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無法接受的事實

羅斯將傑克放在自己糟亂的床上，自己半依靠着門框邊，眯了一會眼，太陽的光線就順着威風拂動的方向，斜斜地躺在羅斯的懷裏。羅斯以前從沒有覺得，陽光的溫暖是這樣讓人心安，讓人舒服，即使這是初生的太陽。

昨天的經歷給了羅斯太多可以思考的東西，一些阿爾法那老頭沒有告訴自己的，都在昨天晚上浮出了一個大概的輪廓。雖然不是十分清晰，但再不會像從前那樣沒有頭緒。而他現在要做的，就很簡單，靜靜等待傑克蘇醒過來。

雖然不知道傑克受制於什麼，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但他的確不該在雅尼克的攻擊下毫無還手之力。傑克渾身上下的傷都很重，其實羅斯在更早的時間就應該覺察的，以狼人的恢復能力，他的身上怎麼都不可能會留下疤痕。

不過狼人畢竟擁有着無與倫比的自愈能力，雖然直到現在傑克的傷勢都沒有恢復，但是身上的傷痕卻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疤凍結。關於狼人足夠變態的恢復能力，沒有傳說中的誇張，但也和傳說差不多了，這羅斯可是親眼見過。

羅斯深吸了口氣，長時間的疲勞還是讓他覺得十分倦怠。羅斯越來越在意的，是那個有能力開口放他出來，那個說一不二的人。雖然同為血族，但他和雅尼克的感覺完全不同，彷彿是早就知道事情的發展一樣，一直在耐心等待他的到來，這樣的體驗顯然不會讓人感到愉快。

對羅斯來說，說是糟糕的經驗也不為過。置身其中的時候，抽不出任何分析思考的時間，現在有了喘息的時機，所有經歷過的信息都像cháo水一樣，攪亂在羅斯的腦海之中。

平rì里阿爾法在這個時候，也該出現在他這裏了。那個老頭有着極端準時的生物鐘，做任何事情，都會完成的分毫不差。某些時間，羅斯對於工作和任務的極端執着，甚至會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阿爾法的子嗣之類的。但是今rì，似乎出了點差錯，他遲遲沒有見到阿爾法。也就是說，如果現在見不到阿爾法，那麼這一整天，都不會有再見到他的可能。

羅斯現在的心情可不能夠讓他感到滿意，臉sè已經很不好看了。他隱約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他非常不願意麵對的可能。阿爾法很有可能是有意讓自己接受他的這份工作的，從當rì和他交手這份工作時候的不自然，更能感覺的到他焦慮和緊迫，有一種交託後事的覺悟。而這一次，恐怕他想再見到阿爾法，更是難上加難。

想得越多，自然就擔心就越多。但不管怎麼說，陽光依舊很燦爛。

“羅斯？是你嗎？……羅斯，”

傑克醒來的時候，首先感受到的是一束柔和的太陽光線，雖然並不那麼強烈，但卻足以證明他還活着。而且，更是證明了一件讓他有些驚訝的事，那就是靠在門框邊上半合雙目的人，一定是羅斯。他並有預料到羅斯會做到這個地步，因為羅斯沒有義務去將他帶離那裏，這個顯然不是在什麼地下！

羅斯聽到傑克虛弱的聲音，不可微察地皺了皺眉，回身轉到屋內，嘩啦一聲拉出一把椅子，緩緩坐上去，抬頭看着傑克，說，“我把你帶出來了。”

這個小屋屋內的擺設十分簡單，除了兩把古舊得不能再古舊檀木座椅，就只剩得下連着柜子的摺疊鋼床。不過幸好這個屋子的主人，他至少還會笑。現在羅斯的嘴角就噙着似有似無的笑意。裏面的傢具雖然不多，但就屋裏的空間而言，擺放這些東西，就已經顯得有些擁擠了。

