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盡苦難 淬火成鋼（八）

在高雲飛的二連駐地向西四十華里的大窪鎮，盤踞着百多號日偽軍，正通過附近村的偽保長催交“皇糧”，對於違抗者該抓的抓、該殺的殺，沒有餘地。高雲飛帶偵察員悄悄地進行了實地勘察，決定把設伏地點安排在大窪鎮通往正在籌備糧款的四頃村的公路兩旁。公路兩旁是一片片削了穗子的高粱桿地，便於隱蔽行動。高粱桿地里有通往根據地的抗日溝，便於撤退。

在一天的拂曉前，黑暗還籠罩着田野和村莊，高雲飛率領墾區獨立團二連的全體戰士，悄悄地進入到早已偵察好的陣地設伏，信心滿滿地準備打一場伏擊日偽軍的殲滅戰。不知怎麼的，團長武威對他就那麼放心，連一個配合的排、班、組、人都沒有給他安排。

高雲飛把戰士們安排的各就各位，挺挺妥妥心滿意足，然後帶着十多名化裝成國民黨官兵的戰士，在上午的時間來到四頃村公所。幾個戰士找來了偽村長郭士鐵，高雲飛自我介紹說：“我是國民政府軍隊的後勤處長，來向你們村徵收一部分糧食，供國軍抗日使用。”

郭士鐵急忙點頭稱是，但接着又顯出很為難的樣子說：“我的大處長啊，你開開恩吧，這幾天大窪鎮上的皇軍天天派人來催要糧食，總共這麼大個村子哪裏有那麼多糧食？”又補充說：“再說了，你們把糧食弄走了，皇軍知道了會有我們的好日子過嗎？”

高雲飛佯裝思索着說：“這也是個問題，我們國軍一向為民着想，要不這樣吧，你把你們村的情報員找來，你們倆一塊到大窪鎮據點給皇軍送個信，就說國軍來村裡徵收糧食了，這麼大的事我們阻攔不了，到時候可別說沒告訴你們。

偽保長郭士鐵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免得兩邊受夾，就叫上情報員羅士同，急急火火地到大窪鎮找皇軍報信去了。他倆人前腳剛走，高雲飛後腳就帶着戰士們進入了設伏陣地。有個戰士來報，剛才確有兩人急急忙忙奔大窪鎮方向去了。

太陽當頂的時候，敵人出現在通往四頃村的公路上，遠遠看去，人馬十幾個，戴着大蓋帽，扛着長槍。見敵人進入了伏擊圈，在高雲飛一聲“打！”的號令下，兩邊夾擊，敵人齊刷刷地倒下了，一動也不動。指戰員們感到非常驚奇，心想這洋槍就是好使，一開戰就把敵人全部消滅了，這時就見從已經趴了地的敵人中慢慢地站起一個人來，舉着空手光着空頭，有氣無力地大聲喊着：“你們不用打了，我們沒有槍，你們直接過來就行。”聽出來了，是一個老頭子的聲音。戰士們端着槍從兩邊逼了過去，那些沒被打死打傷的敵人都舉着手站了起來，現在看清楚了原來是一群偽軍，是一些老弱病殘，長短槍都是木頭仿製的，不是真槍。

雙方很快聚集在一起，那個曾經向八路軍喊話的老傢伙不無調侃地說：“一看你們當官的就是個新手，鬼子哪裏會那麼容易上當，偽軍也沒有出來的，我們是被偽軍雇傭的協助工，先頭出來搜索有沒有情況的，這倒好我們死傷了好幾個，鬼子聽到槍聲更不敢出來了。

打這事以後，高雲飛深感對敵鬥爭的經驗不足，在學校學的東西還遠遠不能滿足實踐的需要。他也明白了為什麼團長沒有派人協助他們，團長是個久經沙場的人，早已預見到了結果，真是一級有一級的水平，是在有意識的鍛煉他們。

大窪鎮這個鬼子據點總歸是要被拿下的。墾區獨立團長武威在戰前動員和戰鬥佈置任務時指出，目前我們的抗日鬥爭進入了相持階段，

我們再拿下幾個鬼子盤踞的村鎮據點就可以攻打縣城了。現在對於大窪鎮的日偽軍採取引蛇出洞，調虎離山打伏擊的辦法都不好使了。日偽軍以守為攻，要想解決大窪鎮的敵人，必須採取出奇不意的攻擊手段，打他個措手不及。主要任務交給團二連，再抽調三個排配合，任務完成後，大窪鎮八路軍的駐守就交給二連，使八路軍的部隊由野營陸續轉入城鎮把守。

二連的官兵本來手裏就有洋槍，現在又充實了編製，上級又宣佈了攻下大窪鎮後由他們駐守的好條件，真是士氣高漲，個個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高雲飛先是派人化裝成老百姓，調查了大窪鎮鬼子據點附近的地形，鬼子的據點與老百姓的住家雖然緊靠着，但並不混為一體，據點在鎮東面，有兩米多高的圍牆，圍牆的四角各有一個崗樓，圍牆下壕溝環繞，壕溝里水深泥厚。據點設有兩門，南大門設有弔橋，供日偽軍部隊出入，平時橋面吊起懸在空中。西小門寬只能容一人出進，供平時生活活動使用，有兩個哨兵把守。西小門與群眾的生活區間隔着壕溝上，架設了一個由木棍支撐的獨木橋，在緊急關頭有一顆手榴彈就可能炸塌，可謂防範嚴密。

