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脫軌
學期正式結束的時候,我抱着培根、拉着行李箱迫不及待地踏上了霍格沃茨特快。那張合影最終還是由德拉科拿走了(他再三保證一定會收好),雖然今年我們無法一起過聖誕節,但只要一摸到掛在我脖子上的雪花項鏈時,我便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麼遺憾了。
也許是路易斯的事情讓安德魯和安娜更加謹慎,所以他們這次一起到車站來接我回家。第二天,我早早地換好了衣服,和他們一起前往聖芒戈探望路易斯。
“你們來了,早上好!”當我們輕輕推開病房門的時候,靠坐在門邊病床上的路易斯高興地笑了起來,他放下手裏的杯子,對着我眨了眨眼睛,“好久不見,瑞亞。”
“埃文呢?”安娜伸出胳膊摟了下路易斯,問道。
路易斯聳了聳肩:“我讓爸爸先回去休息了,這段時間他太辛苦了。說實話,他並不太會照顧病人,但我媽媽一時半會沒法從挪威過來……”隨後他環顧四周,對着安德魯笑着說,“安德魯姑父,能不能麻煩你——”
“沒問題。”安德魯揮了揮魔杖,路易斯床邊立馬出現了一張椅子。
我側過頭,有些困惑地看了眼安德魯。
“我猜你們應該會想單獨說會兒話,”安娜挽上了安德魯的胳膊,對我說道,“留在這裏陪一會兒路易斯吧,親愛的,我們去找治療師問問情況,很快就會回來。”
在病房門再次被關上后,我在椅子上坐下,擔心地打量着路易斯:“怎麼樣?你看起來還是很蒼白。”
路易斯沖我露出了一個極具安撫意味的笑容:“我已經好很多了,”他下意識地撫上自己胸口,說,“只是這裏偶爾還會痛一下,柯林斯小姐說我聖誕節后應該就能回家了——噢,我想起來你還沒見過她,瑞亞,柯林斯小姐是位實習治療師,她總是會跟着我的治療師一起過來,我個人認為她很有潛力,當然啦,她還是位非常有魅力的女士——”
“別告訴我你在試圖約她出去。”我毫不留情地打斷了路易斯的話。
“我的確在這麼做,”路易斯非常遺憾地嘆了口氣,“只可惜現在的我在她眼裏只是一塊平平無奇的肉。”
我們倆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后,我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啦,這才像話,”路易斯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腦袋,說,“聖誕節快到了,你得高興一點兒。”
我笑着搖搖頭,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想說說那天晚上是怎麼回事嗎?”
路易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他拿過放在床頭柜上的魔杖,輕輕一揮——我猜他可能是施了個類似於閉耳塞聽的咒語——緊接着他說道:“是馬爾斯。”
“他闖進了魔法部?”
路易斯點點頭:“那晚恰好是我值勤,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瑞亞,如果不是你把六芒星寄給了我,也許我的情況會比現在更糟。”
我低下頭,看着他掛在手鏈上的小小的六芒星,說道:“不用謝我,你也知道的,這其實是埃文寄來的。”
“是啊,我爸爸也沒想到它最後是在我這兒派上了用場。”路易斯深吸了一口氣,“馬爾斯的奪魂咒實在太厲害了,那晚我又有些累,便被他趁虛而入了。當我好不容易擺脫他的奪魂咒的時候,我差點就要打開那扇保密門了。”
“老實說,我不太想回憶接下來的事情了,那實在有點丟臉。”路易斯苦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我的幾位同事恰好經過,我很有可能就死在馬爾斯手裏了——他可真是毫不留情啊。”
我的手指在他的床沿上敲了敲,半晌后,我看着他,壓低嗓音,嚴肅地問道:“你那晚是在為鳳凰社做事?”
話音剛落,路易斯便瞪大了那雙墨綠色的眼睛,然而緊接着他便瞭然一笑,說:“那次在豬頭酒吧見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就已經猜到了?”
我聳聳肩,問道:“你父母知道了嗎?”
