節骨眼上,仍留在海濱周圍的人跑與不跑已經沒什麼意義了。”楊御成怒了努嘴攤手應道:

“猴子總覺得自己比別的猴子聰明,覺得只要爬到樹頂水就沖不到它的腳趾尖。然後呢?當水勢過於兇猛,以至於連參天巨樹都會被衝倒,亘古不變的“腳下實地”開始動搖…你猜猜,踩在樹梢上的猴子們會說什麼?”

“會說什麼?”賀荒嵐眨了眨眼。

“嘰嘰呱嘰嘰…”楊御成耷拉着眼皮頗為拙略地模仿了一聲猴子罵街:“它們是猴子,還能說什麼,翻來覆去不就這幾句名台詞?”

“噗嗤…這一點都不好笑,不過…哈哈哈哈…”賀荒嵐笑得直拍大腿,枕在她顛簸懷中的小賀諫卻連半點反應都沒有。

看來他不太喜歡冷笑話。

“是啊,猴子就是猴子。”笑聲漸熄,賀荒嵐嘆了口氣望向璀璨星空:

“這片大地…我的家園便是這麼毀滅的。幸運的是其中一些猴子由於機緣巧合早已離鄉,另一小部分猴子撿到了前人留下的皮筏…”

“仍然有人記得我們的嘆息,儘管一切都被淹沒在了真實與夢境的分界線里,但我們的血脈仍以另一種方式存續下去了。”

她低頭平視默然不語的楊御成:

“這是最好的結局了,不是么?”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某人的爹媽,幾個弟弟妹妹已經夠我受的了。”楊御成瞧了瞧她,又瞥了一眼睡得跟塊石頭似的小賀諫:

“繁衍對我來說只是個能被賦予多種文學意義和宗教意義的深邃單詞。至於種族延續…?說得客氣點,我大概永遠都不可能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了。”

“我沒見過我的父母,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去了哪裏…當然,我也從沒覺得自己是被拋棄的可憐人。”賀荒嵐無謂說道:

“從記事起,我就一直生活在Lémvoca,呃…勒莫莎中央市鎮邊緣的一座小窩棚里。”

“那地方美好得很,風景秀麗,資源豐沛,人來人往。警衛手裏的棒子也都用枯楠枝做的,連老頭的骨頭都打不斷…”她挑了挑眉毛:

“你也知道,無依無靠的孤兒想要在那種環境裏生存下去,要麼沿街乞討,要麼坑蒙拐騙,要麼直接開搶。我個人認為這樣未免有點…太過於突破道德底線了,最後我選擇了“自由”。”

“嗯哼,所以你白天做乞丐,下午做賊,晚上做強盜。”楊御成淡淡點頭。

“你看過我的傳記了?”賀荒嵐眉頭一皺:“哪個多事的混蛋把我那點破事全給抖出來了?也不對啊,我從來沒跟人說過這些啊…””

“不,根本沒有那種東西,你在雲響州只是個被官方極力掩蓋的傳說。”楊御成聳了聳肩:“你就當這是…飛仙之間特有的心有靈犀吧。換個方面講,我要是你,我也會這麼選。”

“無所謂了,我第一次進監獄是在十一歲的碧空月。那天我偷了條魚,結果跑路的時候撞倒了個路過的老婆婆…良心害了我,那幫平日裏玩忽職守的巡街大隊竟然趁着我停頓的功夫用飛索鉤住了我的腳腕!”她越說越激動:

“你能想像嗎?他們竟然用那玩意去拴小孩子的腳!角度只要再偏半分,我以後上街討飯就都不需要費力琢磨演技了…”

楊御成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可能是魚的問題吧。

“第二次是十二歲的柳陲月,第三次是十四歲的山花月,第三次是十五歲的冶星月。也就是這一回,按人們經常用的那種文藝說法…我從女孩變成女人了。”賀荒嵐無謂說道:

“當然不是我自願的,他們人多,裏面還有修行者…我可不像你們這群十來歲就能大殺四方的怪物一樣無師自通,天賦異稟。”

篝火燃柴,噼啪作響。

“而且這回,我也沒有之前那麼幸運了。其實那時的我也明白,自己已經到了足以被明碼標價的年紀了…”火焰在她眼中映着搖曳微光:

“我被賣到了一個,呵呵…他們稱之為“幸福小屋”的鬼地方…其實那還不錯,至少我不用再擔心下一頓飯的着落了。”

“不知為何,我這種被吊在房樑上拿鞭子抽都不肯就範的類型卻意外的很受歡迎。沒準這也是一種營業天賦,沒準只是那年代的人都是思想扭曲的瘋子。”她翻了翻手腕:

“我在那裏呆了三年,熬出了一身很粗淺的橫練功夫,我第一次殺人也是在那一陣。那夜負責監管我這條走廊的小混混查完房之後忘了鎖門,而計劃已經被我在腦中演練過無數次了…”

