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聞

醜聞

烏雲沉重的漂浮在天上,好像拖着個千斤重的秤砣,黑壓壓的一片完全遮蔽了燦爛的陽光,將世界分為上下明暗兩面。天空中下着濛濛細雨。雨點打在耷拉着腦袋的彼岸花的花瓣上,放眼望去,周圍寬闊平坦的原野上遍地開滿了彼岸花。

一條筆直的公路穿插在其中,公路上只有一輛通體黑色的磁懸浮私家車在駛向遠處的城市。

車上的駕駛員看樣子年紀不大,是個只有16、7歲的少年。他帶着一副墨鏡,幾滴眼淚從墨鏡下流出,順着髒兮兮的臉頰滴落在腿上。身上穿着一件破爛的黑色風衣,地板上座椅上散落着殘枝落葉,像是他剛從樹叢里爬出來一樣,夾帶着一身泥土。

空氣中寂靜極了,只有點點滴滴的雨聲和車裏時不時傳出來的抽泣聲。

少年將車停在一座房屋前,關上除電源外的一切東西,他拿出紙巾顫顫巍巍地擦着墨鏡下早已哭的紅腫的眼睛,那雙晶藍色瞳孔黯淡無光,眼白佈滿血絲。最後他關閉電源下了車。然而他並沒有走進離他最近的這間房屋,相反他朝街道的另一邊走去。接連走過幾棟房子,他停在了一座庭院裏擺滿白菊,白百何和花圈的房子門前。他走上台階想去敲門卻又放下手,拎着衣領抖了抖身上的殘葉和泥土。

“咚……咚!咚!咚!”

門開了,接着門又緊緊地閉上了。這個過程之快使他都沒來得及看開門的人一眼,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

“咚!咚!”

過了許久,門內依舊沒有回應。

“咚!咚!咚!”

門開了,一個樣貌年老卻十分壯實的男人手裏拿着把刀而狠狠地看着他。少年先開口了:“對……”“滾!趕緊滾出我的庭院,越遠越好,否則這把刀就會穿過你的脖子!”男人打斷了少年的話,顯然他並不想聽他講話。“你不屬於這個家,對於我,對於我們來說,你已經不算是這個家庭的一員了,早就不算了!別讓我再看見你這個逆子!”男人語氣急促而憤怒。

“砰!”的一聲,門又關了。少年站在門前低着頭,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像是在認錯又像是在祈禱。

“咚!咚!咚!”少年又一次敲響了門。

這次門沒有開,反而是一旁的窗戶開了,一把刀從裏面飛出直衝着少年刺去,少年並沒有看這把刀,而是以極快的速度用兩根手指接下了刀刃。

“對不起!”少年輕聲說了一句,轉身離去。背後的窗戶裏面有個人影在注視着他,沒過多久,人影拉上了窗帘。

少年回到車內用一塊布包起了這把刀,並把它放在自己的衣袋裏。他駕車向城郊駛去,那裏是一塊公墓。

少年雙膝跪在一塊墓碑前,雙手捧着幾簇從路邊采來的紫色鳶尾。他想把花放在墓碑前,卻遲疑了,墓碑前早已被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花,連一點空地都沒有了,少年起身撥弄着成堆的花,把花栽在了中間的空隙里,在眾多錦繡般的花前,他的那幾朵野鳶尾顯得無比的嬌弱。

在連續磕了幾個響頭后,他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出了神,照片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是少年的母親。有關少年和他母親的記憶片段在他腦子裏飛速的閃過,同時一個點子也閃了過去。他遲疑片刻起身駕車飛速離去。

墓碑和簇擁着墓碑的鮮花前留下了一個幾厘米深的坑,也許很少有人可以僅憑人力在這種山體岩石上留下坑洞。

公墓本就是一塊凄涼無比的地方,

這裏埋藏着無數家庭中失去的親人摯友,平日裏也只有零零落落的幾個人來這裏哭泣,然後離去,留下的只是無盡的寂靜。而現在,冬季來臨,天上下着冰涼的小雨,公墓中的花草樹木也已枯萎,空中刮過的風彷彿在為每一位逝去的人哀悼,發出凄慘的聲音。

是的,開門的男人之所以如此生氣,甚至對少年大打出手,全然都是因為少年錯過了母親的葬禮,開門的人不出所料應該是他的父親了,對於他們一家來說,母親的死不僅僅是讓他們少了一個可以打開心扉暢所欲言的人,更讓少年背負了逆子的罪名,無論他走到哪,只要是認識他的人,或者是聽說過他的人,對於他的印象只有兩個字“不孝”!