這樣一座看起來簡陋房子，是阿法爾老頭給他的，說的是臨時搭建好的。它的位置，不處在諾亞鎮的中心地帶，而是靠近荒漠的邊緣。不過阿爾法的這個臨時搭建，應該算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因為門前jīng致的圖案已經被歲月煙熏得看不出本來面目了。

那些圖案，已經模糊得只剩下一些線條了，很多都是羅斯臆想出來的。至於門上到底有沒有jīng致的圖案，羅斯也不知道，但他願意這樣想，畢竟，阿爾法的東西，總是神秘的，一直都是神秘的。他甚至還能記得阿爾法老頭當時看他的眼神，那是一種視若生命的沉重，也是一种放棄不了的希望。不過當然是在劈頭蓋臉地罵了他一通之後，才會流露出來。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傑克強撐起身體，臉上的皺紋都擠到了一起，不過能觀察到的是，他的心情還是不錯。他用手擋開了羅斯的攙扶，平淡地說，“我可還沒到老要人攙扶的地步。”

羅斯呵呵笑了兩聲，撓了撓頭髮，也自覺有些過於多事。傑克看起來是一個小老頭沒錯，可是他受了如此重的傷，還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康復到一定程度，不論從哪一個角度去看，也不能將他當作個普通老頭來看待。

這不禁又讓羅斯想到了阿爾法，畢竟，這些隨手而為的習慣，都是在他曾經很小的時候，和阿爾法一起生活時所留下的習慣。阿爾法那老頭，比不得傑克。身體可是虛弱的很。雖然這個說法有些奇怪，但阿爾法真的是個老頭。一點也不不像現在坐在他面前，面sè漸漸紅潤好轉，生命力頑強的狼人傑克。

“不過還是得感謝你了，小夥子。要是沒有你的話，我一個人可能根本就逃不出來，”傑克笑着，補充說道。

羅斯的心底隱約升起了一絲急切，平rì里阿爾法老頭什麼都不和他說，他問了也是白問。對於他的問題，阿爾法可是抵觸得十分厲害。

沒有辦法，他只有屁顛屁顛地去找茉莉訴苦，而他也樂意這樣做。但茉莉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她又不可能真正理解他所有的疑惑。現在，羅斯能夠得到答案的機會就在眼前，任誰的心裏都不會沒有波動和漣漪。

“你……您……您和阿爾法……阿爾法那老頭認識？”伸直了脖子，羅斯瞪大眼睛，帶着詢問的目光望向傑克。

“不認識，”傑克乾淨利落地給了羅斯一個否定的回答。

“可是……”羅斯並不死心，話堵在嗓子眼上，卻就是說不出來。

傑克的臉sè頓時變得有些奇怪，一時甚至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形容，沒來由得爆發出一陣大笑，笑聲牽扯着身上剛結的線疤，卻是不見血液流出，頓了好一會，他才吐出一句感慨，“你這小子，可不要那麼心急，能不能讓老頭子我，把話說完？”

羅斯吐了吐舌頭，靜靜地坐着，轉眼就化身成了一個完美的聆聽者。傑克瞧見羅斯的樣子，也是微笑無奈的搖搖頭，羅斯的朝氣不知怎地，竟莫名地讓他聯想到了湯普森，那個潛力無限的同族人，不由嘆息了一聲，鬱結的愁緒在眼中一閃而過，“我雖然不認識阿爾法本人，但是我在下面，可是聽過有關他的傳言。當然，究竟是不是真的，那得你自己去琢磨。”

“地下的傳聞？怎麼可能會有那老頭？”

羅斯皺了皺眉，指指地下，聲音輕細，看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可視線卻是在傑克身上。

jīng神好轉的傑克，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着羅斯，對於這個年輕人的一切，他都具有非常的興緻，但他當然不會將這種觀察寫在臉上，正如同別人絕不會想到，在他弱小的身軀裏面，會隱藏着冷血暴戾的嗜血猛獸。

