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紫氣西來人不安
李逍遙將無崖子推入火坑,終於穩住了天山童姥與李秋水,他胸中一塊大石落了地,只覺得念頭通達,心情暢快。與段譽、烏老大兩人縱馬而行,好不快活。待行到正午時分,三人來到一間野店,李逍遙見了,大喜道:“三弟,老烏,我自昨晚起,便未曾吃飯,現在早已前胸貼着後背了,咱們且去好好祭下五臟廟罷。”
段譽自無不可,烏老大早已衝進小店,收拾桌椅,安排酒食。李逍遙見他吊著一隻手在那裏忙裏忙外,笑着說道:“老烏,你且歇歇罷,我可不是多麼精貴的王孫公子,沒得這許多講究。”
烏老大呵呵一笑,又將桌椅用袖口抹了一遍,才對李逍遙說道:“少主雅量寬宏,性子隨和,那是小人眾兄弟的福氣,但小人受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眾兄弟所託,伺候少主,卻不敢敷衍了事,對少主不敬。”
他等候李逍遙兄弟坐下,又轉身去到櫃枱,仔細交代,美酒要醇厚,吃食要精細。隨後,拋出一大塊銀子,對掌柜的說道:“銀子,少不了你的,但若是你敢以次充好,敷衍了事,委屈了我家少主,我便燒了你這鳥店。”
那掌柜的迎來送往,眼力歹毒至極,見烏老大身材高大,腰懸寶刀,面容兇惡,知道這位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忙不迭的點頭,又驅使小二,速速上酒送菜。
他這裏這般鬧騰,一旁桌上,獨坐着一名面色白凈的少年公子,他點菜良久,此刻卻見小二跑去給李逍遙桌上倒酒送菜,一會兒的功夫,一桌酒菜便滿滿當當堆起老高,再低頭看看自己桌上,便只有一杯冷茶。
他在家中也是無法無天慣了的,怎肯受如此委屈。猛的一拍桌子,喊道:“店家!”小二剛剛給李逍遙桌上倒滿美酒,端上美食,得了段譽打賞的一粒銀瓜子。見他發怒,連忙走上前來,低聲說道:“哎喲,這位客官,可是對不住了,剛剛后廚做錯了菜,將您的菜與那桌客官的弄反了次序。您且息怒,小的這就去后廚催催。”
那少年見小二這般皮裏陽秋的敷衍自己,心中更怒,臉上卻露出笑容來,說道:“原來是后廚弄錯了,那你便替小爺我去催催吧。”他伸手,掏出一粒碎銀,放在桌上。那小二見了,兩眼發光,伸手接過,點頭哈腰道:“謝少爺的賞,小的這就去催!”
那小二拿了銀子,剛走幾步,突然覺得右手手心火辣辣的疼痛難忍,急忙伸手看去,見整隻右手皮肉發黑,隱隱透出一股惡臭。他心中驚恐,張嘴大喊,李逍遙三人望去,見那小二右手皮肉發黑處,不斷向上移動,片刻功夫,便已越過了手腕。
店小二坐在地上慘呼,那少年笑嘻嘻走了過來,對店小二說道:“哎呀呀,這位店小二,可是對不住了,剛剛我拿錯了銀子,將給你的賞銀與一粒有毒的銀子弄反了次序。你且息怒,我這就將銀子換過來。”
說完,他從懷中又摸出一粒碎銀,先從小二懷中摸出了段譽賞的銀瓜子,他看也不看,丟在一旁。又摸出了那粒有毒的碎銀,將銀子換了,放入小二懷中。店小二低頭看去,這樣一耽誤,手上黑氣,已然快到手肘了。
店小二疼的說不出話來,只是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那少年說道:“你是求我為你解毒么?”店小二用力磕了幾下,卻聽那少年說:“不好意思啊,我學藝不精,只學會了下毒,不知道如何解毒呢。”店小二臉色慘白,淚流滿面癱倒在地。
少年笑嘻嘻端詳了一番店小二慘狀,
這才慢條斯理的從懷中掏出一把解腕尖刀。這刀刀鞘刀柄皆纏繞金絲,刀柄處還有一顆牛眼大的紅寶石。他將這柄刀擲於地下,對店小二說道:“小二,我雖不會解毒,但有法子救你性命,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呢?”
那店小二疼的滿頭是汗,連連點頭。少年輕笑一聲,說道:“我這柄寶刀,削鐵如泥,你拿起刀,只需輕輕一劃,便可將這條手臂斬斷,那毒氣現在還只在手臂上,若是黑氣過肩,那可就沒救了。如何,你可得快些決斷。”
店小二哪裏下得去這等狠手,只是不停磕頭。少年滿臉躍躍欲試的神色,急切催促道:“快點快點,我還從未看過別人自己砍自己手臂,這可好玩的緊,你可莫要讓我失望啊。”
段譽見了,心中不忍,便對那少年說道:“這位兄台,這店小二怠慢了你,你對他施以薄懲,自是理所應當,可此番逼着他自斷右臂,他日後卻是難以活下去了。”
那少年怒目看向段譽,哼了一聲,說道:“關你屁事。”又轉過頭去,對着店小二說道:“快快快,你看,黑氣已經過了你的胳膊肘了!”
