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夜色溫柔

第 105 章 夜色溫柔

回到霍格沃茨的第一個晚上,我像往常一樣坐在宿舍里收拾從家裏帶回來的東西,此刻還不到培根的睡覺時間,因此它圍在我身邊,好奇地用鼻子拱拱我拿出來的東西。

沒一會兒,宿舍大門隨着達芙妮叫我的聲音而打開,她的臉上紅紅的,嘴角上揚,我瞥了她一眼,笑着調侃她:“梅林啊,愛情都讓你變了個人了。”

達芙妮脫下長袍,欲蓋彌彰地笑了幾聲,坐到我床上看着我整理東西,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沒一會兒,達芙妮把開始搗亂的培根撈到她的懷裏,搶救下了一本即將被培根咬掉邊角的、看起來上了年歲的書本。

“你從哪裏找來的這本書?”達芙妮一手摟住培根,一手拿起書本,輕輕地抖落了幾下。

我分出心思看了一眼,黑色封皮上幾個“咒語精選”的燙金大字讓我突然想起這是埃文送給我的聖誕禮物,他說這是他自從離家后一直帶在身邊的書,可以稱得上是弗利家的寶貝——

“布蘭登·弗利,”達芙妮看了眼作者的名字,隨手翻了翻,隨後她突然合上書本,對着我瞪大了眼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裏面記載的應該都是弗利家族內流傳的咒語,瑞亞,剛剛培根就差點吃掉它了!”

“培根對羊皮紙沒什麼興趣——等等,”我突然反應過來,抬眼看向正拿着它的達芙妮,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剛剛說什麼?這裏面記載的是弗利家內部流傳的咒語?”

“顯而易見,”達芙妮將這本薄薄的、不太起眼的書本遞給我,“作者是布蘭登·弗利,扉頁上又印着弗利家的家徽,還有裏面那些稀奇古怪的咒語——你之前都沒翻開過嗎?”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埃文留在禮物盒裏的賀卡上並沒有解釋得十分仔細,而我當時又被治療師的話弄得心煩意亂,因此只來得及將它匆匆塞進行李箱裏,難道我找尋了半個寒假的答案竟然一直躺在我的箱子裏嗎?

我拿着這本書,心跳驀然加快,是啊,當時的瑞亞只說是在家裏的書房,卻沒說是哪個家。倒是我,先入為主地認為她所說的家就是瓦倫丁莊園,於是我便自然而然地覺得這個咒語是來自瓦倫丁家。但是仔細想想,哪怕是在美國,瓦倫丁家的家族歷史也並不久遠,能擁有這種古老咒語的可能性一定很小。反觀弗利家——

我的手指掠過印在封面下方的“布蘭登·弗利”,我記得他,這是弗利家中最偉大的先知,在魔咒方面也有非常高深的造詣。

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翻開了《咒語精選》,脆弱的書頁在我手裏沙沙作響,我迫不及待地翻到了目錄那頁,食指挨個點過那些看起來就十分複雜的咒語名,最後停留在了倒數第二個的咒語上:時空交換。

我迅速地找到對應的頁數,仔細地閱讀起來,關於這個咒語的內容並不多,只有一頁半的羊皮紙而已,但我卻反覆翻閱了好幾次,最終我有些失望地放下書本,對着已經開始打呼嚕的培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那本書上沒有讓你感興趣的內容嗎?”在我研究那幾頁內容的時候,達芙妮已經洗完澡了,她擦着頭髮走進房間,困惑地看着一臉頹喪的我。

我擺擺手,將那本書放回床頭柜上,站起身糾正了她的說法:“是沒有對我有用的東西。”

在翻到那頁之前,我既緊張又激動,像是即將要揭開一個塵封許久的謎底一般,起碼它能解釋我現在的這些身體反應都是因何而來,或者我該如何避免這些情況的發生。但可惜的是,除了介紹咒語的用處、如何施咒、幾條使用警告之外,這一章便沒有其他內容了。我現在唯一能確定的事情就是,我的確是因為這個咒語才來到的這個世界。