“我不想讓他們擔心。”路易斯搖搖頭,“所以他們雖然知道是馬爾斯攻擊了我,但他們只以為我是運氣差,才會正好在保密門附近被馬爾斯抓了個正着。”
“其實你本不該被捲入這些事情中的,路易斯,”我看着穿着病號服、身形明顯消瘦了的路易斯,有些難過,“如果不是——”
“噢,得了吧,瑞亞,”路易斯果斷地打斷了我的話,“你難道覺得我是因為你才會加入鳳凰社的嗎?你在這件事裏可沒有占這麼重要的位置。”他停頓了一會兒后,認真地說道:“在弗利家出現了一個食死徒的情況下,你認為我會袖手旁觀嗎?”
“或許我並不像祖父那樣對這個家族有那麼深的執念,但我也無法輕易地放棄’弗利’這個姓氏。你不知道吧,”路易斯輕輕地笑了一聲,“雖然我從小在挪威長大,但爸爸無數次和我說起過弗利家的過往——說實話,弗利家的確算不上什麼特別正義的家族,但不管怎麼說,弗利家從來都沒有成為過幫凶。”路易斯抬起頭,看着天花板上的光斑,說,“我不能讓弗利家徹底落入馬爾斯的手中,我不希望日後人們在談論起弗利的時候,只會想起這個家族曾經加入過神秘人的陣營,手上有過無數人的鮮血。”
“我相信我爸爸、甚至是安娜姑姑,也都是這麼想的。”路易斯側過臉,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略顯虛弱卻又堅毅的笑容,“畢竟我還是半個繼承人呢,我無法看着弗利家就此淪落,變成一個劣跡斑斑的家族。”
“你難道就這麼確定——”我沉默了一會兒后,問道,“神秘人會輸嗎?”
路易斯搖搖頭:“我當然不確定,但我不能就此放棄。”
離開聖芒戈的時候,倫敦又開始下起了雪,天陰沉沉的,我的心情有些複雜。在今天以前,我根本不會想到路易斯加入鳳凰社竟是為了自己家族的未來,直到剛剛,我才知道“弗利”這個詞對他、對埃文、甚至對安娜有多麼重的份量。我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落下的雪花,它很快就在我手裏化成了一滴水珠。我忍不住想到了掛在自己脖子裏的雪花項鏈,緊接着又想到了把這條項鏈送給我的德拉科。這個世界已經發生了許多變數,而與路易斯處在相似位置的德拉科,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同樣無法捨棄家族的他,仍舊會走上原先的道路嗎?
第二天就是聖誕節,吃過午飯後,我便坐在客廳里開始挨個拆起了我那些大大小小的禮包。沒一會兒,我便坐在一堆包裝紙中間,伸手夠住了最後一個盒子。
“瑞亞,”就在我費力地扯開盒子外的包裝紙的時候,安娜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你換好衣服了嗎,親愛的?我們馬上就要去聖芒戈了。”
“等我拆完最後一個禮物——”我打開了盒子,裏面是一條毛絨絨的格紋圍巾,旁邊放着一張小小的卡片,上面用花體字寫了“聖誕快樂”。儘管這個禮物並沒有署名,但我仍舊能從字跡上看出來這來自西奧多。我伸手摸了摸柔軟的針織毛線,正要合上蓋子的時候,安娜正好走到了我的身邊,感嘆道:“這條圍巾看起來很不錯,應該很適合你,不打算試試嗎?”
我對着她笑了笑,將裝着圍巾的禮盒放到一邊,站起身岔開了話題:“爸爸是不是已經在等我們了?走吧,我準備好了。”
安娜瞥了那禮盒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笑着摟住我的肩膀,朝門口走去。
今天聖芒戈里的人並不多,候診室里一派節日氣氛,屋子的角落裏擺放着聖誕樹,樹頂上有一顆閃爍的金星。我們熟門熟路地穿過雙扇門,走過一條狹窄的走廊,登上樓梯,往五樓走去。當我們剛要轉個彎去往路易斯的病房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那是雀斑!回你自己的相框裏去,別纏着我!”
我停下腳步,回頭一望:“羅恩?”