段譽又想說話,李逍遙伸手拉住,對那少年笑道:“小兄弟,我知道你定能解毒。”那少年橫了李逍遙一眼,說道:“關你…”他話未說完,卻見李逍遙頭肩不動,忽的從桌子後面閃到身前。他大驚失色,連忙吐出一口毒煙,李逍遙毫不在乎,曲起食指,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那少年如遭雷擊,仰頭倒了下去。
李逍遙嗅了幾下,說道:“又是‘碧塵煙’,下次在裏面加點香粉吧,這味道熏得我直想打噴嚏。”
那少年躺在地上,額頭上腫起一個大包,他雙眼通紅,眼淚汪汪的說道:“你居然敢打我?”
李逍遙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誰么?”少年搖搖頭。李逍遙又指了指段譽與烏老大,問道:“那你知道他們是誰么?”少年又搖搖頭。李逍遙上前一步,那少年連忙爬起,右手一抖,撒出一把白色粉塵,再曲指一彈,將一根牛毛細針輕彈而出,這細針藏於粉塵之中,旁人無法察覺。
李逍遙哈哈大笑,撞上前去,他內力融於自身,毒針細小,勁力不足,剛剛觸及皮膚,便被肌肉彈開。少年躲閃不及,被李逍遙靠上前來,故技重施,又在他額頭彈了一下。少年只覺一股巨力,將他推到牆上,額頭一熱,又腫了一個大包,兩個大包一左一右,對齊在雙眉眉角。李逍遙不待少年說話,搶先說道:“你看,你都不知道我們是誰,我打了你,你又能到哪裏去找我們報復呢?”
這下,少年再也忍不住了,嘴巴一癟,哇哇大哭起來。
段譽見了,便柔聲說道:“小兄弟,你莫要哭了,只要你給小二解毒,我二哥就不打你了。”
少年聽了,哭得更加大聲。段譽走上前,想要安慰一番,誰知他裝哭時右腳跺地,自鞋尖彈出一蓬碧綠色毒沙,劈頭蓋臉噴了段譽一臉,段譽本身便是天下第一毒物,這區區毒沙,自是毒不倒他,但他臉上卻被染成綠色,他伸手去抹,染的手上也盡數變綠。少年見了他這般慘相,張大了嘴巴,獃獃說道:“你怎麼沒事?”
段譽只當他與自己惡作劇,見自己滿臉綠色,也是哭笑不得。李逍遙走上前來,那少年見了,扭身便跑,剛剛抬腿,便覺肩膀被一隻手掌按住,重如泰山,自己便跑不動了。接着身不由己,被李逍遙一擲,擲回了桌前,李逍遙伸手又是一彈,少年早已凝神戒備,欲要舉手格擋,哪曾想李逍遙出手極快,他反應不及,額頭中央又被彈出一個大包。
李逍遙看着他額頭三個大包,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很好,從此刻起,閣下便是‘三頭蛟’侯通海侯先生了。”
少年見下毒,武功,皆不是對手,面色緊張,說道:“我不是什麼‘三頭蛟’,我也不姓侯!”李逍遙指指他的額頭,說道:“不,你是。”
少年哭道:“我姐夫是丐幫幫主喬峰,你這般欺負我,我姐夫知道了,必然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段譽聽了,正要說話,李逍遙伸手攔住,冷冷說道:“莫說你姐夫是喬峰,便是玉皇大帝,也遠在天邊。你此刻也落在我的手裏,這店小二若是剁手,那你便要賠他一隻手,他若是死了,你便要賠他一條命。現在,你可會解毒了?”
少年見他眼神硬冷,不敢耍賴,委委屈屈的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從瓶中倒出一點藥粉於酒杯中,說道:“化入冷水,一半喝下,一半抹在手上即可解毒了。”
李逍遙將酒杯接過,遞給小二,那店小二拿着酒杯,掙扎着跑進后廚。過了片刻,掌柜的走了出來,對李逍遙鞠躬行禮道:“好叫好漢得知,我侄兒展堂手上已經好了。”
李逍遙點點頭,笑眯眯的對那少年說道:“小妹妹,不知令姐夫近況如何啊?”那少年“啊”了一聲,見李逍遙滿臉笑容,哪有半點剛才冷冰冰,兇巴巴的神色。知道自己上了惡當,但她懾於“三包聚頂”之威勢,不敢發狠撒潑,只是睜大了黑漆漆的雙眼,好奇問道:“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