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棋逢對手

第34章 棋逢對手

片刻之後,感受到姜蒓如體內已然納入正軌的真氣流轉,尹湛慢慢收回了手,輕輕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回頭對曲敬道:“剛才的口訣,你可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從方才就一直陷入沉思中的曲敬點了點頭。

“那好,你且盤膝坐下,依照之前的約定,我也渡一絲先天炁內力給你。”

於是曲敬坐下,尹湛用手指抵在曲敬面部的承漿和印堂兩穴,將一絲真氣渡了過去。由於曲敬並不像姜蒓如那般還需以之療傷,因此倒也無需助他循行經脈,僅僅將真氣存於丹田中即可。

尹湛既已完成了約定,整個人眼見着松垮下來,對曲敬道:“我答應的事已經做了,等你找到那枚棋子,給我便可。說起來,我也沒想到能在你這裏了卻這段師門因果,也算是緣法到了,該着你和這先天炁有緣……不過……大少,你可記住了,剛才你聽到的那口訣,可一個字都不能外傳,對任何人也不能說的!我信得過天乙傳人,大少也莫讓我失望才好。”

曲敬初時還不覺得什麼,可越聽越覺得尹湛這話有些耳熟,彷彿在哪裏聽過似的:“緣法到了……誰說過來着?”忽然一拍大腿,“你怎麼說話和那老道一個路數?”

“老道?什麼老道?”尹湛面露警惕之色,“你說清楚,怎麼回事?”

“就是前些日子在大街上遇到的一個老道啊,叫什麼來着?哦,對了,叫曉凡道人,他就和我說什麼緣法到了之類的話……”

“晦氣!你竟然見過我小師叔……那老騙子和你都說什麼了?”尹湛聽到曉凡道人的名字,頓時一臉的義憤填膺。

“也沒什麼,就是些算命先生常說的話,還說了前路坎坷血光之災什麼的,確實是晦氣。哦,還有皮肉受苦的桃花劫……”曲敬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偷眼掃了姜蒓如一眼。

“你的桃花劫我沒興趣,”尹湛少有得神情嚴肅了起來,“不過他說你有性命之虞?他是怎麼說的?”

曲敬仔細回想:“就說什麼前路坎坷,然後就說我身雖可保,人卻難留,記不太清了……哦,對了,他說應是這一兩年的事……”

尹湛認真聽罷,對曲敬道:“嗯……我勸你還是小心點好,那傢伙雖說坑蒙拐騙不假,不過他斷的命,還真從沒錯過。”

曲敬聽尹湛這麼說,也覺得事情有些嚴重了,不由摸着下巴想了想,補充道:“我記得他還說若是有緣再見就教給我破解之法……”

“下次見面便教你破解?……那你就不用愁了,你下次見他之前肯定不會有事的!沒事了沒事了,放心吧,哈哈,那老小子說話不用放在心上……”

曲敬又再三詢問,可尹湛卻乾脆什麼也不說了,曲敬無奈,只得作罷,卻就此對這事上了心。

眼見此間事了,重新喚來了小丫鬟凝翠照顧姜蒓如,尹湛又去處理了還倒在院中的幾具屍體,曲敬則再三道謝,而後各自回房休息。

終於,小樓與周遭的樹木花草一同歸於了沉寂,彷彿連園子中的蛐蛐與鳴蟬也都進入了沉沉的夢鄉,不再發出絲毫的聲響。

夏季的夜晚就在這樣的寂靜無聲中過去了。天空中掛着半輪月亮,清皎的月輝掩映不住滿天的星子,閃啊閃的,牛郎星和織女星隔着廣袤的天河也愈行愈近了……

翌日清晨,僅僅睡了不到三個時辰的曲敬不顧睡眠不足的疲憊,早早地便起身了。

曲敬覺得,不論自己何時起床,

墨雲彷彿永遠都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自己床前。這一發現讓曲敬很是好奇,墨雲究竟每天都是何時起床的?他也曾經很認真地問過小丫頭,可是對方只是一臉的幽怨表情,並不開口,彷彿在說“你是大少爺,怎麼會懂我們做丫鬟的辛苦”,使得曲敬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了。

在墨雲的服侍下,曲敬更衣凈面,墨雲又遞上早已準備好的牙粉與漱口水,及至洗漱已畢,曲敬伸着懶腰步出門外,看了一眼對面,姜蒓如下榻的客室房門仍然閉着,便獨自一人下得樓來,先在花園中深深吸了口氣,伴着清晨令人舒爽的微微涼意,滿滿都是草木的馥郁與泥土的芬芳,沁入肺腑。伸了伸懶腰,耳中就聽到一旁有腳步聲傳來,一轉頭,便看到姜坼正伸臂踢腿,一邊活動筋骨一邊在園中閑逛。

二人既然遇到,少不得閑聊幾句,曲敬這才知道,姜蒓如傷勢雖然已無大礙,但仍有些虛弱,因此仍在房中休息。姜坼一早去探望了阿姐之後便無所事事,因此自告奮勇出來為阿姐準備朝食。

然而姜坼又能到哪裏去找尋吃的?既然見到了曲敬,這事自然便落在了此間主人曲敬的身上。

雖說曲成殷不在家中,然而畢竟昨日才鬧出了人命,曲敬有所顧忌,本就沒打算讓眾人往前院去用餐,於是招呼下人送了食物過來,幾人便在小樓中用了朝食。

吃飽喝足,姜坼覺得無所事事,於是拉着曲敬在梧桐樹下的石桌上擺開了棋盤,黑白子落縱橫格,下起棋來。

由於二人均是臭棋簍子,時不時就送上一條大龍給對方屠了,因而倒也下得酣暢淋漓,均覺得今日棋逢對手,不由地都生出了“此輩堪作我之對手”的惺惺相惜的感覺。直到躺得累了出來活動的姜蒓如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把二人叫停,這對棋枰瑜亮猶自覺得意猶未盡。