又或許我的身體出現問題並不全是因為這個咒語——我仔細地回想着那些時間點,另一個猜測在我心裏冒出頭來。

但不管如何,我還是得寫信給埃文,問問他有沒有更多關於這個咒語的信息。

新學期開始得猝不及防,第一天我們就被佈置了許多作業,我甚至都抽不出空去貓頭鷹棚屋寄信。於是第二天早上,我只得早早起床,匆忙吃過早飯後,便趕往了貓頭鷹棚屋。當我目送着那隻鳴角梟飛遠之後,貓頭鷹棚屋的門被用力推開了。我轉過身,和氣喘吁吁地跑上來的赫敏四目相對。

“呼……早上好啊,瑞亞——”赫敏捏着一卷羊皮紙,招招手叫了一隻貓頭鷹下來,我和她打了聲招呼,看着她着急地往貓頭鷹腳上綁羊皮紙,問道:“你這是有什麼急事嗎?”

“今天的新聞讓我覺得這封信寄得有些太晚了——”赫敏看了我一眼,發出了一聲頓悟的感嘆,“你還沒看今天的報紙,對不對?”

的確,今早我實在太匆忙了,所以根本來不及打開那份被貓頭鷹丟在我面前的《預言家日報》。

在赫敏簡單地和我說完有十名食死徒從阿茲卡班越獄之後,那隻帶着她的信的貓頭鷹已經從窗口飛了出去。“《預言家日報》上關於食死徒越獄的文章里有太多漏洞了,我相信有很多人都想知道有沒有更好的解釋,”就在赫敏和我說這些的時候,我們正趕着朝各自的教室走去,“此刻需要有人讓公眾知道真相。”

“所以你打算找麗塔·斯基特?”

赫敏點點頭,在我們分開前沖我眨了眨眼:“她也休息了有夠久了,對不對?”

我和她告別後,便快步向位於北塔樓的占卜課教室走去,最近特里勞尼教授被烏姆里奇的“留用察看”而精神崩潰,我想我還是不要遲到的好。所幸,當我上氣不接下氣地順着梯|子爬上占卜課教室的時候,烏姆里奇才剛剛在火爐邊坐下。

我貓着腰坐到哈利和羅恩身邊,小聲地和他們打了聲招呼,他們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凝重,我猜這也與《預言家日報》上的那篇報道有關。我從赫敏那裏得知,雖然西里斯在我們三年級的時候就被洗脫了冤屈,但不願意承認伏地魔已經回來的福吉仍舊在話里話外地暗示西里斯或許與這場越獄有關。

我聞着教室里濃烈的香料味,只覺得心煩意亂。

如果不是因為那些莫名其妙的癥狀,我本可以提前提醒他們的。

也許是教授和學生都心不在焉的關係,占卜課上的時間過得飛快,下課鈴一響,烏姆里奇便捧着她的寫字板昂頭挺胸地走了出去,特里勞尼教授看起來又崩潰了一次。我拎着書包,慢吞吞地落在了人群的最後,順着梯|子走出了占卜課教室,沒走幾步,我便聽到後方活板門的一陣聲響,隨後是一陣急切的腳步聲,緊接着,有人從我身後摟住了我的肩膀。

“德拉科,”儘管我沒有回頭,但這熟悉的木質香水味還是讓我立馬就知道了來人是誰,我試着掙脫了一下,勸說道,“會被其他人看到的。”

“我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德拉科垂下頭,輕輕地吻了下我的臉頰,他的呼吸落在我脖頸里,像是羽毛輕輕掃過我的皮膚一般,這讓我忍不住抖了一下,他輕聲說道,“今晚八點在有求必應屋見面吧。”

我剛想說什麼,他便鬆開了我,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掠過我徑直向前走下了樓梯。我站在原地有些哭笑不得,這人根本不給我拒絕的機會嘛。

