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轉移
“你的包袱有那麼重嗎？”
看着小希一本正經的樣子，廣源嘲諷道。
“那你一直是這幅弔兒郎當的樣子嗎？”
小希馬上回懟過去。
“我是啊。”
聽到廣源這句話，小希突然覺得全身彷彿被什麼東西緊緊捆綁着，氣得她喘不上來氣。
“滾！”
“呦，你生氣啦？”
看着廣源笑嘻嘻的樣子，小希乾脆把頭扭到一邊兒不搭理他了。
“忘了神們怎麼說了？你不能有感情。”
小希還是沒搭理他。
廣源又逗了她幾句，但都沒回應。於是廣源也默不作聲了，他把視線望向了窗外。
這是最近幾天才養成的習慣，小希總愛讓廣源在無所事事時多帶她看看風景。
剛開始廣源有些不解，隨後想到小希經歷過的，漫長且孤獨的旅程后便明白了。
之後每當廣源到新的地方，都會注意周圍的風景，盡量把視線多停留在美好的地方，以便小希透過自己的眼睛觀看。
窗外佈滿淡雲的天空開始變得厚重，帶着陣陣轟鳴逐漸降落，直到陰沉沉地烏雲壓住四月天後，外面開始暗下來，映的湖面像墨水一樣。
要下雨了啊。
廣源看着來到自己視野正中，背對着自己向窗外觀望的小希，漫天烏雲擱着窗戶擠在她的身影後面。
“小希？”
輕輕喚了一聲，小希還是沒有搭理他，廣源搖了搖頭，從座椅上站起。
眼前的畫面突然繚亂讓小希有了反應。
自己還沒有見過下雨呢，這傢伙故意的？小希扭頭瞪了廣源一眼。
廣源並不是故意這樣，他只是起身把手撐在桌子上，用另一隻手打開了窗戶。
絲絲涼風夾着濕意馬上就涌了進來，外面開始有大顆大顆的雨點兒滴落了。廣源把身子往前探了些，一些雨點開始滴落在他的臉上，弄濕了他的頭髮。
這個季節的雨不像秋雨，凌冽刺骨。也比夏雨也好些，夏雨滴在身上只是徒增一把汗罷了。這個季節的雨不溫不涼，能直接滴進心裏。
小希愣愣地觸碰着自己的臉頰。
在來到這顆星球之前水對於她來說只是一種無機化合物。直到在互聯網中學習人類文明的資料，念到那些短文詩歌時，才知道人類對於水有着怎樣特殊的感情。當然，她對人類與水的感情是嗤之以鼻的。
人類對這種普通的化合物都能扯到愛與希望，幾百萬年的時間，浪費的可真是雨露均沾啊。
小希一直這樣想着。
可當微風透過衣縫吹到廣源身上，水滴落在廣源的臉上時，小希突然發現自己的心裏湧出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一種別樣的情緒。
這股情緒組成的電磁信號不斷匯聚着，最後組成一股強大的數據流，在那她小小的晶片中如洪水般橫衝直撞。小希不由得想到之前看到過的一首人類的小詩，一首簡簡單單的，描寫愛與生命的浪漫小詩。
觸摸着水滴，感受着風的溫度，小希在緩存中檢索找到了那首小詩，於是小希把它具象化在廣源的神經信號中，讓那首詩飄浮在自己的眼前。
看着在眼前浮動排列成行包裹着自己的小方塊，小希突然覺得自己心中有種按捺不住的衝動在翻湧，她好想衝到外面去。
她想踩在外面的濕潤的草地上，踩着砂石把腳趾放在泥水中，想要呼吸夾雜着泥土和青草味道的空氣，
她想在雨中舉起雙手，仰面任由帶着些許涼意的雨滴打濕自己的頭髮，打濕自己的衣服，滴落在自己臉上，最後再任由眼淚消逝於雨水之中。
這股衝動是那麼強烈，讓小希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映過來。
這就是人類的語言嗎...小希用手輕輕撫摸浮在身前的小方塊，這些文字排列起來的樣子太奇妙了。
聽着雲中傳來的陣陣轟鳴聲，小希的心底突然隱隱有些感覺，她覺得人類的情感並非如開始所想，並非那樣一無是處了。
“消消氣好么？”
耳邊想起廣源的聲音，把小希從詩歌的語境中拉了回來。
“恩。”
小希回過身點了點頭。
“我還一直沒來得及問你，你在宇宙中具體走了多久？”
廣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十一萬年。”