高雲飛為了把攻打大窪鎮的人員傷亡損失降到最低限度，他設想了好多方案，都感覺不太理想。通過圍牆強攻是肯定不行的，別說壕溝里水淹泥陷，就是沒有泥水，架設雲梯也是被動挨打，沒有勝利的把握。於是他先是派人在夜裏剪斷了據點與外聯繫的電話線，看看敵人有什麼反應，弔橋是不是能放下來。結果是夜裏敵人並沒有出動查線，第二天從西小門出來了兩個老的掉牙的偽軍把電話線接上了。

高雲飛的目光還是盯在了偵察員繪製草圖的鬼子據點西小門上，他設想着只要打通了西小門，保護住小獨木橋，戰士們也是可以魚貫而入的，進到裏面的話，與敵人搏擊，敵我混在一起，四角的崗樓子就很難再發揮大的作用了，對外射擊還行，對內射擊沒有什麼優勢可言，搞不好還會傷亡自己的人。

在一個夜裏的下半夜，高雲飛帶領參戰的各排戰士潛入陣地，他先是派人切斷了據點與外界聯繫的電話線，並設了埋伏，準備抓個活的敵人了解情況。潛入陣地的戰士分為兩部分，一少部分佈置在據點西門對面群眾的院子裏，一大部分安排在據點南弔橋對面蘆葦叢里。他們耐心地等待着攻佔時機的出現。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活捉了兩個查電話線的偽軍，從兩偽軍的口中得知，據點內現在共有二十來個鬼子和四十來個偽軍，西小門裏面有兩個鬼子把守，外面有兩個偽軍把守，弔橋的看管平時有三個鬼子三個偽軍值班。

時至傍黑，正是兩眼一抹糊的時候，高雲飛穿了其中一個偽軍的衣服，肩上挎了幾圈電話線，腰帶間插了兩顆手榴彈，把德國造洋短槍放在懷裏，與另一個查線的偽軍用泥土搞得蓬頭垢面，不是很熟悉的人還真的認不出是一好一壞的人。

快到獨木橋時，那個走在前面的偽軍開始緊張的哆嗦起來，高雲飛在他耳邊小聲地說：“別緊張，到了門口我與他們打起來的時候，你趕緊往回竄，我們不會傷害你的。”那個偽軍好像吃了定心丸，精神好多了，也不再那麼哆嗦了。高雲飛左手扶着左肩的電話線，右手扶在腰間的一顆手榴彈上掛了弦。剛接近西小門外的兩哨兵偽軍二三米的距離時，其中一哨兵偽軍衝著與高雲飛一起走來的偽軍搭話，“老……”，也許是想問老什麼回來了嗎，還沒說出姓名來，那個與高雲飛配合的查線偽軍扔下手裏的東西撒腿就往反方向跑去，高雲飛立馬順手抽出手榴彈扔進了西門裏面，順勢把一個偽哨兵推進壕溝泥水裏，然後撥出了手槍，把另一個偽哨兵打倒了。手榴彈的爆炸聲就是信號，埋伏在群眾院子裏的八路軍戰士衝到據點西門一起向據點掃射，-戰士們紛紛將手榴彈越過院牆投入院內，滿據點內都是手榴彈的爆炸聲。據點內的鬼子偽軍正是晚飯時間，等反應過來時，八路軍已衝進院內，高雲飛迅速帶領幾個戰士沖向院南弔橋哨位方向，哨位方向的日偽軍哨兵也組成火力，雙方開始了對射態勢，當場有三位戰士犧牲，高雲飛也被一顆子彈打穿了左腿，鮮血直流，兩個戰士立刻把他扶到已經奪取的掩體裏。戰士們不惜一切代價從內部攻破，爭奪到弔橋，手起刀落砍斷繩索，弔橋一下子放了下來，已經在弔橋南埋伏了一天一夜、等候的不耐煩的勇士們，如虎添翼般地踏過弔橋衝進了鬼子的據點，敵我的優勢明顯轉向我方，偽軍們很快放下了槍支舉起手來，幾個頑固不化的鬼子又被擊斃，剩下的也不再堅持所謂的武士道精神，乖乖地跪在了八路軍面前。

高雲飛受了傷的左腿在墾區抗戰後方醫院醫治后，回到大窪鎮八路軍二連駐地，已經是半年以後的事情了。按照之前的約定。高雲飛、申龍將、莫風軍、策虎四位好同窗該是聚會的時候了。還算聯繫順利，他們把聚會地點選擇在了高雲飛所在的部隊駐地，也就是大窪鎮被攻克的鬼子據點裏。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四位好同窗好戰友相聚，感慨萬分，敞開心扉，暢談離校以來的戰鬥經歷，憧憬着美好的未來。高雲飛特意要食堂燉了兩隻野兔，燉了幾條鮮鯉魚，又買了些散酒，四個人豪飲暢談。他們為了增加氣氛，每人必須講一個這半年多來自己親身經歷的最為難忘的戰鬥過程，從年齡最小的策虎首先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