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源自現代的一些小建議

張淼見張櫟予一臉不解，道：“今日在道口看顏澪炙肉，為父也品嘗了一下，肉香濃郁，口味絕佳，在這一方面為父可以說遠不及他，便在車中看着你們在道邊擺攤炙肉，為父見你也能和顏澪一起辛苦忙碌，這是你從小到大都不曾經歷，卻能堅持下來，為父很欣慰。”

張櫟予想不到父親對自己和顏澪的所作所為都看在眼裏，聞言起身行禮道：“多謝爹爹讚譽。”

張淼擺手讓他坐下，然後喝了一口茶湯道：“見你們遇到徵稅司的公差，顏澪反客為主，辦事成熟穩重，幾句話就把事情解決，為父便覺得你這個朋友，值得一交。”

張櫟予點點頭，自從認識顏澪以來，他能感覺到顏澪對自己是真心相交，而且或多或少可以在他身上學到些什麼。

張淼道：“為父對你大哥很嚴厲，對你卻疏於管教，現在看來，對你今後的發展不利。你今日遇事慌張，又因失去錢財而鬱鬱寡歡，今後如果遇到什麼事，很難獨當一面，還會過於計較得失。”

若是在以前，張櫟予一定會覺得爹爹言過其實，甚至覺得厭煩，但今日所發生的一切讓他突然覺得，自己確實有很多不足，也確實沒有能力處理一些事情。

張淼見張櫟予今日沒有表現出往日不屑一顧的樣子，知道他今晚已有獲益，自己不必多說，只需要循序漸進，慢慢教導。於是轉移話題道：“你方才說的詩，從何處聽來？”

張櫟予笑着道：“是顏澪說的，他想四處遊歷一番，見見世面，所以說了這首詩，孩兒覺得很有深意。”

“這首詩確實有很深的道理。”張淼道：“你仔細品味，就能發現顏澪是個不一般的人。”

張櫟予十分詫異道：“爹爹為何對顏澪如此高的評價？”

張淼笑着並未回答，而是問道：“你可知他要去何處？”

張櫟予答道：“顏澪說要先回恆州，然後再各地遊歷。”

張淼點頭道：“此詩是在告訴你，要堅持不懈去追尋，不要只是局限於書本或者道聽途說，要自己去經歷，去發現，只有親身體驗，才能明白更多的道理。

張櫟予點頭道：孩兒明白了，今日確實受益匪淺。

張淼沉思片刻，突然語氣深沉道：“二郎，你怕辛苦嗎？”

張櫟予不知道父親為何這般問，不解的問道：“辛苦我是不怕的，不知爹爹為何突然這般問。”

張淼道：“你今日先且回去，明日我再與你細說。”

張櫟予眨了眨眼，還是不明白，但既然父親這樣說，只能行禮離開。

又讓兩名女兒也回去睡覺，韓氏忍不住問道：“官人，你可是也想讓二郎出去闖蕩。”

張淼滿眼溫柔看着愛妻道：“怎麼？不好嗎？”

二人多年夫妻，韓氏卻還是被張淼看的有些害羞，臉頰微紅對張淼道：“二郎從小就被公婆寵愛，十幾年不曾吃苦受委屈，突然讓他出去闖蕩，我心中不舍，只怕他自己也不能願意。”

張淼搖頭道：“這次不同，這個顏澪有些不一般，他對二郎的影響很大，總是在潛移默化里改變着二郎，現在二郎開朗外向，也會思考問題，都是在認識顏澪之後才發生的。”

韓氏仔細琢磨，發現確實如此，於是道：“那叫顏澪的少年當真非同一般？”

張淼笑道：“明日讓二郎請他到家中來，我再細細判斷。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顏澪一大早就起床了，從客棧簡單用了早飯，就到了北市買了輛小蓬車，可以讓化肥拉着走，然後開始將買的禮物放在車上，堆了滿滿一車，又擔心傾倒磕碰，用麻繩捆綁固定，滿意地拍了拍手，然後轉身看向化肥。

化肥這幾日好吃好喝，長胖了一些，此時還在馬槽里和幾頭驢搶草料。因為顏澪的大手筆，客棧掌柜對顏澪那叫一個殷勤，那叫一個服侍周到，對化肥也是十分照顧，每天讓夥計好水好料三頓伺候，另有專人刷洗清潔。化肥一時間成了客棧後院驢棚大佬，飛揚跋扈，不但搶糧搶水，還霸佔了一處通風乾燥，舒適乾淨的草堆，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吃。

顏澪見掌柜如此上心，結賬時就多給了幾貫錢，表達自己的謝意。掌柜馬上更加殷勤，讓夥計準備好一口袋上好草料，給化肥大爺路上吃。

對於主人，化肥是沒有脾氣的，因為顏澪給了自己幸福生活，所以不敢蹬鼻子上臉，真實上演了什麼叫對外騾仗人勢，對內唯唯諾諾。見顏澪指了指小車，化肥乖乖走到馬車前，夥計幫忙套好車，顏澪便對掌柜和夥計一一道謝，抖動韁繩向城東而去。