少年失去了他的親人,但他並沒有失去親情,母親對他的愛雖然止步於此,但並不是消失於此,少年兒時父親經常出差,大部分時間都是母親陪伴着他度過的,母親生前的點滴關愛他會都銘記於心,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沒有失去母親。

看少年身上破爛的衣服,他可能並不是故意錯過母親的葬禮,而是不得不錯過母親的葬禮。

此刻他想到了一個可以彌補他的過錯的方法,他正在朝可以幫助他實現這個方法的人的方向飛去。

還有幾天就要過年的地球上。

一個小女孩拿着一隻魔法棒在屋內跑來跑去,地上堆滿了油,米等糧食,小女孩沒注意前面的路,被一個滾落在地上的掃帚絆倒了,眼淚說掉就掉,嚎啕大哭起來。“哎呦!小寶貝兒你怎麼摔倒了啊,都怪掃帚,打它,打它,誰讓它把咱家紫藤絆倒了。”

“媽,我來吧,您先去歇着吧。”一個身材魁梧,帶着眼睛的男人走了過來,他是這個小女孩的父親。

史薇馨一家正在忙着準備年貨,他們一家子要去東北那邊過年,蕭他爸爸名叫槐,老家就是東北那邊的。槐死的早,是史薇馨一手把他們的5個孩子拉扯大的,他們每年都還是回去東北過年,對於孩子們來說那裏有父親的味道,對於史薇馨來說,那裏是她精神的最終寄託地。她已經想好了死後要葬在丈夫的旁邊。

近幾天史薇馨一直忙的不可開交,儘管家裏的兩個孩子已經成年,但她還是固執地要自己干,她已經習慣了這樣。每當兩個孩子想要去擦擦玻璃,搬搬東西,史薇馨總是喝住他們,思想片刻后又讓他們繼續干,她也許也正在接受自己不再是獨自支撐家庭的現狀。

所有的年貨都已備齊,油桶,麵粉,大米,瓜果都堆堆疊疊地放在了車廂里,他們又回到了屋子,因為他們明天才會走,每年都是如此。

現在距離過年還有不到5天,不管是地下還是地上還是天上都是交通的高峰期,所有都着急回家去看望自己的父母親戚朋友等,但史薇馨一家卻偏偏與他們相反,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卻耐着性子待在家裏,如果換做是別人,早就拍拍屁股,提着年貨上路了,越早越好。

別人不解,他們卻清楚得很,因為明天是槐的忌日,他們相信,在這天槐會從另一個世界回來,悄咪咪的降臨在他們身邊,與他們一起去往老家。

晚上,門外依舊吵吵鬧鬧,汽車的喇叭不停的在喊叫,這條路從下午3點開始到現在已經堵了6個多小時了,路上的車幾乎都沒動過。

史薇馨他們可不在意這些,他們可愜意得很,老大和他的老婆孩子聊天,老二在衝著手機傻笑,老四和老五在打遊戲,史薇馨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好歹是有了休息的時間。

這時門鈴響了起來,老大從貓眼裏看了看打開了門。

門外是三名身穿黑色制服的陌生人,胸口上別著一個印有一把劍刺穿翅膀圖案的標誌,他們都帶着墨鏡和兜帽,老四和老五好奇地往外看了看,外面還停着兩輛汽車,車門上同樣噴上了一把劍刺穿翅膀的圖案。

“你好,是黎佳興先生嗎?”一個男人率先開口了。

史薇馨從老大的身後擠出來,這一舉動顯得她嬌小無比,因為老大整整比史薇馨高兩頭,體型也是史薇馨的兩倍,史薇馨像是從石頭縫裏擠出來一樣艱難。“啊?怎麼了?”