啪咔,焦炭碎裂,篝火傾斜半尺。

“我抄起銅盆摸出屋外,對着不太熟悉的後腦勺來了一下,再用梳妝鏡的碎片把他的…嗯,你懂的某種東西,給割了下來,親眼看着他一口一口吃進肚裏之後才給了他個痛快。”

賀荒嵐頗為羞澀地撓了撓臉:

“事已至此,我就想着殺一個是殺,殺一群也是殺,何樂而不為呢?畢竟那地界的雜碎們的作息還是挺規律的。我抹了兩屋子人的脖子,玻璃片都給磨鈍了,然後又放了把火。”

“那些“修行者”,哼…他們早就被掏空了。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們斷氣之前那纖細到極點的微弱心跳,以及他們眼中迅速消散,經不起半點燃燒磨耗的脆弱意志…”她無奈聳肩:

“也是那時我才明白,人的強大並不僅僅只是來自身體機能與所謂的境界,仇恨與瘋狂亦可化作力量。呃…是不是有點太老套了?…等等,喂,你有在聽嗎??”

正低着腦袋聚精會神瞅向自己腳尖的楊御成肩膀一顫,猛然抬頭愣愣回道:“啊?嗯…嗯!當然,這確實是個很符合傳奇故事的開頭呢…”

“你在幹嘛?”賀荒嵐皺眉不解。

“我在數…呃,沒什麼。”楊御成趕忙抬腳散腳邊的沙堆,面向對方正色回道:“所以你偷了條魚是吧,然後呢?”

賀荒嵐翻着白眼嘆了口氣。

應付了一個楊守心,又來一個楊御成。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運氣似乎又回到我身邊了,那段時間雷行王,也就是後來的皇帝加快了東擴的步伐。洗沙州內政局動蕩,哪哪都是人手不足,大家自然也沒有精力去管一場“火災事故”了。”

講的人不在乎對方聽沒聽,聽的人也不在乎對方講沒講。早已熟知如何與北地佬相處的賀荒嵐從身後行囊中抽出破舊劍袋,毫不憐惜地伸進火堆里捅了兩下將其回正:

“流落街頭,饑寒交迫…雖然這本就是我一直以來的生存節奏。但我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對物質的需求自然會隨着年齡增長連攀好幾個台階,更別提那會我已經傷得不成人樣了…”

楊御成擠着眉毛機械點頭以示回應。

傷?啥呀,不就偷了條魚嗎?

那條魚這麼猛的嗎…?

“後來我遇見了她們,一對姐妹,她們里家經營着一家堅果磨坊。家主,也就是她們的父親是個非常溫柔善良的鄉紳,夫人也是…他們收留了很多很多無家可歸的孩子,在他們踏進那個名為“自由”的階段之前…”

儘管在以微笑掩飾,一直擺出一副事不關己態度的賀荒嵐眼中還是閃過了一絲神傷:

“所以他們也收留了我,不問緣由…他們為我治傷,提供食宿。我不知該去往何方,他們便給我提供了工作…我哭了,哭得就像個小女孩,哭得就像整個世界都要塌下來一樣。”

楊御成輕嘆一聲,重重點頭。

所以那條魚去哪了?

“又三年彈指一揮間,轉折的起點是部族長老的小兒子看上了姐妹中的姐姐…百般追求之下難獲芳心,作為斷絕念想的最後一錘,姐姐同意了他發來的晚餐邀請。”賀荒嵐搖了搖頭:

“不過是場聚餐而已,又能怎樣呢?我們都知道那頭畜牲沒安好心,但絲毫不具備反抗手段的我們又能怎麼樣呢?”

楊御成又嘆了口氣。

這回是真的鬱氣填胸了。

“我開始祈禱了,向我生涯所知的所有神明挨個拜了個遍,五分鐘之後我又把這群聾啞盲目的垃圾罵了個遍。”她的聲音逐漸加重:

“我披上外套不聲不響地走進了夜色,其實當時我的思維還是挺柔軟的。我想着,大不了就由我去換她唄?雖然不願承認,但在這方面我確實是具備一定專業素養的…”

恐懼是一雙手。

“但當我翻進那位長老的私人庭院時,我終於明白自己還是太年輕了…我看到的,完全不是我以為我會看到的,她被…”

儘管極力壓抑,賀荒嵐的話音終於還是哽在了這處未盡的段落。

“咱們能略過這一小段嗎?”低頭沉默許久,她才緩緩開口輕嘆問道。

“你殺了他,長老的小兒子,用盡了你所能想到的最殘忍,最痛苦的方式。”楊御成輕輕點頭平淡回道:

“但這一次老規矩不管用了,那不是街頭巷尾到處亂躥的老鼠,你也不再是身處能夠被輕易忽略的灰色地帶的人了…你將面對的是“正義”,團結一致,堅不可摧的“正義”。”

憤怒是一扇門。

很簡單的邏輯。

“按照法律,我該被處以絞刑,但這回我沒有再聽從良心的胡亂指揮。我沒有去收殮她的…所以他們的飛索和利刃也沒能夠到我的腳腕。”賀荒嵐揉了揉久未舒展的眉心:

“所有試圖庇護我的東西都被摧毀了,也許我就是個天生的煞星…家主沒有管我,夫人和妹妹沒有怪我,孩子們也沒有怪我。但我自己…我其實一直在想,會不會有更好的方法呢?”