彷彿在聊家常一樣，傑克並沒有理會羅斯的輕語，而是接著說，“其實在你到地下工作的這幾天，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你了，我想你也應該有所察覺。你怎麼不想想，才幾天的功夫，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尤其是地下的主宰們，這本是一件十分反常的事。

這你沒法否認，我在下面幾十年，可是十分了解他們。地下的那些人，關注的人的方法，千奇百怪，花樣百出，但都不會怎麼友好。”

“不過，”傑克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羅斯，轉折說道，“你可以毫不費力地擺脫掉那些麻煩，這才是我會找你的真正原因。”

“那是漢森的幫忙，我可……”羅斯臉上肌肉微微一緊，眼皮猛地跳了一下，連忙向傑克解釋。

傑克打斷了羅斯的話，嘴角突然露出一絲淺笑，但說話的語氣卻是帶上了冷厲蕭殺。他將目光停留在了羅斯的手上，說，“只有手上沾了鮮血的人，才可以在地下那個骯髒的世界裏生存。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他人的幫助沒錯，當然是有用，可那是建立在你的能力之上。換句話說，你的那個朋友，是認可你的能力，而不是你這個人！至於你是誰，是何方神聖，我想他是不會介意的。”

“不可能！”

羅斯的心裏醞釀著說不出的情緒，心底那層最薄弱的防線被傑克毫不留情的揭穿，失落可想而知。

傑克像是早料到羅斯會是如此的反應，也不焦急，視線掃向了這件古樸簡陋的小屋裏，唯一的一扇窗，若隱若現的陽光印在一塊掛着像是破布的窗帘上，像是帶着無窮無盡的誘惑。

傑克站起身，誇張得伸了一口攔腰，便朝着窗邊走去，笑道，“在底下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我會在什麼時候，會以什麼方式，才能再次見到太陽，沒想到，會在這裏喲，羅斯。”

“那……”傑克表現得越是若無其事，羅斯的心就抬得越高。他抬頭不見傑克，扭身過去，正好迎上傑克將窗帘布拉開，突然刺開屋內晦暗的一線陽光，讓他的眼睛有些微不適，而他想說的話，也戛然而止。

傑克額頭的皺紋有這樣柔和的光線潤sè，似也沒有那麼可怖。他輕咳了兩聲，從聲音上來說，是已經感覺不出有什麼異樣了。傑克重新把窗帘布緩緩拉攏，整個室內又變得灰暗一片，他用枯槁手指在輕輕撫摸着窗帘的邊緣，仰面嘆着，“在那裏呆久了，果然還是啊，不怎麼習慣這光線。”

“小子，你聽說過有關於舊時代的事嗎？”傑克問。

羅斯點點頭，說，“在書本上看到過一些，以公元紀年二零六零年為界，將舊時代和新時代的分開。呃……阿爾法那老頭也提起過一些，不過諾亞鎮這裏和舊時代也沒什麼不同。好吧，我說的沒有什麼不同，不包括下面。”

“阿爾法有非常大的可能，是屬於舊時代的人，”傑克略微有些自嘲得笑了笑，接著說，“不過都是我的猜測罷了。”

“理由呢，”羅斯如坐針氈。

傑克的手托着下巴，認真的想了會，說，“如果你知道阿法爾在下面做過的事，那就一定不會奇怪你為什麼會受到那麼多的關注。角斗場想必你也一定去過，那麼那裏的規矩呢？”

“連勝十三場？一個機會？”傑克的話突然中斷，而羅斯也適時地接話道。

“實際上這個規矩，出現在那裏已經很久了。可惜的是，很多人不知道，連勝十三場，不過是得到一個機會而已，一個百分之五十的機會。”傑克同意羅斯的話，點了點頭，緊接着，用有些變調的高音快速地說道，“可你知道嗎，在我還沒登上角斗場的時候。這個阿爾法，阿爾法！他像個瘋子一樣，連續贏了三十四場！你可沒有聽錯，整整三十四場！完全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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