“您是史薇馨太太吧,您好,我們是ISB的1號執行組,很抱歉在這麼晚的時間打擾您,請黎佳興先生務必跟我們走一趟,否則我們將會武力解決。”這個男人毫不諱言。

“怎麼了,佳興惹什麼事了嗎?”史薇馨滿臉焦慮地望向老大黎佳興,黎佳興也皺着眉頭,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讓自己走。

“對不起,對此我們無權奉告,我們只負責帶走黎佳興先生。”男人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更像是在抓捕一名罪犯。

“沒事兒,媽,我跟他們走一趟就是了。”黎佳興握着史薇馨的手,“需要多久?”黎佳興抬起頭。

“看具體情況進展如何。”

黎佳興被三名執行組的成員帶上車,車底的磁懸浮裝置亮起了光環,兩輛汽車揚長而去,只留下其餘人痴痴地望着天上。“媽,報警嗎?”老二把手搭在史薇馨肩上。

“不,不,咱……咱直接去警局。”史薇馨哆哆嗦嗦地用她那溝壑萬千的手拍打着老二那嬌嫩的手。

過了許久,馬路的上漸漸少了,不一會兒便走得差不多了,看樣子是前面通開了,期待已久的人們終於又踏上了回家的路。當喧嘩的城市一旦靜下來,一丁點聲音都足以驚動它。如果有機會在凌晨坐在高聳入雲的天台上向下觀望,此時此刻能陪伴你的朋友只有無盡的孤獨和死寂般的沉默。

“警察同志怎麼樣了?”史薇馨站在前台焦急地詢問。後面的座椅上幾個孩子相依在一起蓋着衣服酣睡着,警局也里只有寥寥無幾的值班民警。

“史女士,您說的這個‘ISB’全稱叫做‘InstituteofSupernatural’意思是‘超自然生物研究所’,這個組織應該是屬於創新源的,因為……”值班警察把顯示屏轉了過來,大大的屏幕上只有上述的幾個文字,其餘一片空白,“地球上只能查到這麼多了,但您放心,我們已經將您的事情上報到了地創民事局,他們會通知創新源人文街的辦事處,一旦有結果人文街辦事處會直接聯繫您。”

史薇馨退後幾步癱坐到椅子上,目光渙散甚至失神。馬上就要過年了,明天就起身和槐的靈魂一起回家了,結果今晚鬧這麼一出,家裏的大兒子被一個來自創新源的組織強行帶走,連最終目的都沒有說。這樣一來這個年指定沒法過好了。

幾人回到家,老四老五一碰到床就睡著了,紫藤在搖籃車裏吸着奶瓶,只剩下老二和史薇馨還坐在沙發上。老二也困得想去睡覺,但她並不能這麼做,她已經成年了,得承擔家裏的部分重任了,此刻家裏正需要她。其實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要陪着媽媽坐在這裏應該就足夠了。

“走!找個人去。”史薇馨一拍大腿從桌子上拿起鑰匙披上大衣就準備出門。“哎哎,媽,找誰啊,大晚上的不打擾人家嗎?”

“找你裁爺爺去。”

典獄長還坐在桌前生悶氣,現在距離他發下指令已經過去將近5個小時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他這幾個小時不停地用手撓頭髮,從他桌子上都快要堆起一座山的頭髮可以看出來。

突然一名獄警猛地推開門,風疾馳而過吹得頭髮滿屋裏都是。“報……報!獄長,1號執行組的第一小隊全軍覆沒,第……”

“呵!那幫子人干不過一個近90歲的老頭?這幾年的飯都白吃了嗎?”典獄長氣的從椅子上炸了起來。“不過話說回來干不過還算正常,要真干過了他,那幫子人就不正常了。”

“但第二小隊的任務順利完成!”獄警朝門外揮了揮手,之前出現在史薇馨家的那3名執行組的成員帶着黎佳興走了進來,黎佳興被暴力的按在椅子上,雙手被綁在椅背上。

“嘖,害!還行還行,結果不算太孬,起碼帶回來個人。”典獄長示意其他人退下,自己則把椅子拉過來準備親自審訊黎佳興,黎佳興此刻已經從茫然轉為了驚恐。

公寓大廈的最頂層,那名逃犯正毫不拘束地坐在大使的沙發上,斷了一隻手臂的大使已經生無可戀了,他正用另一隻手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一口氣喝完一瓶就重重地砸碎在地上。一般人可能看不出來,他們倆正在等有人來救大使,但等了好久都沒有人上來過,所以就開始擺出這副爛樣子了。