剛走出沒多遠，就見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張櫟予打着哈欠向自己走來，顏澪拉住化肥，下車問道：“怎麼起這麼早？逛早市啊？”

張櫟予道：“我爹爹讓我來找你，邀請你去我家。”

顏澪不解地問道：“伯父找我？”

張櫟予點點頭，然後一屁股坐在騾車上道：“快走，我困着呢。”

顏澪坐上車問道：“喂，你爹不會是想要我的炙肉秘方吧？”

張櫟予眼珠一轉，一臉不屑嘿嘿笑道：“我爹爹已經知道了你的秘方。我看過你炙肉，簡單得很，根本不複雜。”

顏澪斜睨一眼道：“你抬頭看看天上。”

張櫟予抬頭望天：“天氣很晴朗，萬里無雲，陽光燦爛。”

顏澪抖動韁繩，讓化肥走起來，然後對張櫟予道：“仔細看，會有牛被你吹的飛起來。”

二人嘻笑打鬧，等到了張家門口，早就有幾名家丁在門口等候，張櫟予讓他們把騾車拉去後院，好草好料招呼，自己帶着顏澪走進大門。

顏澪進門一陣東張西望，這是他第二次進商人家，第一次的記憶不美好，他希望第二次能心情愉悅。

張家也是三進院落，但是裝修豪華，景色別緻，一路隨處可見各色花草，家丁丫鬟對顏澪禮貌行禮。過了垂花門，便進了後院，只見院中種着兩棵柿子樹，還有兩個小池塘，養着幾尾小魚。

張櫟予先將顏澪帶到自己的房間，只見房間內裝飾華貴，窗明几淨，還點着不知名的香薰，顏澪環顧一周，然後一臉譴責地看着張櫟予。

張櫟予本來得意洋洋，展示自己家庭條件的同時，也希望看到顏澪的吃驚模樣。但見顏澪的表情，張櫟予竟然一瞬間有些心虛。

是自己太過張揚了？是自己隱瞞了真實身世，讓顏澪感覺到了欺騙？張櫟予眼神飄忽道：“怎……怎麼了？”

顏澪收回譴責的目光，悠悠道：“知道你家有錢，那是不是應該算算賬了。”

張櫟予小心翼翼道：“什麼賬？”

顏澪伸出一隻手道：“欠我的兩貫抵罪銀趕快還我，不然我就開始在你家搬東西了。”

二人閑聊一陣，內府管家來告知官人醒了，在正房大堂等待二郎帶顏小郎君過去。

二人起身來到大堂，顏澪見主位上坐着一名藍色錦袍的中年人，看着有些眼熟，於是和張櫟予一起行禮道：“給張伯父（爹爹）問安。”

只聽中年人道：“坐吧。”嗯，聲音也有些熟悉。

顏澪按照規矩，坐在客位，這才仔細看向中年人，看到后略感吃驚，不禁“咦”了一聲。

中年人笑呵呵道：“顏小哥認出老夫了？”

顏澪笑着道：“早知道是伯父，昨天就該多請您吃些炙肉了。”

張淼就是昨天在張家門口品嘗顏澪烤串的人，於是坐在車裏的那位中年人。見張櫟予一頭霧水，張淼笑着說了自己和顏澪在門口相遇的事。三人笑談了一陣子，張淼便隨意找些最近發生的事問了問兩人態度。

張淼對張櫟予的回答其實並不看重，而是想旁敲側擊的了解顏澪的為人。顏澪心思沒那麼複雜，只當是聊些家常，前世自己也和朋友們針對一些社會新聞談論時弊，所以倒也對答如流。

張淼一開始表面還和二人談笑風生，但心裏卻對顏澪產生了欣賞。他是商人，觀念和思想自然不是保守刻板的，所以顏澪的一些見解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漸漸竟然將顏澪視為忘年之交，完全不顧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張櫟予，而是單獨和顏澪攀談起來。

也不知聊了多久，茶湯也喝了好幾碗，二人盡然沒有停止的意思，張櫟予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反倒饒有興緻的看着父親和顏澪對談，一時間竟然覺得很有趣。此時二人正在談論行商的一些觀點。

張淼覺得運輸貨物時耗費巨大，道路艱辛，加上貨物損耗，即使販賣后，細細一算還是獲利較少。顏澪覺得路上應當多做市場了解，不必拘泥於一處的貨品，可在周邊州縣鄉鎮購買一些，這些地方的貨品價格便宜。

顏澪舉例道：“如定州鮮魚，但同種鮮魚在周邊村鎮也有販賣，價格卻要比定州低些，可在這些地方購買，獲利便可多些。”

張淼問道：“若是要從他省進貨，又該如何？路途漫長，食材不能保鮮，總是損耗過大。”