晚上,我提前幾分鐘到達了有求必應屋,當我往桌面上鋪開羊皮紙準備寫作業的時候,德拉科拉開門走了進來。

“你怎麼在這裏寫作業?”雖然人還沒走到我身邊,但德拉科的抱怨聲已經先一步到來了。我抬頭瞥了他一眼,說:“這個時候,我本來就該呆在圖書館的。”

“我倒是不知道你現在這麼愛學習了。”德拉科雙手插兜,背過身半靠在桌子邊緣,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我們可是有將近一個月沒見面了,瑞亞,你都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握着羽毛筆,慢條斯理地在墨水瓶里蘸了下,在寫下草藥課的作業標題后,才側過頭望着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說:“好吧,我很想你。”

像是有一陣風掠過我的耳邊,風裏還裹挾着雨後森林的氣息,德拉科的右手扶住了我的后脖頸,大拇指搭在了我的臉頰上,輕輕地摩挲了幾下。我順着他的力氣抬起了腦袋,直直地撞進了那雙淺灰色的眼睛,那像是夏季多雨的天空,陰陰沉沉的。

我微微皺起眉,發出了一聲不明所以的“嗯?”

下一秒,德拉科便垂下頭吻住了我。儘管他的親吻十分溫柔,但放在我腦後的手卻強硬地不容許我退後半步,我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德拉科,”我在親吻間隙模模糊糊地叫他,“你怎麼了?”

德拉科的動作停了一瞬,但他的吻仍舊不間斷地落下來,我只得將一隻手搭在他胸前,試圖將他往後推一推,畢竟這高仰着頭的姿勢實在是有些難受。“我快要喘不上氣了。”直到這時,德拉科才稍稍鬆開了我一點兒,他的額頭貼着我的,我們的鼻尖親密地挨在一起,共同呼吸着這一小片曖昧的空氣。

我沒有說話,只是有些出神地盯着德拉科的嘴唇,它像是被繃緊的鋼線一般,似乎剛才的親吻也沒有讓它柔軟幾分,過了一會兒,我看見他的嘴唇動了動,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我聽說安德魯叔叔在聖誕節的時候找了很多治療師。”

儘管當時安德魯已經盡量低調地尋找了治療師,同時對外也沒有說究竟是來為誰看病,但作為很早就知道我的情況的人,德拉科應該很容易就猜到安德魯突然尋找治療師的原因是什麼。

“看在梅林的份上,”我那幾秒的沉默讓德拉科焦躁了起來,“你連我都要瞞着嗎?”

“當然不是,”我握住了德拉科的手,讓他先在我旁邊坐下,“我只是沒想到你那麼快就知道了。”

德拉科不贊同地看着我,那雙眼睛如同烏雲密佈的鉛灰色天空,彷彿正在醞釀一場暴雨。我嘆了口氣,說道:“那些治療師的確是爸爸為我找的,我的身體好像因為過往那些預言出現了一些問題。”

德拉科突然瞪大了眼睛,那場暴雨最終還是沒有落下,他反握住我的手,身體朝着我的方向傾來:“所以你之前又是暈倒又是流鼻血——果然是因為預言嗎?”

我遲疑了一會兒,隨後點了點頭。

其實這就是我的另一個猜測,最早我出現預知未來的能力的時候,便伴隨着虛弱、眼睛疼痛的副作用,或許那個時候我就該明白,窺探未來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但可惜的是,由於後來在藥劑和埃文的幫助下,這些癥狀隨着年歲緩解了不少,讓我變得多少有些肆意妄為了一些。

流鼻血、頭痛暈倒、看見奇怪的幻象——這一切都是在我決定拯救塞德里克后發生的,而當他的命運真的被我改變以後,我的癥狀便越發嚴重起來——既窺探了未來,又讓一個本該死去的人活了下來,我的確是得付出不少代價。

“也許這些話我說得太晚了,但是瑞亞,”德拉科緊緊地捏着我的手指,語氣十分嚴肅,“你當時不該管塞德里克·迪戈里的。”