她抬起頭來微笑望向楊御成。

“你相信嗎?或者說,你願意替我分析一下其中條理么?”她繼續說道:

“如果我什麼都不做,只是收集證據,將審判的權力交給法律與公理,或者…將其埋於心底,交予精神勝利與歲月流逝去自行消磨…事情的結局會變得更美好,更合理么?”

楊御成看着她的雙眼。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如果它會…”彷彿過去了一個世紀,他才幽幽開口輕聲答道:

“那麼楊守心就不會成為英雄,你就不會成為飛仙,雷行王朝…也不會成為雷行王朝,天海五州也不會再是天海五州了。”

“如果這世間會出現一位全知全能,絕對公允的無上王者,再由祂去實行完善到圓滿的法律…那麼這一切會有所改變么?”賀荒嵐又問道。

“那麼———”這回楊御成倒是答得相當乾脆:“我們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賀荒嵐笑了。

“奉家主遺志,我帶出了他…唯一活下來的最小的孩子。”她俯下身子,十分輕柔地捏了捏賀諫的小臉蛋,隨後又從破舊劍袋中抽出了半扇鋒刃處仍有未乾血跡的凜冽寶劍:

“還有這把劍,你應該認得。”

“它傳到我手裏的時候已經摻了兩大坨銀疙瘩了,而且我跟那位家主的想法差不多。”楊御成瞅了一會被賀荒嵐重新收回鞘內的寒光,跟沒做作業的小孩似的撓了撓後腦勺:

“我不會用劍,所以我想着…不如把它託付給會用劍的人?畢竟那人是不會辱沒任何一把劍的名頭的。反過來講,若劍有靈,那估計全天下的劍都會想去他手裏走上一遭呢…”

“你這話讓我想起了一個人。”賀荒嵐歪着脖子狡黠一笑:“你把它託付給誰了?”

楊御成也跟着笑了起來。

“下一個天下第一。”他聳肩答道。

賀荒嵐以鼻息輕哼一聲,似乎是不準備再追究這點有的沒的了。

“嗯…我的故事大體上就到此為止了,或者該說是…“我的過去”?”賀荒嵐抬頭瞧了瞧似乎是在頑皮眨眼的璀璨星辰:

“天蒙蒙亮時,追兵就會出現在咱們這個位置的正西十里處。”她指向身後,又划著手指戳向篝火前方:“而我只要再往正東趕上十里,就會遇到下一位於我來說至關重要的人了。”

“誰啊?”楊御成眨了眨眼。

“唔,一個不修邊幅的糟老頭子,但手藝卻是一等一的強。”賀荒嵐撐着下巴撅着嘴沉吟了好長一陣,方才勉強總結道:

“他救了我,又引我修行,授我技法。可,該怎麼說呢…?他教我的那些有很大一部分內容都跟後來插芊山的標準卷宗差了至少十萬八千里,我花了好大的精力才將兩者統合貫通…”

“插芊山…?”楊御成撓了撓頭。

“是啊,我覺得他算是我的師父了,可他卻不肯認我這個徒弟。而且我跟他相處的時間也算不上有多長,真的挺複雜的。”

賀荒嵐也撓了撓頭:

“一年之後,他就會在某場衝突里被轟下懸崖墜海身亡…說是這麼說,但從我的直覺來看,他應該是漂去了某個妖魔橫行的島嶼,遺失了往昔的記憶與神智,又遇上了一群正在出演青春冒險故事的熱血少年…”

楊御成捏了捏鼻樑。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照顧好他。”賀荒嵐攤開雙手輕鬆說道:

“畢竟你可是傳說中的那個既溫和又博學,一身浩然正氣,滿腔激蕩熱血的完美“御靈”,叫什麼來着?什麼什麼汪汪俠?是吧?”