“噢,嗨,瑞亞。”正竭力忍着笑的哈利抬起頭,率先和我打招呼道。
“怎麼了?”走在我前方的安德魯也停了下來。
“我碰到了幾個朋友,”我說道,“你們先過去吧,爸爸,我和他們說幾句話。”
安德魯點點頭,和安娜一起向路易斯的病房走去了。我轉過身,等着哈利他們一起走上五樓的平台。
“剛剛是怎麼了?什麼雀斑?”我笑着望向氣呼呼的羅恩,問道。
“你好,瑞亞,”金妮露出笑容,像是聽到了十分有意思的笑話一般,“有個中世紀的治療師非說羅恩有嚴重的散花痘——”
“得了吧,金妮。”羅恩惱羞成怒地打斷了她的話。
“我們來探望韋斯萊先生,”赫敏看了眼五樓平台上掛着的“咒語傷害科”的牌子,狀似無意地問道,“你是來看路易斯的吧,瑞亞?他怎麼樣了?”
我猜他們也許已經因為鳳凰社而與路易斯有過多次接觸,因此他們在談論起路易斯時會流露出一些無法剋制的親近感,不過我假裝沒看出他們極力掩飾的關切,笑眯眯地回答道:“路易斯已經醒了,過幾天他應該就能出院了。對了,韋斯萊先生怎麼樣了?”
“爸爸已經好很多了。”羅恩說道。
我點點頭,問道:“我記得生物傷害科在二樓,你們怎麼到這裏來了?”
哈利嘆了口氣,說:“那是個很複雜的故事,說不定現在西里斯也很想離開那個病房——”
“西里斯也來了?”我有些驚訝,四年級結束后,我就很少聽到西里斯的消息了,“真希望他能回來接着教黑魔法防禦術課。”仟韆仦哾
“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哈利含糊地說道:“但他總是很忙。”
“這段時間你也住在布萊克老宅嗎,哈利?”我忍不住想起三年級結束后拜訪布萊克老宅的經歷,笑着說,“現在那裏總該煥然一新了吧?”
“總算是能住人了,畢竟之前西里斯總是不在家,最後還是我們收拾的,”像是記起什麼糟糕的事情一樣,羅恩皺起了眉毛,“那段日子,我們簡直就像家養小精靈嘛——”
赫敏嚴厲地瞪了他一眼。
“倒也稱不上煥然一新,”哈利聳聳肩,“只是收掉了一些西里斯認為沒必要留着的東西……”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轉了轉眼睛,小心翼翼地問道:“當時你們有沒有見到一個掛墜盒?”
“什麼?”哈利擰起了眉毛。
“一個很漂亮的掛墜盒,上面應該有斯萊特林的標記——”我停頓了一會兒,最後挫敗地說,“我只記得這些了。”
赫敏思索了一會兒,看向我:“瑞亞,你為什麼要找這個掛墜盒?”
“我之前在我家裏的書上看到過,”幾乎沒多想,我就開始編造起來,“那個掛墜盒曾經是屬於弗利家的,後來被當作禮物送給了布萊克家。那本書上的掛墜盒畫得十分好看,如果我能親眼看到就好了。”
“我可以回去之後找一找,”哈利揉了揉頭髮,“你真的很需要它嗎?”
雖然最後應該是你們更需要它吧——我暗自腹誹道。但我還是笑着點點頭:“你們知道的,現在弗利家情況有些複雜,我們都進不去弗利莊園了,我想路易斯應該也想看一看與弗利家有關的東西。不過別擔心,我只是借來看一下,之後就會還給你。”
抱歉了路易斯,這次不得不把你用作借口。
“沒關係,我想西里斯本來就不是很在意布萊克家裏留下的東西,”哈利有些苦惱地說,“只不過我不確定這掛墜盒有沒有被我們扔掉,那段時間實在是扔了太多東西了……”
“別擔心,哈利,”羅恩拍了拍哈利的肩膀,“或許我們可以去翻翻克利切的——呃,窩——你還記得嗎?他當時從我們手裏搶走了不少東西。”
“羅恩!”赫敏咬着牙說道,“你不能隨便去翻克利切的房間,那不禮貌!”