“聖誕假期的時候,我稍微研究了一下預言家和所謂的預知能力,你知道嗎,和其他人相比,你的預言都太精確了。”德拉科嘆了口氣,“哪怕是馬人,他們做出的預測也是模稜兩可的,但更重要的是,很少有預言家會去干涉一個人的命運。”

“但是弗利家的先知——”

“你以為弗利家的先知為什麼全都消亡了?”德拉科有些粗暴地打斷了我的話。

我心虛地移開了目光,轉而盯着德拉科胸前的斯萊特林院徽。

“假如一個世界有自己運行的法則,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是在違抗這些法則,”德拉科將手放在我的後腦勺上,把我摟進了他的懷裏,他輕嘆一聲,“它就像是奔騰不息的河流,但你不是堤壩,如果你再去試圖改變河流的方向,你會被擊垮的。”

我靠在他的胸前,耳邊是德拉科平穩的心跳聲,我握了握拳,說道:“我明白,我不會再做什麼了。”

“不管你看到什麼——”德拉科仍舊不放心地強調道,“向我保證,瑞亞,不管你再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你都要裝作不知道。”

我抬起頭看向他,德拉科的目光也迎上了我的,他的眼睫的陰影落在眼瞼下方,如同遠方沉默的山脈,他看着我,沉聲說:“答應我,瑞亞。”

“不管我看到誰的未來——”我複述着他的話,追問道,“包括你的嗎?”

“包括我。”德拉科堅定地說道。他鄭重地吻了吻我的額頭,說,“我不想因為這種事失去你。”

我突然從他貼在我額頭上的、正在細微地顫抖着的嘴唇上感覺到了什麼,那個瞬間,我明白了他剛剛那個緊迫的吻的含義。

我緊了緊環抱着他的雙手,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剛剛在害怕。”

“嗯,”這次德拉科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他輕柔地捋着我的頭髮,輕聲說,“你知道的,斯萊特林都很膽小。”

“我保證,你會因為這句話被全體斯萊特林踢屁股的。”

“他們敢。”

埃文的回信倒是來得很快,他說在他印象中從來沒有人試過這個咒語,畢竟是把一個人換去另一個時空,太冒險了,如果施咒的時候出現了失誤,說不定還會把別的時空的人牽連進來。

已經被牽連進來了七年的我望着這封信挫敗地笑了笑,我的問題仍舊沒有被解決,一切又陷入了死胡同。但時間並不會因此停滯不前,在惹人厭煩的烏姆里奇、望不見盡頭的作業中,一月份很快就過去了。二月不僅給我們帶來了較為溫暖潮濕的天氣,我們還迎來了新學期的第一次霍格莫德之旅。湊巧的是,今年的情人節正好是我們可以去霍格莫德的日子。然而,不幸的是,我和德拉科必然不能像過去那幾年一樣,手拉着手去霍格莫德了。

在此之前,德拉科在我們有限的幾次見面機會中,積極地策劃着我們該如何不被發現地在霍格莫德約會,當然,在他發現除了尖叫棚屋之外我們別無選擇之後,他終於放棄了這個計劃。

“這裏有什麼不好,”在情人節到來前的一個周末,德拉科挫敗地承認了我們無法一起去霍格莫德之後,我坐在有求必應屋裏伸了個懶腰,寬慰他道,“既不會被人發現,環境也不錯。”

“但這也只是個屋子,你都不會覺得厭煩的嗎?”

“我看你還是不清楚有求必應屋有多大的本事。”我收拾好東西,側過頭輕輕地啄了下他的嘴唇便站起身與德拉科告別,“我先回去了,你巡邏完也早點回休息室吧。”

德拉科笑着拉住我的手,指尖在我的掌心裏輕輕蹭了蹭。

在有求必應屋的門把手在我身後消失之後,我站在八樓的走廊上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報時的鐘聲遙遙地在城堡遠處響起,朦朧的月光透過窗戶斜斜地落在走廊地上,倒是讓這夜色變得有幾分溫柔起來。

或許我這柔和的心情也和剛見完德拉科有關吧。

我晃晃悠悠地順着樓梯往下走,剛走到六樓和七樓中間的平台便被人從身後叫住了。“瑞亞,”西奧多幾步跨下台階走到我身邊,說,“沒想到你這麼晚還在這裏。”

“作業寫得心煩,我就出來隨便走走。”我隨口扯了個謊,率先向下走去,“你怎麼會在七樓?”