顏澪道：“不可避免之事，就要想法彌補抵消。如需從江南買魚，陸運不便可行水路，若擔心損耗，可從遼陽府帶些江南緊俏貨物過去販賣，抵消回程的鮮魚耗損，或許還可以賺上一筆。或可以在路程中打探沿途各地貨品，回程時採購一些在遼東稀缺緊俏的，便可多多獲益。”

張淼聞言大笑道：“顏小哥有此商才，堪比陶公了。”

顏澪急忙道：“不敢不敢，小侄才薄智淺，哪能比得上陶公？今後只怕還要和伯父多多請教。”

一波商業胡吹下來，張淼和顏澪相談更歡，直到午時，二人腹中飢餓，才反省過來竟然已經聊了一上午。顏澪覺得耽擱太久，起身行禮便要告辭。

張淼道：“顏小哥便留下用飯吧，你的炙肉口味絕佳，昨天請我吃了，今天也嘗嘗我家手藝。”

顏澪道：“伯父盛情，小侄本不該拒絕，只是我還有事，已在遼陽府盤桓多日，急着回去。”

張淼擺擺手道：“無妨，你的事我已知曉，回頭我派管事家丁幫你把禮物送回村中。”

顏澪張張嘴還要婉拒，張櫟予道：“好啦，顏澪，今日就在我家住下，我也有事和你商量呢。”

顏澪只好點頭應下，便與張家父子一起用飯，飯後張淼帶着顏澪和張櫟予在城中自家酒樓轉了一圈，他倒不是炫耀，而是希望顏澪提出一些建議。此時的張淼沒有再將顏澪當作一名毛頭小子，他發現顏澪在商業經營上頗有見地，所以想聽聽顏澪的意見。

其實現代的酒店經營顏澪不懂，只是有些特點是古代沒有的，相比於服務水平和種類特色，古代的水平更高也更加豐富。這個時代已經有了外賣和跑腿業務，酒樓中有歌伎唱曲陪酒，酒樓內有單間雅座，其實沒有什麼需要顏澪提建議的地方。

但是顏澪四處看了看，又觀察了一陣客人點菜的方式，若有所思。

張櫟予悄悄捅了捅顏澪小聲道：“怎麼，有什麼問題？”

顏澪回過神來，見張淼和張櫟予一臉緊張的看着自己，趕緊笑着道：“沒有問題，只是覺得可以增加些項目。”

張淼問道：“什麼項目？”

顏澪道：“點菜時只有菜名，沒有圖案，客人不知道菜的品相，正所謂‘色香味俱全，方是上乘。’所以，可以做些畫著店中菜肴的畫冊，讓客人翻看畫冊點菜。”

張淼細細思索，覺得有些道理，這種創新的點菜方式可以讓客人直觀挑選菜肴，小聲囑咐管家悄悄記下。

顏澪接着嘀嘀咕咕道：“似乎也可以每天推出一些特色菜，價格比平時降低些，會吸引食客的注意力，那就會有更多的人點特色菜。”

張淼和張櫟予站在顏澪身後，聽到這句話一起回頭看着管家，管家急忙在本上匆匆記下。

顏澪繼續嘀咕道：“這個會員制嘛……充錢打折還是持卡打折呢？嗯……都好些，會員就成了回頭客，雖然價格優惠，但是來的次數會變多。”

張淼好奇道：“會員制？是什麼意思？”

顏澪回過神道：“就是給熟客或者親屬朋友的一些優惠政策。可以在店裏存一筆錢，給予憑證，然後每次消費登記下來，進行扣除，這樣客人吃過飯就可以直接走人，等到存的錢扣除乾淨了，可以續費。”

張淼聞言眼睛一亮，張櫟予道：“打折是什麼意思？不給錢就把腿打折？”

顏澪笑道：“也是一種優惠，按照會員等級，享受優惠。比如一頓飯需要一百二十文，普通會員只需要付一百一十文，高等會員可以付一百文。”

張櫟予瞪大眼道：“那豈不是虧本了？”

顏澪笑道：“可是佔了便宜的人還會想着繼續佔便宜，給了優惠，就想着下次還來，不但自己來，還會介紹親朋好友一起來。宣傳了店鋪的同時，也可以吸引更多的食客。”

張淼自然是一聽就懂，眼神示意管家這條也記下來。張櫟予好奇道：“你這些想法都從哪裏學來的？”

顏澪微微一愣道：“額……我在山裏認識過一位高人，是他教我的。”

張櫟予若有所思道：“高人……嗯……確實是高人。”

等到日頭落山，眾人便在城中張家最大的酒樓吃飯，今天正好是張家大郎回家的時候，張淼便派人叫他一同前來。顏澪跟着張櫟予來到一處雅間，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一名穿着灰色長杉的青年走進來，張櫟予急忙笑着迎上去行禮道：“大哥，你來了。”

來的人正是張家嫡長子張林盛，今年二十，正在遼陽府的書院中準備科考，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州試，所以張林盛不常回家，這次回來休息幾日，便又要回書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