“好了,好了,”金妮息事寧人般地在他們中間揮了揮手,轉向我,“說實話,瑞亞,你得多給我們一些線索,畢竟西里斯家裏有太多帶着斯萊特林標記的東西了。”
話音剛落,剩下的三個人便看向我,臉上都帶着一致的期待神情。
我撓了撓臉頰,努力地回想了一會兒,突然眼前一亮:“對了!那個掛墜盒應該很難被打開——嘶。”就在這時,一陣劇烈的疼痛襲擊了我的大腦,彷彿是有根針從我的一側太陽穴穿至另一側,短短几秒內,我的後背上就滿是冷汗。哈利他們呼喚我的聲音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我大口呼吸着,強忍着噁心,抬手扶住了一邊的牆壁。
“我說瑞亞,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過來?你是來看我的還是——瑞亞?你怎麼了?”我模模糊糊地聽見身邊的雙扇門被打開,而與之一起到來的路易斯的聲音變得焦急起來,我抬起頭,隱約看見披着袍子的路易斯向我伸過手來,我費力地擺了擺手,輕聲說:“沒事……”
那陣疼痛來得突然,消失得也很快,就在路易斯握住我的胳膊的時候,那種痛感便慢慢退去了。我抬起一隻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對擔憂地看着我的哈利等人說道:“沒關係,可能是前一晚沒休息好——”
“哎喲,這裏這麼多人呢。”雙扇門又一次被打開了,這次走出來的是一位穿着綠色長袍的、上了年紀的女巫,她身後跟着一個看起來悶悶不樂的男生——
“納威!”羅恩驚訝地叫道,“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來看誰?”
而我卻沒心思參與他們接下來的談話了,儘管我的頭不再疼了,但我眼前仍舊有些發暈,我反手拉住路易斯的手臂,他立馬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於是他快速地與大家告別,帶着我打開了雙扇門,離開了五樓的平台,朝他的病房走去。
當我們來到他的房間的時候,正在談笑風生的安德魯、安娜與埃文同時變了副表情,安娜迅速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摟住了我的肩膀,着急地看向路易斯:“這是怎麼了?瑞亞的臉色怎麼這麼糟糕?”
路易斯搖搖頭,讓我靠着床頭坐下,我對着他們勉強一笑,說道:“沒關係,我剛剛只是突然頭痛了一下而已。”
“既然已經在聖芒戈了,不如找位治療師來看一下吧?”安德魯湊上前來,“親愛的,你看起來很不好。”
“我這就去找威廉姆斯先生過來。”埃文當機立斷,轉身向門口走去。沒一會兒,一個穿着綠袍的治療師便匆忙走了進來,他蓄着長長的鬍子,戴了副金絲邊眼鏡,一時間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年紀。威廉姆斯先生也沒多說什麼,一進門便走到我面前,舉起魔杖開始檢查我的情況。他一邊挪動着魔杖,一邊不時發出些抑揚頓挫的感嘆聲來,這讓我又困惑又緊張。
“威廉姆斯先生,”由於他是路易斯的主治療師,所以埃文已經與他十分相熟了,此刻他忍不住開口問道,“瑞亞怎麼樣?”
威廉姆斯先生收起魔杖,一隻手捋着他的鬍子,沉吟片刻后說道:“說實話,這位小姐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他的話音一轉,這讓我們剛剛安定的心又一次被提了起來,“你之前發生過類似的情況嗎?”
我望了望圍着我的幾個人,最後還是老實地把我之前流鼻血后暈倒的事情說了出來。聽我說完后,安德魯和安娜都震驚地看了眼對方,似乎難以置信我把這件事瞞了這麼久,而我則是有些愧疚地挪開了目光。威廉姆斯先生嘆了口氣,對着埃文他們說道:“這位小姐似乎正在被一個十分古老的咒語影響着,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咒語已經在她身上存在很多年了,至於具體是什麼咒語——抱歉,這已經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以外了。”
“古老的咒語?”安娜重複了一遍,眉頭緊鎖着,“威廉姆斯先生,你可以再詳細點說說嗎?”
“這也許是只在某個家族內流傳的咒語,或者這個咒語並沒有被多次使用過,”威廉姆斯先生頓了頓后,說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無法給出更多的信息了,因為我並不了解它。”
安德魯問道:“那我女兒的頭痛頭暈也與這個咒語有關嗎?”