恰巧用過了朝食便不見蹤影的尹湛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也樂呵呵地看着石桌上的殘局,嘴裏陰陽怪氣,嘖嘖稱奇:“二位還真是棋藝高絕,佩服佩服……”

曲敬尋了尹湛一上午,此刻終於見到了人,慌忙從棋笥中好一陣扒撿,拈出一枚黑色棋子,送至尹湛面前:“尹兄請看,這便是母親提到的,得自陳摶仙長處的那枚棋子。”

尹湛接在手中,只見這枚棋子形制尺寸比棋笥中其餘棋子略大一圈,不仔細分辨卻看不出不同,舉過頭頂,對着陽光,原本黑色的棋子則透出瑩瑩綠意,煞是好看,定睛看去,棋子在日光透過後隱約能在內部看到一個“陳”字的標記,而用手指在棋子表面摩挲,卻又全無痕迹,完全感受不到有何紋理字樣。

“嗯,確實和老傢伙留下的棋具是同一套的……”尹湛低聲嘀咕着,對曲敬點了點頭,將棋子收入懷中,忽然又有些驚疑地問道:“這麼重要的東西,你就這麼隨手扔在棋簍子裏?”

曲敬尷尬一笑,手指着棋盤棋笥:“呃……實不相瞞,這棋盤棋子原是母親所留之物,後來家父將之放在我這裏保存。我原本只知道這裏面有顆棋子與其餘的並非同一套,但既是母親所留,也便原樣存留了下來,並不知曉其中還有陳摶仙長之事……”

“呵呵,大少你們家真行!陳摶許下的人情,就這麼隨手扔給小毛孩子拿來玩耍……”

“……”曲敬無話可說,只能強自微笑以對。

姜蒓如昨夜雖一度重傷昏迷,但一來姜家本就有些可以消磨息壤堙氣訣的辦法,二來又有先天炁相助,一夜過去,到此刻體內凝滯的經脈已然通暢了不少,剩下的,也只是水磨工夫罷了。

姜坼隨手收拾好了棋子,便眼巴巴看着姜蒓如:“阿姐,我能出去玩嗎?”

姜蒓如對自家弟弟能問出這話感到極是詫異:“昨日的事你莫不是都忘了?”

姜坼卻不以為然:“可是昨天的那三個賊子都已經死了啊,神神秘秘藏在背後主使的彭異也自斷了一臂,就算僥倖不死,沒有幾個月,任他再高的修為,也別想和人動手了,怕他作甚?”

姜蒓如有些無奈:“既然昨日能被那彭異算計,焉知今日不會有別的什麼張異、王異動歪心思?”

“阿姐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咱們家一向是與人為善,江湖上誰提起不誇一句烈山城姜家好樣的?哪裏會有那麼多仇家……”

二人正說著,忽有一個清脆女聲插話進來:“呵呵,這話說的,該不會你們自己都信了吧?”

抬頭看去,身材高挑的風奚兒身着一襲火紅的衣裙正蹲在牆頭之上,見眾人望來,便招了招手,隨後飄身落在院中。

曲敬見到風奚兒,心情大好,忙上前見禮,口中問道:“奚兒姐姐什麼時候來的,怎麼在牆上,旁邊不就有扇門嗎?”

“啊這……習慣了……”風奚兒不好意思地笑笑,旋即便抓住曲敬手腕:“我聽說,昨天夜裏,有賊人打上門來了?你沒事吧?”

“讓奚兒姐姐擔心了,我一點事也沒有。”曲敬攤開雙手,原地轉了一圈給風奚兒看。

“我還聽說,你一招之內,便殺了三名高手,更是只用幾句話就迫得賊首揮刀自斷一臂,而後負傷而逃?”風晚晴饒有興趣地問。-

曲敬聽得直冒冷汗:“……姐姐在哪聽到的這些……純屬胡說八道……”

“快快快,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風奚兒完全不理會在場的其餘人等,拉過曲敬按在石凳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雙手托着下巴,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你可以開始了。”

曲敬無奈,先向被晾在一旁的姜家姐弟和尹湛賠了不是,才把昨夜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直講到彭異自斷手臂之後離去,轉頭再看風奚兒,已經臉頰漲得通紅,咬着牙,下巴緊繃著,雙拳緊握,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麼。

“奚兒姐姐,你怎麼了?”曲敬試探問道。

被曲敬一問,風奚兒終於爆發了出來:“啊啊啊啊!姑母大發神威,我竟然沒有看到!我、我、我……我怎麼就錯過了呢!”一邊語無倫次,一邊捶胸頓足,懊惱之意令人不忍卒睹。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風奚兒忽然止住了哀嚎,直勾勾盯着曲敬,彷彿看到了世間最珍貴之物,眼裏像是閃着小星星:“小弟小弟,你答應我,下次姑母再要出來時,你一定要叫上我!叫上我好不好?姐姐求你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娘親她……好吧好吧,叫你就是,下次一定叫你……疼!姐姐快放手,我胳膊要斷了……”曲敬拗不過瘋魔了一般的風奚兒,只得先應下來,至於以後的事,也只能以後再說了。

好不容易等到風奚兒稍稍平靜下來,曲敬問起她的來意,風奚兒這才講述了一件讓曲敬萬萬沒有想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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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水異俠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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