大廈的上面幾層幾乎無人會上來,也很少有人能上來,逃犯覺得等得實在是無聊了,就去按響了警鈴。震耳鈴聲響徹整座大廈的上方,所有工作部門中持有大使館權限的成員集體出動前往大使館,這是建館以來警鈴被第一次按下,這也意味着有人破天荒的向象徵的人類權威的大使館挑戰。

僅有的十幾名持有權限的人員一人拿着一個圓球等待電梯門的開啟。

“叮!”電梯門終於打開了,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衝出電梯,不少人被措不及防的酒瓶絆倒了,待他們站穩后他們全都傻眼了,兩個老頭正坐在沙發上喝悶酒。這哪像被要挾求救的樣子啊,這分明就是拉他們一塊上來喝酒的啊!

“來,坐!”逃犯把沙發上的毛毯垃圾一股腦拋在地上給他們騰出坐的地方來。“那還有幾箱沒開封的,拿來喝了吧。”

十幾個人猶豫了一會傻乎乎地搬來了酒放到桌前,拉來椅子圍坐在桌前,他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但總覺得照他說的做就對了。喝着喝着其中有個人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猛地站起來迅速掏出槍,還沒來得及瞄準逃犯就被一股火熱的衝擊拍到了牆上,另一邊逃犯的槍口冒着濃煙。“我們的酒局不能被打斷。”逃犯笑笑。

“走,帶你去個地方。”典獄長起身親自為黎佳興解下繩子,黎佳興站起來活動了活動筋骨,一臉嚴肅,通過剛才的對話他已經明白了此次前來的目的,在這整個事件中他就是那把控制大門的唯一鑰匙。

典獄長和黎佳興來到公寓大廈,乘電梯上到125層,轉過拐角就看到了一個房間門開着,裏面一片狼藉,5名穿着便衣的人躺在地板上,子彈殼也堆積在地上。正對着門的大面玻璃也碎掉了。

典獄長轉身走進了右手邊的鞋櫃,沒過一會兒鞋櫃閃爍了幾下消失了,是全息投影,黎佳興也走了進來。鞋櫃又出現了,小房間開始上升。

頂層的大使館內,已經有5個人被炮轟到了牆邊了,隨着一聲槍響,第六個人也如鴻毛般砸向牆壁。他們都是企圖在酒局中擊殺逃犯的人,下場不出所料和第一個人一樣。大使始終耷拉着個臉,不停的喝酒,也不知道他的胃是用什麼做的,竟能裝下這麼多酒。

“哈”逃犯又喝完一瓶抿了抿嘴。“已經有6個人被淘汰了啊,年輕人就是耐不住性子啊!多……”

還沒等他說完電梯門開了,逃犯原本邪笑着的臉突然耷拉下來,大使則開始學着他剛才的樣子笑起來,“我的援兵來了。”大使說。

典獄長帶着黎佳興走了進來,並用一隻胳膊加在黎佳興的脖子上,那隻胳膊被臂槍包裹着。“Surprise!”典獄長一口正宗的美式發音。一名識相的工作人員拉來兩把椅子卻被典獄長一腳踹飛一個。自己坐了下來讓卻黎佳興跪到了一旁,那隻帶有臂槍的胳膊仍然架在黎佳興的脖子上。此刻他們倆正對着逃犯。大使坐在桌子的右邊,剩餘的工作人員全都擠到另了一邊,留下了中間部分的大空。

“爺,爺爺?”黎佳興顫巍巍的嘴唇蒼白,這是在典獄長辦公室時典獄長說的,會帶他去見他爺爺,他們需要把他爺爺帶回來。黎佳興心想他面前這個蒼顏白髮的殺人狂莫非就是他爺爺了。他已經8年沒有見過爺爺了,這就是自從地創星際列車站建好后爺爺就去創新源發展了,那時他還在考研,說要在考完後去創新源看他,結果祖孫一別就是8年。

“8年了,已經8年了啊!佳興,你確實比我想像的要成熟了。”逃犯放下酒瓶湊近看,“把他放了,咱倆單獨解決。”

典獄長一聽把槍架的更緊了,“行,兩條胳膊留下。”說完就把槍口對準了黎佳興的胳膊。“想必你也和大使聊完了,其他人都出去,包括大使你。”

“私人之仇何必牽扯到孩子!”逃犯怒了,“當年有了老屠那件事你還不知悔改嗎!”

