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先天炁

重新恢復了對自己身體掌控的曲敬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又撓了撓頭，心中還迴響着母親臨離開之前鄭重叮囑的話語。

“咳咳，曲大少？”尹湛率先開口。

“嗯，是我。”曲敬頷首，又恍然醒悟，“尹兄且稍待，我這便去尋那枚棋子交與尹兄。”

“嗐，大少說的哪裏話來，棋子什麼的，不急不急，我是想問，大少你沒事吧？”尹湛搓着手，一臉諂媚。

“我很好啊，有勞尹兄挂念，也多謝尹兄援手。”曲敬生性溫良，加上自幼的成長環境，故而從未缺了禮數。

從剛才起就一直乖巧無比閉口不言的姜坼忽然哼了一聲：“切！就算要感謝援手之情，也該是我們姜家感謝，輪得到你嗎？”

曲敬聽姜坼語氣不善，有些不明所以：“呃……莫不是我又怎麼得罪了賢弟？”

姜坼依舊陰陽怪氣：“豈敢豈敢，天乙部如此大的威風，我可惹不起。只是不曾聽說天乙部竟然還做強盜，我烈山城家底子薄，怕是經不起這般強取豪奪。”

曲敬恍然，忙從袖中取出千機弩，雙手捧給身旁的姜蒓如：“家母性情洒脫，適才不過是與蒓如開了個玩笑，千機弩原物奉還，定然不叫貴姐弟為難。”

姜蒓如看了看千機弩，又看了看曲敬，卻並沒有伸手去接，只是偷眼瞟向了手心裏的一枚銅板，稍作思忖，對曲敬道：“若思何必如此認真，既然風前輩已經開口了，我自沒有再把東西收回的道理，這千機弩，便由若思代為保管也就是了。”

“啊？”曲敬手托千機弩，遞不出去，又不好收回，愣住了。

“哈？”姜坼也沒想到阿姐會突然做出如此決定。

“嗯？”黎大眉梢挑了一挑，卻也未說什麼。

“嚯！”尹湛素來看熱鬧不嫌事大，覺得眼前這戲碼，比瓦肆里的參軍戲好看多了，手捏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吹起口哨叫幾聲好。

畢竟經歷一番苦戰，眾人也都損耗頗大，到了此時強敵盡去，疲累感便涌了起來。

簡單交流了幾句，姜蒓如傷勢越發沉重，整個人都有些昏沉了起來，不多時便人事不省。姜坼和黎大便扶着姜蒓如先回房休息，尹湛則直愣愣站在曲敬身旁，似是有什麼話要說。

曲敬忍不住開口相詢：“尹兄還有何指教？”

尹湛用手掩着嘴，湊近了曲敬，壓低聲音：“大少，你跟我說實話，你和姜家的小娘子，到底什麼關係？”

“尹兄說笑了，我與姜家姐弟萍水相逢，哪有什麼關係？”

“萍水相逢？”尹湛偏頭看看已經陷入昏迷，正被姜坼攙扶着上樓的姜蒓如，又看看倒斃在地的黑衣人首領肩膀上的猙獰創口，再轉回頭來看看仍被曲敬握在手中的千機弩，搖了搖頭，“曲大少就不要過謙了……”

曲敬發現了尹湛的目光，抬起手對着尹湛揚了揚千機弩：“這個？這東西到底什麼來路？怎麼你們看它的神情都這麼奇怪……”卻嚇得尹湛臉色瞬間煞白，用最快的身法躲開千機弩指着的方向，氣急敗壞道：“別對着人！”

曲敬忙垂下千機弩的弩管，尷尬地笑笑：“尋常江湖暗器而已，尹兄不必驚慌。”

“尋常江湖暗器？”尹湛差點氣得背過氣去，“你可知這玩意兒的名目？”

“不是叫千機弩嗎……”

尹湛只是笑笑，而後輕輕拍了拍曲敬的肩膀，一臉“你不必說了，

我都懂”的表情，口中卻只是道：“好了好了，曲大少今日大發神威，想來也累了，我雖然只是敲敲邊鼓，但也累得不輕，不過……”用眼神向院中的三具黑衣人的屍體示意了下，“這些大少能處理得來嗎？”

曲敬正為此發愁，聽尹湛意思，立即就坡下驢：“小弟確實不知該如何處置，還請尹兄幫忙。——放心，額外算工錢的！”

聽說又有錢可賺，尹湛當即就不累了，並且表示這收拾手尾的事交給自己就好，“一切有我，大少放心！”稍一沉吟，又道：“不過，姜家小娘子的情況好像不太好，剛才風前輩說，我的先天炁對她的傷勢有些好處，我大概得費些工夫，既然說好了也要一併傳給你，不如你一起來聽一聽、看一看。”