“和你一樣,隨便走走。”西奧多跟上了我的腳步,低聲說道。

我們一邊走,一邊隨意地聊上幾句,從上升的氣溫談到在課上表現得愈發心不在焉的海格,說來也是奇怪,我原本以為在西奧多表露心意之後,按照他的性格,我們得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說話,但從現在的氣氛來看,我們倆似乎都在默契地裝作之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當我痛罵完烏姆里奇和她留下的作業之後,我們所在的樓梯突然轟隆隆地旋轉起來,儘管我及時地收回了即將踩到連接着兩段樓梯的平台上的腳,但我的身體還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轉動而左右晃了一下。

“小心。”西奧多握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朝他的方向拽去。在我的肩背撞上他的胸膛的時候,西奧多突然低聲笑了幾下。我站穩身子后連忙退開幾步,一邊試圖抽出手腕,一邊奇怪地問道:“你笑什麼?”

“我只是突然想到,”西奧多垂下頭瞥了眼覆在我手腕上的手,“我們之間好像總是發生這樣的事。”說完,他稍稍卸下了一些力氣,我也得以將手腕抽出,可沒想到他的手指又突然追了上來,重新拽住了我的手腕。我驚訝地看了西奧多一眼,用力向後撤去,但西奧多仍舊不放手,他看向我的眼神直白坦率,在我們腳下的樓梯轟響着與另一截平台對上的時候,他輕聲問道:“下個周末,你想和我一起去霍格莫德嗎?”

我被他的問題打了個措手不及,下意識間一句“對不起”已經滑到了嘴邊。西奧多那雙淺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我,一些坦然而熱烈的情緒卻直截了當地從他的眼底冒了出來,像是煮開的沸水,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氣泡。

在我們認識以後,西奧多很少會用如此坦誠的眼神看着我,在大部分時候,他的眼睫總是懶散地遮蓋着他的淺色雙眼,讓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但這一次,他的眼睛就像是被陽光照射着的冰川雪原,眩目得讓我挪開了眼神。

“對不起,”我扭過頭,轉了轉手腕示意他放開我:“我並不打算去霍格莫德。”

西奧多終於徹底鬆開了手,他挑了挑眉,似乎對我的回答並不意外。我嘆了口氣,率先向下走去——由於樓梯突然轉變了方向,我們勢必要繞遠路回去了。

“我真的很討厭被拒絕,”西奧多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算上這次,你已經拒絕我三次了。”

我有些傷腦筋:“如果你非要這樣的話,西奧多,恐怕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原先我以為只是與你做朋友也可以,”此時我們走到了一段走廊上,窗戶與石牆將柔和的月色切割成昏暗的光線及陰影。西奧多快走幾步與我並肩而行,他雙手插兜,輕笑一聲,“可我比自己想像中的要貪心的多。”

“為什麼呢?”我有些不解,轉過頭看着西奧多忽明忽暗的側臉,“我們直到去年才成為朋友,相處的時間也很少,你為什麼喜歡我?”