廣源凝視着小希天藍色的眼睛，裏面夾雜着絲絲落寞。竟然這麼久嗎。
“那...這十一萬年，你是休眠還是清醒着？”
“大部分時間都清醒着。”
她的眼神有些暗淡，廣源的話讓小希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路過太空塵埃或星雲團時，需要檢查能否收集一些可用的能源。因為穿梭機穿過這些障礙時會被迫減速，只有不停的補充能源才能拉開與菌絲的距離，所以要盡量保持清醒。”
“孤獨對我來說並不陌生，遇到神們之前，安達納爾也獨自在星雲中呆了幾百萬年。只是有了感知能力之後，再去體驗孤獨是件很難的事情。在黑暗的宇宙中前行，有嘴發不出聲音，有耳也聽不到聲響，目光所及之處的星辰，儘是觸不到的絕望。”
“再不來到地球，我可能很快就會程序崩潰，徹底迷失在無垠的宇宙中。”
廣源長長嘆了口氣，這個小傢伙經歷過怎樣的孤獨啊。
看着小希低沉的樣子，廣源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種特殊的能力。
無論是司馬詩慧，還是和小希，他好像總是會把周圍人的情緒拉低。
還好空氣中低沉的情緒沒有瀰漫多久，響起的敲門聲和進來的人把它們驅散了。
“廣源。”
聽到那人進來就喊自己，廣源連忙站起身，和他打了個招呼。
“肖博士。”
肖儀對廣源點了點頭，“會議結束了，現在上面要求立即把你轉移。”
“轉移？”
“是的，我們即刻啟程去BJ。”
肖儀夾着一個厚厚的檔案袋，抱着一台碩大的筆記本電腦對廣源說道。
廣源抱着檔案袋跟着抱着電腦的肖儀，他倆淋着雨一路小跑，在衛兵的注視下出了別墅的大門，而門外已經有一輛裝甲車，鹿起和錢白正站在裝甲車門旁等着他們。肖儀和廣源連忙從車尾上了裝甲車。
裝甲車行駛在厚厚的草墊上，倒也不顛簸，只有稀疏的雨聲透過厚厚的裝甲板傳遞進來。
“菌霧還有不到五個小時就爆發了，現在還來得及嗎？”
廣源對鹿起和錢白打了個招呼，把檔案袋放在旁邊座位上向肖儀問道。
“應該來得及，”肖儀舉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們現在去營地搭直升機，直升機把我們帶到臨市的機場就行了，從這裏飛到BJ用不了三個小時。”
“哦...”聽到肖儀的回答廣源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那這邊營地的人怎麼辦？離市區這麼近，影響會很嚴重吧？”
“第一次會議開到一半時就開始撤離了。”
肖儀把旁邊觀察口的裝甲板打開，然後給廣源騰了個位子，廣源坐到觀察口旁，才發現外面到處都是往公路方向行駛的車輛。隨着裝甲車繼續向營地行駛，廣源發現營地的出入口還有附近很長一段的圍牆都已經被拆掉了，許多車輛正從中往外行駛。
“營地的人員全部撤離估計還要兩個小時，”肖儀也把頭湊到廣源的腦袋邊向外看去，“這已經是把所有物資全部拋棄，車輛只帶人員的情況下，所能達到的最短時間了。”
車輛越過一道又一道圍牆，行駛進入營地之後，廣源看到有一列卡車隊正停在帳篷區中間的空地上。走到自己的帳篷附近時，廣源看到還有許多的人群在車前排隊等待依次上車。
“對了，”廣源扭過頭看向肖儀，“我能帶倆人和我一起走嗎？”
廣源突然把頭扭過來，臉貼臉地嚇了肖儀一跳。
“恩...可以，他們在這裏嗎？”
“應該在，我住的帳篷就在這裏，這不是還有很多人沒走。”
肖儀和駕駛員打了聲招呼后，裝甲車就在車隊旁停了下來。
鹿起和錢白也跟着廣源從車上下來，跑到人群旁喊了起來。
“田叔！素喃！你們在不在！”
“廣源哥哥！”
跟着聲音的來源，廣源看到了被田中生舉起來的素喃，正在人群中央對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