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勁”道雛形
石料場。
熱火朝天。
祁塵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東一錘西一錘錘擊着巨大的石塊,每一次晃動藤條錘都會牽扯到手腕的傷口,敷上的粉塵很快被箍圈磨掉,手腕很快變得血肉模糊,可祁塵好像沒感覺到一樣。
“什麼?老爺子您剛才那句說的什麼?”時敬遷最後一句話中包含的“勁”字刺激到祁塵,使他從沉思中醒來,急切地追問。“那個什麼勁……”
“讓你加把勁快乾!”時敬遷再次抓起一把粉塵敷在傷口上,從囚衣衣襟撕下兩塊布條纏在祁塵的手腕上。“要用巧勁,別蠻幹。”
“加把勁?巧勁?”祁塵喃喃自語重複着帶“勁”的話語,下意識地問。“勁和力有什麼區別嗎?”
“哪有什麼區別,”時敬遷綁緊布條。“力就是勁,勁就是力,就像腦袋和頭的區別一樣。”
“是嗎?”
祁塵的語氣充滿了不確定性,想起了人們經常說的兩句話——“你可真有勁”和“你的勁真大”,語氣旋即又變得有些肯定。
“可能是吧!”
“你小子想什麼呢?”
時敬遷伸手去奪祁塵手裏的藤條錘,卻被他一下子躲開。
“您老的手腳不方便,還是我來吧。”
祁塵搖着頭繼續錘擊着石頭,上面的裂紋逐漸變成網狀,而且越來越深,越來越寬,最後破碎開來,時敬遷從碎裂的石頭中挑選着。
“如果勁就是力的話,為什麼不叫聽力而叫聽勁呢?如果力就是勁的話,那麼,端錘聽勁聽的又是什麼力?”
祁塵搬過另一塊大石繼續錘擊着,仔細感受着鎚頭的力量和反彈回來的力道,同時苦苦思索着“勁”和“力”的區別,他不相信時敬遷所說的話,或者懷疑端錘聽勁的“勁”另有含義。
“勁——?力——!”
“勁——!力——?”
祁塵一邊錘擊着一邊小聲的來回嘀咕着這兩個字,內容沒有變話,語氣卻不停來迴轉換,同時,錘擊的力道時大時小,石頭上的裂紋也越來越多。
“老爺子,為什麼石頭會裂開啊?”祁塵覺得眼前的景象很普遍,可想弄懂原因卻有些難度,於是好奇的問時敬遷。
“因為你用力敲擊它它才會裂開啊。”
多麼淺顯易懂的問題,為什麼他就不懂呢?時敬遷抬頭看着祁塵的腦袋,不明白它裏面裝的到底是漿糊還是腦子。
“您說的是用‘力’,而不是用‘勁’,你不覺得它們之間有什麼區別嗎?”祁塵繼續好奇的問。
“你為什麼要糾纏‘力’和‘勁’的區別呢?”時敬遷納悶地問。
“因為我師父曾教過我們端錘聽勁,我想弄明白勁在我身上到底是什麼?”祁塵好奇的解釋。
“難道在別人身上已經確認‘勁’是什麼了?”時敬遷好奇的反問。
“內力!”祁塵回答。“可我感受不到氣,無法修鍊,所以體內沒有內力,也就不知道內力到底是什麼?”
“內力,就是積蓄在體內的一種能量,在需要的時候瞬間釋放出來。”時敬遷向祁塵解釋。
“能量!?”
祁塵瞬間抓住時敬遷話中的重點愣了,突然茅塞頓開,高高舉起藤條錘用力錘擊了一下石頭,欣喜的說道:“我明白了,勁就是能量,釋放的時候就變成了力。我用的勁越打,錘擊石塊的力也就越大,反彈力也就越大!”
“勁是能量,釋放為力,
不錯,可以這樣理解。可有什麼用嗎?”時敬遷不解地看着欣喜若狂的祁塵問。
“怎麼沒用,如果勁是一種能量的話,那麼我也有。”祁塵又黑又亮的眼眸因為興奮激動而神采飛揚。“我的肉身之勁,那麼端錘聽勁對我來說,就變成了感受自己的肉身之勁了。”
“什麼肉身之勁?真難聽。”時敬遷卻沒覺得有什麼重大的意義,按照自己的理解糾正祁塵的說法。“那叫力氣好不好?血氣之力!內力稱之為氣力,內氣之力。”
“力氣,血氣之力!氣力,內氣之力!謝謝您老爺子,您老還真有學問。”祁塵由衷的佩服時敬遷。
“好了,弄明白了就抓緊干吧,不然的話晚上沒飯吃。”
“不給飯吃,不就更沒力氣——勁幹活……”
說道這裏祁塵停頓了一下,又明白了勁從哪裏而來,通過食物攝取得到,也更加確信自己對“勁”和“力”的理解——“勁暨能量,釋放為力”的認識是正確的。
“那就不妨叫它勁‘道’吧!勁之道!”想到這裏,祁塵憨憨的笑了。
明白了“勁”和“力”的區別,剛才不解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石頭之所以裂開並非因為錘擊,而是勁傳遞到石頭上瞬間爆發產生了破壞力而造成的。
那該如何聽呢?