西奧多仰起頭,似乎在望着天花板思考,沒走幾步后,他突然停了下來,站在了石牆下的陰影里。我後知後覺地停在窗邊,轉過身看着站在我身後的西奧多。夜風與溫柔的月色填補着我們之間的沉默,我看不清西奧多的臉,但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半晌之後,他低聲說道:“我不知道。”

我發出了一聲困惑的鼻音。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已經很難把眼神從你身上挪開了。”西奧多一邊說著,一邊越過那些光影慢慢地朝我踱步而來,“我為什麼喜歡你?說實話,瑞亞,過去我也經常這樣問我自己,但有些感情就是不講道理。你知道嗎,”西奧多在離我一步的地方停了下來,我們此時一同站在了窗下,他的眼睛彷彿與銀色的月光融在了一起,淺得發亮。西奧多突然伸出手,似乎要來撫摸我的頭髮,但他的手卻沒有真的落下,只是虛虛地籠在了我的頭頂,他看着自己的手,接著說道,“我能掌控我人生里許多事情,唯獨喜歡誰,我控制不了。”

“可我覺得你只是喜歡上了你想像中的我。”我悄悄地往旁邊挪了一點兒,想要稍微和他的手拉開一點距離。

西奧多收回手,搖了搖頭,說:“我看着你的時間,比你想得要久。是你從來沒發現而已。”

“西奧多——”

“今天是滿月嗎?”他突然打斷了我的話,側過頭看着窗外,挑起了一個毫不相干的話題。

我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真奇怪,”西奧多露出了一個有些落寞的笑容,“我明明離月亮那麼近,但月亮卻從不照向我。”隨後他便率先抬起腳步,與我擦肩而過,“快走吧,已經過了熄燈時間了。”

在剩餘的回休息室的路程里,我們便不再說話了。西奧多在我的前方走得比之前快了不少,我也不知道他是想在被巡邏的人發現之前回到休息室,還是想要將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拋在身後。就在我邊走邊垂着頭整理自己那複雜的心情的時候,我注意到在我視野前方的、那雙屬於西奧多的黑色牛津鞋突然停下了。

“怎麼不走了?你可不能停在這,據說費爾奇經常會在這裏巡邏——”我上前幾步,在看到原先被西奧多的身影擋住的人是誰的時候,我懊惱地閉上了嘴。

“沒錯,”費爾奇衝著我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臉頰上松垂的肌肉正在因此而顫抖着,“這不就被我抓到了兩個還在走廊里亂逛的學生,是不是?讓我看看——”費爾奇一手抱着洛麗絲夫人,一手提起油燈,眯起眼睛似乎要看清我們長袍上的學院徽章。“哈,斯萊特林——”

“不用帶我們去找斯內普教授了,”西奧多冷淡的聲音在走廊里響起,他平靜地說道,“我知道違規夜遊要被關禁閉,對不對?我沒什麼意見,你直接告訴我時間和地點就好。”

一時之間,費爾奇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他因為這一頓搶白而哆嗦着嘴唇,儘管他被西奧多氣得要命,卻又不願意放過這個能懲罰我們的機會。好半晌后,費爾奇才惡狠狠地說道:“明天下午三點,打掃級長盥洗室。”

西奧多小幅度地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便直接朝前走去。儘管他什麼也沒說,但他明顯一副心情不快的模樣——當然,我覺得這與被費爾奇抓到並沒有任何關係。

我輕輕地嘆了口氣,跟上了他的腳步,在我們經過費爾奇的時候,這位學校管理員才像是如夢初醒般,回過身對着我們的背影喊道:“明天下午,你們兩個一個都不能少!還有,不允許使用魔法!”

西奧多並沒有扭頭看費爾奇,他只是自顧自走着,袍角和黑色的捲髮被偶爾送進走廊里的夜風吹拂着,彷彿夜晚已經與他融為一體。

我緩緩停下腳步,看着他慢慢走遠,心裏卻是有些五味雜陳。

有的時候,愛就如同窗外的月亮和星星,不管多努力都無法靠近,但有時,愛又像牆邊低垂的薔薇,輕輕一抬頭便能看到花瓣上細碎的紋路。可很多時候,它都像是自由來去的風,沒人能規定它去向何方、又為誰停留,我不知道是什麼促使西奧多再一次向我訴說心意,但自始自終,我都無法回應他的感情。我停在原地,只覺得十分抱歉,在西奧多的背影消失在下一個轉角處的時候,我輕輕地動了動嘴唇。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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