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重新出發
和擁擠的人潮告別，鑽入一條無人的小路，在連續拐過兩個十字路口后，立木瀧在一幢有些樸素的獨棟小樓前停下腳步。
駐足觀望，上層聯排窗戶上的油漆印記尚未乾透，在周圍一眾老式店鋪中看上去異常鮮艷。而原先霓虹燈牌的位置也被一個全新的燈光帶取代，暖黃色的光芒日夜不停的向周圍昭示着自己的名字。
新月社
拒絕了大角正首映會慶功的邀請，在橋本愛稍稍有些不舍的眼神中，立木瀧提前離開了會場。跟着短訊上地址的指引，來到了這裏。只是問題是，該怎麼進去呢？
之前的出版社所在的位置，畢竟是個辦公樓。一樓由於經營咖啡廳的關係，更是從不關門。可現在這個新地址…
看了眼緊緊封閉的密碼門，又抬頭望了眼不見一盞燈亮的玻璃，立木瀧心中有些猶豫，他也是沒想到首映式會持續這麼長時間，明明收到短訊的時候，太陽還堅挺的在高樓之上散發光亮。可等出會場時，天空已經臨近暮色。再加上換乘電車時等候的時間，現在已經能隱隱看見星光點點了。
正想着今天要不算了，等明天再過來。卻突然被一道興奮的聲音打斷。
“立木！”
石田勇介抱着牛皮紙袋從密碼門的另一側走了出來，他看上去比上次見到顯得消瘦的多，不過眼神中的神采卻更加精神。
“抱歉，我有些事情耽擱了，現在才來。”
“是小森林的首映吧，我這邊才是抱歉，沒能去到場支持，首映式怎麼樣？”
“現場表現的倒是挺熱烈的，不過參加的人中粉絲和媒體居多，實際的反響要等過幾天才知道了。”
“粉絲反響熱烈就很不錯了。”石田將袋子夾在腋下，隔着厚厚的外套拍在立木的肩膀上“等上去再說吧，現在的新月社可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
幫着石田分擔了一些牛皮紙袋裏的廢棄文件，再將它們丟到街角的垃圾統一管理處。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並肩走過的，只有越拉越長的路燈倒影。
“這個地方雖然離市區有些遠，但是租金比原來幾乎便宜一半。而且附近還有一條商店街，下午還是挺熱鬧的，比原來的環境要好上太多了。”
“…那個，我來的時候，好像沒怎麼看見書店。”
相較於大出版社的內部渠道，和橫跨全國的中間商販賣公司。對於中小型出版社而言，最重要的客戶其實就是出版社所在地周圍的各家書店，這種由編輯親自上門拜訪聯絡的感情，往往會成為支撐出版社運營的重要力量。
“畢竟有禁令在啊。”石田苦笑了聲，將垃圾甩進桶內。“之前去柳瀨川拜訪的時候，還遇上了幻冬舍的編輯，在新月社無法出版的日子裏，其他出版社也已經滲透過來了…不過，正好是個機會重新開始。”
瞧見立木瀧沉默不語，石田也是故作輕鬆地聳聳肩，將這個話題敷衍過去。“不說這個了，反正禁令也要解開了，我可是憋了兩年準備大幹一場了。”
在緊閉的大門前輸入密碼，石田勇介率先走了進去，立木瀧跟在後面打量起下班之後的辦公室。
空蕩蕩的各個科室里，只有幾張放着電腦和各種資料的桌子靜靜立着。雖然可用的房間變多了，但肉眼可見的職員變少了。
“雖然最近招了些新人，但是相比於前年還是少了不少人。再加上社長計劃準備在純文學之外，多涉足一些領域，每個雜誌編輯部能分到的員工就更少了。不過後續，我們還是會繼續招人的。”
沒在一層過多停留，兩人走到走廊的中段，沿着被踩的光滑的樓梯登上二樓。
用於會議與會客的房間罩在陰影中，而更多的房間則是被灰塵鎖住。只有臨近盡頭一處虛掩的門滲出些許光亮，才算是給二樓增添了一絲色彩。
“主編室”
推開門迎面的桌子上，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累到半人高的書稿，而是一張橫放在邊緣的名牌。
主編，石田勇介。
“石田桑，你？！”
“啊，這個啊，社長說現在是非常時期，急需用人。先讓我代理主編一段時間。”石田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臉上的短暫的浮出一抹笑容“但是，你放心，立木你的書籍還是由我親自負責的。”
“恭喜啊。”現在倒不是擔憂這個的時候，立木瀧搖了搖頭，和石田勇介相對於桌子坐下。
“對了，立木你現在對於新書有想法嗎？”