電梯門關閉,屋內霎時一片寂靜,穹頂的燈火搖曳着最後在風的吹拂下熄滅了。風?在一個窗戶緊閉的房間裏哪來的風?就算是眾人的離去促使風的形成也應該很快就散了。不知哪來的風開始在屋裏到處亂撞,刮落了另一張桌子上的稿紙。

“那你悔改了嗎?你對得起我的一家人嗎?”典獄長瞪大的瞳孔中處處流淌着復仇的火焰。

逃犯沉默了,他低下頭彷彿在深深地懊悔,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閃過當年的情景,那是段毀人心神的記憶。許久后他抬起頭,眼中充滿血絲。典獄長見狀也把黎佳興一把推開,黎佳興踉蹌幾步坐到了房間一邊的沙發上。

大使館內的風愈來愈狂,不少椅子被這靈異的風掛到了牆角,撞了個稀巴爛。兩人正在以一種無形的力量對峙!這種力量可怕到讓遠躲在一旁的黎佳興幾乎喘不上起來,他的臉漲得通紅。

風的強度還在急速增大,落地窗上已然佈滿了裂紋,此刻只需要一根手指觸碰即可全部碎掉。可這股風恰好被控制的十分穩當,玻璃偏偏不碎,但它卻在一點一點的融化!

不知從何時起這個房間裏的風開始變得灼熱,不出2分鐘,屋裏的木製桌椅包括沙發一類都已成灰燼,鋼化玻璃大部分也已軟化了。黎佳興躺在滾燙的地板上奄奄一息,眯着眼看着眼前已經模糊不清的兩人。

逃犯坐在燒着烈火的沙發上,一條腿卧在沙發右手搭在上面,一副世界君主的樣子,典獄長在他面前像是前來問罪的逆臣。牆壁上的鐘錶滴答着水,數字混為一團烏黑。這一剎那好像連時間都停住了,分針和時針最終也抵擋不住高溫接連落為灰燼。

同一瞬間逃犯和典獄長同時站起,伴隨着狂風與爆炸,被折磨許久的玻璃終於炸裂,無數碎片從800多米的高空墜落砸向地面。近處的路人慌忙逃竄,遠一點的則紛紛拿起手機對着大使館拍攝。從人們的手機中來看,在爆炸的瞬間有個人似乎也跟着飛了出來。的確,在玻璃掉落的地方有個人也躺在其中,是黎佳興!他已經昏迷不醒了。

“你的風還能再大點兒嗎?這麼多年怎麼不見長進。”逃犯調侃。原來這房間裏的風是典獄長釋放出來的,一個人類竟然擁有能操縱自然的力量,這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夠強悍的了,而現在他卻受到了一個逃犯的諷刺。

“這火也不夠旺啊!”典獄長苦笑着對逃犯說。如果仔細觀察不難發現逃犯裸露的皮膚處處通紅,裏面像是有滾滾岩漿在翻湧,這不知從何時燃起的高溫就是從這裏釋放的。

這兩人現在已經是怪物對怪物了。不斷升高的氣溫激活了各個樓層的消防噴頭,警報一直在響可遲遲不見水來,他們並不知道蓄水罐里的水已經被蒸發掉了。

典獄長操縱風舉起還沒被融化的東西接連砸向逃犯,東西還沒到逃犯跟前就在2米遠的地方化為塵埃了。大使館裏的傢具,擺件,古董等所有的東西一件接着一件地砸向逃犯,直到房間內已經空蕩蕩的只剩個沙發框架后,逃犯依然毫髮無傷,甚至連躲都沒躲過。