威廉姆斯先生端詳了我一會兒后,說:“我的猜測是這個咒語在大部分時間內是無害的,但當你的女兒受到某些刺激后,這個咒語對她的影響便會凸顯出來——不過當然啦,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測。”威廉姆斯先生聳聳肩,在又說了一次“抱歉”后,便轉身離開了病房。門一關上,安德魯便焦躁地踱起步來。
“古老的咒語?我怎麼從來不記得——”他突然停住了腳步,望向埃文,“會是馬爾斯嗎?”
“這不好說,”埃文搖搖頭,“畢竟我們連這個咒語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幾個同時沉默了下來,而我卻緊緊地捏住了身旁的床單,因為就在威廉姆斯先生說到“在某個家族內流傳的咒語”時,我便猜到了是當時讓我來到這個世界的咒語出現了問題。真正的瑞亞曾經說過,她是在家中的古籍上發現的這個咒語——那這很有可能就是只有家族內部才知道的東西。至於威廉姆斯先生所說的“受到的某種刺激”或許並不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於我自己。
仔細想來,這些古怪情況都發生於我決定改變塞德里克的命運之後。每一次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癥狀前,我都恰好在試圖改變原先的事件走向。比如剛剛,我本想替哈利他們保留好掛墜盒,這樣他們就能更快地集齊所有魂器,然而這突如其來的頭痛打斷了我——這既像是警告,又像是懲罰。
“親愛的,你是想到了什麼嗎?”安娜的聲音讓我猛地回過神來,她伸出手輕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髮,溫和地問道。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不管如何,我不能現在就告訴他們面前的瑞亞·瓦倫丁早就被換了個人,首先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相信我,另外我並不清楚這樣做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所以,在找到原先的瑞亞使用的咒語前,我決定不再輕舉妄動了。
在聖誕節后的兩三天裏,我便一頭扎進了家裏的書房中,翻遍了各類厚重的書籍,然而我目前仍舊毫無進展。安德魯與安娜比以往還要關心我的身體狀況,他們請來了一位又一位治療師,只可惜大部分人都說不上來我到底有什麼問題,偶爾有那麼幾個人能發現一些異常,但他們的說辭與威廉姆斯先生的相同,直到現在,也沒人能查出來我到底是被哪個咒語影響着。安德魯與安娜肉眼可見地心焦起來,有好幾次我都聽到他們在商量要不要找國外的治療師過來,這也讓我更加急迫地想要找到咒語,於是我現在呆在書房裏的時間越來越多。
這天起床后,我匆匆吃完早餐,仍舊坐進了書房裏,翻開了一本新的大部頭,還沒看幾頁,書房門就被輕輕地推開了。我只當是來送茶的家養小精靈,便頭也沒抬地說:“就放在這兒吧,謝謝。”
“是我。”與瓷杯碰撞桌子發出的“喀噠”聲一同響起的,是埃文的聲音。
我驚訝地抬起頭,站了起來:“早上好,埃文,你怎麼會過來?路易斯出院了嗎?”
“他明天就會出院,”埃文對着我笑了笑,垂下目光看了眼那些堆在桌面上的書籍,說,“我聽說你最近很努力。”
我看了眼大剌剌敞開着的《十八世紀魔咒》,笑了笑:“威廉姆斯先生給我提供了一個思路,我想先試試看,總比坐以待斃好。”
“你就這麼篤定他說的是對的?”
我聳聳肩:“反正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是嗎?”
埃文沉吟片刻后說道:“或許還有其他解決方法,瑞亞,你願意去挪威嗎?”