“暫時還沒有，最近一直在忙着編寫劇本。現在是需要我立即出新書嗎？”
“喂喂，可別小看了新月社啊。”石田靠在椅背上，從口袋裏掏出根棒棒糖含在嘴裏。在一堆書稿中抽出標記好的幾篇遞給對方。“現在的新人作家可是層出不窮啊，這幾篇你看看，感覺怎麼樣。”
“石田桑，你這棒棒糖是要戒煙了嗎？”
“最近打算戒煙一段時間，但這嘴癢的時候，不叼根東西難受。”
戒煙還有隻戒一段時間的？立木瀧轉過眼睛，看向手裏的書稿。
宇佐見凜，今村翔吾。這兩個都是沒聽過的新人作家，前者的文學功底較為薄弱，一些語句的形容上也較為直白。但直白也有直白的好處，在煽動讀者情感方面更容易擊穿人心。而後者則明顯要比前者浸淫文學更久，不過歷史題材的小說，立木瀧並沒有涉足過，單純以路人來說的話，算是個還算不錯的小說。
“都是很有靈氣的作家，不過現在的新月社重開在即，更需要一些中堅作者的書籍來打響名號吧。”
除開真正的文學愛好者，大部分讀者購買書籍更關注的首先還是作者本身，且不論新書的內容，只單純的將立木瀧、宇佐見凜和今村翔吾三個名字擺上書架。新月賞得主、芥川賞提名，甚至還不算上晨間劇《海女》編劇的名號，都能讓立木瀧的銷量成績遠超另外兩人。
“這我當然知道，不用擔心，這次我們主推的是這一篇。恩田陸老師的《蒲公英手札》。”
“恩田陸老師？社裏挖來了恩田陸老師？！”
憑藉《夜晚的遠足》拿下書店大賞，此後又陸續拿下推理作協獎和山本周五郎獎的恩田陸老師自然無需置疑，再加上推理小說類在RB讀者中天然龐大的受眾群，那確實不用過多擔心。
“雖然目前只和老師商定了這一部作品在新月社出版，等銷售成績出來之後，想必老師也會同意和我們繼續合作。不過這一次能成功簽下，也有你的功勞啊。恩田陸老師很欣賞你的那本《一個人的好天氣》。”
既然有了名家坐鎮，立木瀧也是放下心來。又聊了些在劇組的日常趣事後，把話題轉向了今後在東京的生活。大地震后，原先租的房屋受損倒是不大，但是房租卻提高了不少，只是之後就去了九慈和奧州的片場，這件事才一直耽擱下來。
“…你要不考慮搬家吧。如果是目前這個租金的話，完全可以搬到中野附近，還能換個更大的屋子。而且從中野站搭電車的話，也要比你現在住的地方到新月社更近吧。”
石田沉吟片刻，打開電腦熟練的輸入一個網址，在一大堆眼花繚亂的房屋圖片中，點開了一張2dk的平面圖。
“雖然是2dk，但是租金卻沒有那麼貴，也就比你現在租的房子稍微貴上一點。而且離車站也就15分鐘左右。我比對過價格，在周圍的房子裏算是性價比最高的了。”
立木瀧湊上前去，大致瀏覽了下房型。雖然他對石田口中的性價比沒什麼概念，但是價格的數字確實不算太高。
“因為房屋主人工作調動到了大阪，很快就要搬走了，這才有個漏可撿。”石田又在電腦上敲打起來。又從那一團圖片中調出幾張平面圖。
“還有這幾家也可以納入考慮，比如這戶在東中野的居民區，租金上倒是更為便宜，但是離商業街有些太遠了，購置物品的話不太方便。”
“這戶是倒是離商業街不到5分鐘，但是沒有安保，在安全性上有些不足…”
聽着石田一條條的說起各房屋的優缺點，立木瀧有些錯愕的抬起眼睛，他現在到底是在一家出版社裏還是在一家房屋中介所里。
“石田桑，你這段時間是去兼職房屋中介了？”
“沒有，只是最近接了一樁麻煩事，多關注了一些這方面的信息。”石田深吸一口氣，又從口中緩緩吐出，臉上露出個無奈的表情。
“我給你說的這幾家，你可以多看看，總的來說，我還是更推薦第一家。”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砸吧砸吧將棍子吐進煙灰缸里。似是不放心的又叮囑一句。
“新書的事你不必着急，等有靈感再說。就算是為了新月社考慮，也不能輕易壞了你目前積攢的口碑。”
“我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我差點忘了，你那些書迷寄給你的信件…”石田站起身，從身後的柜子頂，小心翼翼的抱下一個小紙箱。“還有些不知道從哪知道你在這裏的海女粉絲，我也一併放到裏面了。消失了兩年還能有這麼多封讀者來信，我還從沒見過呢，立木，別辜負了你的書迷。”
目光炯炯的盯着石田手裏的紙箱，立木瀧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