用耳朵嗎?
當然不是!
已經修鍊端錘聽勁六七年了,祁塵對它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瞬間明白了所謂“聽”,就是用身體去感知,用心去感受。
那麼,從他的角度又該如何理解“錘柄增加一米,鎚頭重量增加十倍呢?”
解決掉“勁”和“力”的區別,祁塵又碰到了端錘聽勁的最後一個已知的問題。如果明白了這個道理,那麼就真正推開了修鍊端錘聽勁的大門而藤堂入室了。
想到祁妍的講解,祁塵早已明白,無論力氣還是氣力,都是為了穩定平衡狀態而需要更多的輸出。可是,能不能從另一個角度上考慮呢?
譬如說,鎚頭的重量的確就變成了十倍……
時敬遷早已把破碎石塊裏面的礦石挑揀出來,看到祁塵又變得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不知道他又在思索什麼問題了。
不過,從他得出“勁”和“力”的區別來看,應該不是在胡思亂想,而且,另闢蹊徑找到符合自己的見解,說明他是一個領悟力特彆強的有主見的少年。
收祁塵為徒的想法又增加了幾分,時敬遷決定不再打擾他了,就讓他放飛思緒去想去吧。
“那麼,是什麼讓鎚頭增加了十倍?是錘柄!錘柄等倍變長等倍放大了鎚頭的重量!等等……,放大!”
祁塵猛地停頓下來,呼吸立刻變得急促起來,目光盯着某一點不眨一下,他突然好像抓住了什麼。
“不錯!放大!這樣,就和‘聽’聯繫在一起了。”
六七年的不解,今日一朝悟透!祁塵抬頭仰望着天空,眯着眼睛面對着太陽,兩顆晶瑩的淚珠順着臉頰無聲的流下。
鎚頭的力道稍有變化,譬如說不能被身體感知的微小力度增加,通過錘柄放大了十倍,那麼,這個無法感知的變化就有可能被感知。
“撲哧!”
宇塵喜極而涕,又破涕為笑,此刻,覺得天空一下子變得開闊了許多,慶幸自己替師坐牢的選擇非常正確,否則,他有可能永遠沒有錘擊的機會,也就無法去感知……,去領悟……。
“小子,你傻笑什麼?”
“老爺子,我好像領悟到端錘聽勁的真諦了!”
“說出來聽聽!”
於是,祁塵組織起語言,把自己領悟到的“勁”道和“端錘聽勁”的感悟一一告訴了時敬遷,他認真的聽着,越聽越覺得有道理,而且,非常貼切祁塵自身。
“這些都是你一個人想出來的?”聽完后,時敬遷驚訝地問。
“還有您老的點撥。”祁塵謙虛地回答。
“那不過是一句無心之語,算不上點撥。”時敬遷看着祁塵就像看到了一塊璞玉渾金一樣,滿心歡喜,差點就要開口收祁塵為徒了。不過,按捺心情不解地問。“你為什麼非要現在去領悟那個什麼端錘聽勁?”
“領悟了,我就可以練習師父的風斂雷息了,練到一定程度,碎石就不會那麼費力了,到時,您老就可以歇息不用幫忙了。”祁塵自豪的回答。
時敬遷愕然,沒想到祁塵會這麼回答,盯着他那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乾淨清純的目光沒有任何雜質,心中不由得有一絲感動。
“累了,歇會吧。”時敬遷指着旁邊的一塊大石頭,看着滲出鮮血的布條問。“手腕痛吧?”
“還可以。”祁塵甩動着手腕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眺望着遠山和自由自在的白雲。“就好像在夢裏一樣。”
“是啊,要是夢就好了,總會有醒的時候。”時敬遷也望着天上飄着的白雲迅速低下頭,聲音裏面充滿了傷感。“可惜,它不是夢,而是活生生的現實。”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祁塵,師父給起的名字。”
簡短的回答包含了許多,時敬遷也從中聽出了很多,他向祁塵自我介紹:“老夫姓時,時間的時,名敬遷。”
“時爺爺。”祁塵尊敬地稱呼道。
“時爺爺就時爺爺吧,暫時先這麼叫着吧。”時敬遷在心裏默認下來。“祁塵,能和我說說你師父的風斂雷息的情況嗎?”
“可以!”
祁塵就把祁鐵放在豆腐塊上打鐵的情形向時敬遷詳細的講述了一遍,時敬遷聽完,頓時就明白了,風斂雷息屬於風雷錘法的一種特殊發力方式和技巧,祁塵要想掌握其精髓,並達到他師父祁鐵的境界,絕非三年五載的時間。可一旦練成,那威力可以說無法想像。
“小塵,那就好好繼續練下去,不要氣餒,記住,熟能生巧,揮錘一百遍不行,就揮錘一千遍、一萬遍,總會有明白的那天。”
“謝謝時爺爺鼓勵,我不怕,以後,我就每天揮錘一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