“如此也好，救人要緊。”曲敬點頭稱是。

片刻之後，在姜蒓如的房間內，尹湛蹺着二郎腿，用三指搭在面色蠟黃的姜蒓如腕口上切脈，口中咕噥着念念有詞，只是聽不清在說些什麼。好半天，方才皺着眉移開手指，卻沒有將手臂收回，而是伸向了昏迷不醒的姜蒓如的臉。

“你幹什麼！”

“尹兄自重！”

忍不住喊出聲的是姜坼和曲敬。

尹湛面現不滿之色，撇着嘴道：“去去去！小娃娃瞎吵吵什麼！還有你啊，曲大少，我怎麼不自重了？我這不是要替小娘子療傷呢嗎？”

旁邊黎大神色微動：“閣下當真可醫治此傷？”

“怎麼可能！這邪門功法我聽都沒聽說過，世上有沒有破解之法也難說得緊，我怎麼可能會治？”

“那……閣下所說療傷……？”

“我是說，我雖然擺不平，但是這小娘子自己體內卻有另一股真氣與這古怪內力互相糾纏，本可以慢慢將之化解的，奈何今晚一戰，小娘子消耗太過，體內自保的真氣就扛不住了。但我可以用我的先天炁內力助她體內真氣重凝，待她轉醒過來，便可自行運功療傷了。”

“可是……尹兄這手是要……”曲敬聽不太懂尹湛所說的道理，只知道此人要伸手摸姜蒓如的臉，總是不妥。

“曲大少，你不懂，我這先天炁的內力有些特別，並不走尋常經脈，只在任督二脈循行，我有密法可勉強自尾指的手太陽小腸經和拇指的手太陰肺經導出些許，可是若是傳入小娘子身上的其他經脈，那必定要散了的。所以我只能直接將真氣灌入她的任督二脈，如此才能確保先天炁不至散失。而任督二脈相交於唇上齦交穴，也就是人中位置的嘴唇內側，因此，我取離這裏最近的督脈印堂、任脈承漿二穴，正可以將先天炁傳入她體內，如此方能起效。否則，你以為我要幹嘛？也不看看，就這還沒長開的麻桿小丫頭，我又怎麼可能有興趣……跟我家封宜奴封姑娘比起來，根本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尹湛看似在向曲敬解釋，其實更是說與黎大和姜坼聽。為了避免麻煩，這些解釋還是有必要的。

姜坼和黎大都是行家，自然知曉個中利害，於是也便不再言語。

看眾人不再表示異議，尹湛豎起右手拇指與尾指，其餘三指收握，把拇指抵在姜蒓如下巴處的承漿穴，尾指則點眉心印堂穴，而後微合二目，開始傳功。

“喂喂，他說的封宜奴是誰啊？”姜坼悄悄捅捅曲敬，低聲問道。

“封大家是開封城風月行的四大行首之一，更是去年的花魁。”曲敬心不在焉回道。

姜坼眼睛亮了亮：“真的有他說的那麼漂亮？有機會倒要見識下……”

曲敬失笑，心道這姜坼不過才十四五歲，卻已經一臉認真地要去見識花魁了，這……

正想着，卻見姜蒓如眼皮顫了幾下，緩緩睜了開來。

不等姜蒓如有何動作，尹湛已經搶先開口：“別動！現在你丹田裏有一絲清濁各半的內力，那是先天炁真氣，你不要排斥，收攝心神，按陰陽讓其循行任督二脈，先天炁可以化作任何種類的內力，聽我口訣調息，將其煉化……”說到這裏，卻忽然停下，用眼睛瞥着一旁的姜坼和黎大道，“我是為了救人才忍痛外傳口訣，曲大少有約在先，可以聽一聽，但你二位是不是應該迴避一下？不然我就真的虧了……”

二人無奈，知道非常時期不便拘泥，只得先行離開，房中便只剩下了尹湛、曲敬，以及躺在床上剛剛醒來的姜蒓如。

尹湛這才開始講述先天炁的口訣：“且聽好了：修一已真陽之炁，以接天地真陽之炁；盜天地虛無之機，以補我神炁之真機。教人無所有，無所為，無所執，虛之極而無極，從而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內不見我，外不見人，一無所見，則我通天地，天地通我，我與天地，似契似離，同於大通。此之謂：渾人我，同天地……”猶如咒語般，尹湛的聲音似乎有種奇異的力量，傳入姜蒓如耳中，少女剛醒來時有些紛亂的氣息，也漸漸平息了下來。於是姜蒓如把眼睛重又閉上，默默感受着體內真氣流轉，輔助自己體內那股能剋制息壤堙氣訣的內力漸漸充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