他又不停施力增大風力,目前等級的強風颳得樓外的大屏幕搖搖欲墜,一根根螺絲在慢慢崩掉同時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典獄長將風力釋放到最大也不見逃犯移動半步,他這才意識到逃犯未曾畏懼過他的狂風,便飛奔上前想要攻擊逃犯,可終究還是遲鈍了一步。

一個整日坐在辦公室里挺着個啤酒肚的人怎麼可能快過老當益壯,白髮與肌肉並存的亡命之徒。逃犯後退幾步側身躲過撲過來的典獄長又順勢抓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吊在了半空中,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一氣呵成。

典獄長的腳在用力撲騰,雙手抓着逃犯的手使勁掰扯,卻掰不開一根手指頭。逃犯從始至終都佔領着絕對的優勢。

逃犯覺得時間差不多了稍一用力將典獄長甩到了電梯口處,可電梯門在剛剛兩人火與風的對峙中早已融化,典獄長摔下了深淵。逃犯重新坐到只剩個架子的沙發上等待着什麼。

3秒過後,典獄長乘着風回到了大使館,腳一觸地就重重地趴到了地面上,滾燙的地面又逼他坐了起來,喘着粗氣。

“靈術?狂風疾雷撼乾坤怎麼被你用的一塌糊塗?”逃犯嘲諷。

“嗐!剛練得,不咋地。”典獄長擺擺手。

“你這還沒入門吧,入了門起碼風中帶有麻痹效果,就剛才那點小把戲當這是春天呢?”

“你那火應該就是龍靈術了吧!”

“哎嘿!識貨!龍靈術?九陰燭火,比普通靈術?烈火張天照雲海實用多了!”逃犯翹着二郎腿抖着,“我那孫子呢?”

“用風給你拖下去了,我要把他殺了照你現在這樣不得誅我九族啊!”典獄長的心臟急速跳動着。

“還來嗎?”

“不來了不來了,裝裝樣子就行了。”

“不恨我了?”

“哎,近幾年當了典獄長找人給查明白了,那天他們用的是假子彈,我那一家子現在在地球上過的滋潤着呢,但條件是我這一輩子都得交給他們了,只能在臨死前與他們再見一面,連網絡通訊都被隔斷了。”典獄長苦訴,滿目蕭然。

“沒嘗試過……造反?”

“不敢啊,他們實時監督着我,我一旦離開人文街半步,地球那邊就會有人抄家,但得虧你來了啊。”

“怎麼說?”

“看在多年情誼的份上,幫我一把。”典獄長拖着圓滾滾的啤酒肚忍痛扶地起身。

“怎麼幫?”逃犯斜着頭翹起一根眉毛,眉眼之間擠出了幾條豎直的皺紋。

“還沒想好,不過我就當你答應了,等以後需要你幫了我再找你。”

“好你個老奸巨猾的東西,打小你就這麼狡猾!”逃犯手指典獄長的鼻子,嘴角裂開縫隙。

“行了,這堆爛攤子我來收,你突然回來肯定也有你想乾的事,有空再聚!你孫子我也給送回去。”典獄長話說著眼光四下掃着屋內,他的神情有些低落了。逃犯看了看屋裏也撇下眉頭,“沒酒了,哎!你就不該拿那麼好的酒扔我。”

“賴我嗎?你個老頭子燒沒的好吧!”

兩人齊笑,逃犯張開手臂,典獄長也迎了上去,這是個久違的擁抱。兩個年近耄耋的人此時再也止不住心中多年不見,架后重逢的激動。逃犯用力拍打着典獄長的背,要不是典獄長這歲月積累起來的啤酒肚,他們倆還可以抱得更緊。

“歡迎回來。”典獄長輕聲說。

逃犯緊緊摸了摸典獄長的胳膊後退至窗邊一躍而下,風呼嘯着從他耳畔閃過,他慢慢閉上眼嘴唇微微抖動:“龍靈術?氤氳叆叇。”此話一出他的身體就一點點消散為雲霧飛升到天空,這團霧氣衝破雲層穿梭在高空之上。