是無敵衝鋒狗狗俠。

“放心吧。”楊御成疲憊點頭:“他每頓至少都能比別人多吃兩張炊餅。而赴死時…儘管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想起以前的事,但我敢肯定,他絕未愧於任何加諸於身的響亮名號。”

“那就好。”賀荒嵐燦爛一笑。

這回不再是假笑了。

命運啊…

“他叫什麼?”楊御成眨眼問道。

“重要麼?”賀荒嵐眨眼回道。

好傢夥,原來提問時被這句“重要麼?”頂回來的感覺竟是如此窩心…

我懺悔。

命運啊——————…

“我的故事無關緊要,但這是為了回答你的問題所必須做出的鋪墊。”賀荒嵐將小賀諫稍微拉高了一點摟在懷中:

“一開始我只是隨遇而安,有指引便順着指引埋頭趕路。赴雲響,上插芊,投身江湖皆是摸着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宿命之線閉眼過河…若說我與常人有什麼不同,想來也只是更加看重你口中那毫無意義的人際關係而已吧?”

“對你來說,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我的故事任人編排,我的意志也可以被解作各種說法…一開始他們說我離經叛道不堪大用,待我闖過三聞之刑后又迅速改口將我奉為天才。”賀荒嵐揉了揉被夜風吹得發僵的肩膀:

“世俗事就是如此,我早就習慣了。飛仙的道是什麼樣的道?想來隨着故事被不斷改編曲解,你提過的那位蘇師兄應該也會獲得只屬於他自己的答案吧。”

“不,你沒有故事,只從我能看到的角度來概括的話…全雲響州人都覺得你很厲害,但全雲響州的人都不會過多提起你。”楊御成搖了搖頭:

“至於我呢,我對你唯一的印象就是山裏的那尊玉石雕像。當時我瞥了一眼,心中只想:嚯,怎麼說呢?可真夠傳統的…”

“雕像?”賀荒嵐眉毛一翹:“他們給我立了個雕像!?什麼樣的?”

“就是…飛仙嘛…你懂的,最傳統的,最形而上學的那種。”楊御成也伸手拍了一把賀諫在毛毯中高高翹起的小屁股:

“反正我敢肯定,設計草圖絕對不是出自你兒子的手筆,但他好像還挺喜歡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賀荒嵐仰脖拍腿,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天啊,我以為他們只是說著玩玩的…好吧,沒準到時候你也能混上一座呢?切記要提前說好客戶要求…”

“算了吧。”楊御成翻着眼皮稍微想像了一下那副場景,接着搖頭回道:“我這人看見雕像就想吐,除了那位大人的…”

“我也是。”賀荒嵐拭去眼角淚光,無比識趣地忽略了有關“那位大人”的話題:

“我想要的並不是這些東西,一座雕像,一部傳奇,一套功法?我不在乎,我只想讓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能夠幸福快樂地活下去。”

“我也是。”楊御成深深點頭。

“這是世間最艱難的事了,孩子。”賀荒嵐輕嘆說道:

“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征戰一生皆是為了這份無比單純的願望…可到頭來呢?鬥爭會引來進步,分歧會創造理解,哪怕走上彎路也依然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可人們仍是如此不幸。”

“有些人認為是自己錯了,有些人認為是世界錯了。”楊御成抬頭問道:“你呢?”

“穹的道太過遙遠,他清楚地知曉自己走在一道永無止境的混沌漩渦之中。他默念着要打破階級的束縛,打破神與人的境界之隔,也確實在身體力行…”賀荒嵐闔眸輕嘆道:

“但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這些都不是最核心的問題點。他只是在無比清醒地緣木求魚,最後與大多數未能入畫的蒼茫傳奇一般,懷抱着心中僅存的希望選擇了託付。”

楊御成默默點頭。

“流離的道又太過古老,他在回憶里陷得太深了,以至於喪失了珍視新生之物的能力。世人對他抱有諸多非議,而他所行的諸般業果從結論來看皆是無可饒恕的惡…但我卻恨不起他。”

賀荒嵐端起鐵缸飲盡最後一口酪湯:

“失去家園的離落人本就已經不完整了,放眼向外,一切現世美好都會化作對他的無情嘲弄…他只能忍耐,只能接受,不斷壓抑心中的裂痕,崩潰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楊御成又點了點頭。

“而我的道,賀荒嵐的道…既不在過去,也不在未來,我在,故我行。”娟秀雙眸寒光一閃,面前人已經不再是剛才那個開朗活潑,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滿不在乎的洗沙姑娘了:

“法律制裁不了的,由我來制裁…法律制裁得了的,也由我來制裁。不論因果,不論長遠,我在世一天,便要走上一天…當我死去,生前身後?由它去吧,我不在乎了。”

她的道,便是暴力。

加以控制,收斂到最極致的暴力…善。

亦可稱之為…俠義。

這大概也是雲響州的縮影了吧。

“你呢?飛仙。”她輕柔問道:“現在,你才是飛仙…你的道是什麼?”

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楊御成埋頭閉目,深深吸氣。

我的道…

我繼承飛仙之名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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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仙骨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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