我瞪大了眼睛,埃文接着解釋道:“我的導師在這類古老咒語上十分有成就,或許他能找到你的癥結所在。我和你的父母提過這件事,但他們還是想聽一下你的意見。”
“當然,他們和我說過你不想離開英國,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埃文沉聲說道,“我們都一致認為你還是應該把自己的健康放在第一位。”
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這種我知道真相卻無法解釋的感受實在太複雜了——尤其是當我知道埃文他們是真的在關心我的時候,我更做不到隨便編造幾句謊言敷衍他們。我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后說道:“謝謝你,埃文,但我暫時不能和你一起去挪威。”
“並不是我不重視這件事,而是我認為挪威沒有我們要的答案。”我斟酌着說道,“當時威廉姆斯先生說這個咒語在我身上存在很多年了,這就已經排除掉是馬爾斯施咒的可能性了,因為我去年才見到他。”
埃文皺起眉:“你的意思是——”
“當時威廉姆斯先生還說了,這個咒語很有可能是流傳在家族內部的,”我環顧書房,“這兩天我在想,或許我最有可能接觸到咒語的地方就是這裏。”
既然真正的瑞亞說她是在家中的古籍上找到的咒語,那她所說的“家”大概率是瓦倫丁家了,但這種話我又不能告訴埃文,於是我半真半假地解釋起來:“我想起來七八歲在書房裏看書的時候,我曾經打開過一本又厚又重的咒語書,上面的咒語特別複雜……”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裏,我向埃文描述了自己小時候不小心觸碰到了書上的咒語示例圖,而那個示例圖彷彿有魔力一般,在觸碰到的那個瞬間就讓我有一種被咒語擊中的感覺,然而由於事後我沒有感受到任何不適,所以我當時只覺得這是正常現象,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我的父母。直到威廉姆斯先生說起,我才發覺這或許與我小時候的這段經歷有關。在我說完后,我有些心虛地看向埃文,希望他不要看出我這個故事是臨時編造出來的。埃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略帶懷疑地說:“只是一本書上的咒語示例圖會有那麼強的魔力嗎?如果它能對你造成這麼長久的影響,我認為應該是有人對你施咒了才對。”
我轉了轉眼睛,不知怎麼的想起了伏地魔的日記本:“也許那並不只是一個單純的示例圖,可能有人將咒語存在了裏面,而我只是那個不小心接觸到它的倒霉鬼。”——我想二年級時捧着那本日記本的我應該從來沒想到,未來有一天,我竟然會從伏地魔把他的記憶片段留在日記本里這件事上找到一些編故事的靈感。
埃文緊緊地蹙起了眉毛,很久都沒有說話。也許他覺得我所說的事情仍舊過於牽強,但因為現在他也並沒有更好的理由來說服我,所以他也不再多問了,他搖了搖頭,將手輕輕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好吧,你也知道,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並不能強行將你帶去挪威,”埃文停頓了一會兒后說道,“我會在英國停留一段時間,假如你中途改變主意,你可以隨時來找我。但是,瑞亞,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什麼都不說了,如果你的情況逐漸嚴重起來,你的父母和我都不會坐視不管的。”
“當然,我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我點點頭,“不用你們說,到時候我肯定會和你一起去挪威的。”
為了不讓安德魯和安娜更加擔心,在埃文離開后,我便向他們複述了一遍我對埃文說過的故事。他們與埃文一樣,半信半疑地接受了我的解釋。安德魯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些懊喪,似乎有些自責於自己沒有好好檢查過那些書籍。而安娜則是摟住了我,輕撫着我的頭髮,和我說她當時應該更仔細地照看我。這讓我更不好受起來,畢竟我原本只是想讓他們不要過於操心我的身體狀況,卻沒想到這會讓他們感到內疚。我伸手回摟住安娜,決定在無法說出真相前,暫時不再改變任何事了,或許這樣會減少這些癥狀的出現。因此,在我收到哈利寄來的掛墜盒時,我端詳了它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將它放進了自己的箱子裏。
直到假期結束,我都沒有在書房裏找到想要的答案,我只得安慰自己不要過於心急。幸好這段時間我不再會流鼻血或者頭暈,所以儘管安德魯與安娜仍舊在試圖尋找解決方案,但他們看上去稍稍鬆了口氣。
回校那天,安德魯、安娜、埃文以及剛剛出院的路易斯一起到站台上送我,他們挨個與我擁抱告別,安德魯與安娜又向我叮囑了好幾遍要照顧好身體,我點點頭,從埃文手裏接過培根,拎起裝着掛墜盒的箱子走上了列車。沒走幾步,我再次回過頭看向窗外,他們仍舊站在一起,衝著我微笑揮手——當然,安德魯與安娜的眉眼間仍舊佈滿着清晰可見的愁緒。我用口型對他們說著“別擔心”,朝他們擺了擺手后,便向前方的車廂走去。列車裏一片歡樂,學生們嬉笑着與彼此交流自己剛結束的假期,我強壓下心裏那股十分莫名的異樣感,一步步走向我們常去的車廂,準備擁抱我那不再可控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