地面上的人在詫異的議論,僅僅是在5分鐘后,兩條視頻的觀看量達到了20億,無論是地球還是創新源,各大電台都紛紛被這兩條視頻席捲了。

第一條視頻是人文街公寓大樓的頂層突發爆炸,灼熱的高溫與颶風使得拍攝地點周圍的樹劇烈搖晃,外面的屏幕搖搖欲墜,爆炸的火光中夾雜着一個人影,那個人掉落的速度十分緩慢,與身邊的玻璃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落地時地上沒有任何血跡,人的皮膚近乎都被燒爛,不久便被救護車拉走了。

第二條視頻則是逃犯跳樓的那一段,視頻中一名白髮老人站在窗邊與一個人拍肩對話后后躍跳下,由於角度原因並不能看清視頻中與他對話的那個人是誰,只見那人在半空中化為一片濃厚的雲彩飄到天上。

視頻發出不到7分鐘,無數人聚集在了公寓大廈的門前,但都遭遇了保安阻攔,就算是有人說要回家拿東西馬上下來也被一概拒絕,其實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上到最頂層親身看看事發現場。大廈後面的停車場也被圍了起來,不少警方在調查玻璃碎片搜集證據。

此事一發生,公寓大廈最神秘的300米就再也欺瞞不過世人的眼睛了,7年來政府一直對外宣稱公寓大廈最上邊的300米是人文街員工的住處和電視台。可如今電視台爆炸,家裏電視卻好端端的,整棟大廈傾斜了0.02°,電視裏的主持人依舊在不動聲色的直播。是個人都會察覺到此處有貓膩。

截止到事發10分鐘,已經有不下20架小型無人機從頂樓飛入了,都是一些居民們私自放飛的。無人機的直播畫面突然呈現在電視上,無論換哪個台都還是如此。有人黑進了電視台,並強行將所有電台統一直播!

直播畫面中,最頂層的房間除了一面落地窗被炸掉外,3面牆壁被燒得黢黑,整個房間只剩一個黑架子沙發擺在中央,正對面是沒了門的電梯口。儘管被燒成這樣可也能看出來這裏之前的金碧輝煌。畫面上揚,巨大的穹頂宛如皇族世家那般氣魄凌駕於房間之上,不難看出上面還有諸多壁畫。

無人機從電梯口一路向下,整個通道一律被燒黑。到了人文街檔案室,一個巨大的超級電腦矗立在檔案室正中央,經過烈火的燃燒它已經報廢了,數不清的儲存器有序地擺放在周圍。正對門的地板上躺着7具燒焦的屍體,身上佈滿彈孔,部分骨頭裸露在外面,場面令人髮指。

下一層的房間更是驚到了觀看直播的所有人,一入門側面的牆上貼滿了紙張,有一張紅艷的廣告覆蓋在上面,是一則工廠招員工的招聘廣告,這種廣告在大街上隨處可見,但沒想到貼廣告的都能貼到這裏來。在往裏走一個讓所有人毛孔豎立的真相漸漸浮出水面。

雖然直播中的無人機為了趕時間只是將房間裏的一切一邊掃過,但有人記錄下了這場直播並逐幀分析畫面中桌上的稿紙。在直播結束后又一則直播講解視頻洗刷了全網最高觀看記錄,一名經過聲音加密的解密博主經過一幀一幀的細細觀察總結出了桌上稿紙的內容,大概是人文街高層主管和大使館與創新源的一個ISB組織達成了協議,為他們提供地球人做基因提取,以研發出所謂的完美基因並應用於創新源人身上,而ISB僅僅只是向人文街賦予一些錢財,這些黑錢最終還是溜進了人文街高管和大使館內人的錢包。

一則接一則人文街黑料被迅速扒了出來,公寓大廈的情況一時間難以控制,有相當一部分瘋狂的媒體打破阻攔衝進了大廈內部,儘管電梯壞了一段,但眾人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硬是現造了一條向上同行道路。

時至半夜,爆料仍在繼續,大廈下面的人群也未曾散去,有的人乾脆直接在那裏打起了地鋪。有的群眾自發組織了遊行示威,人類團結環也聚滿了人。諸多污言穢語被噴的到處都是。整個人文街已經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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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旅途末路不是迷離1龍鳴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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