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躲不掉的劫數
長時間呆在賈溝村的乃紅,似乎依舊忙得不可開交。
用她自己的話說,天生勞碌命,不管走到哪裏都沒辦法享受生活。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乃紅對自己的定位很精準,沒有孩子就沒有羈絆,除了整天幫娘家干點活,剩餘的大把時間都可以用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跟她的性格不謀而合。
人活着就要奔波、就要為生活時而雪中送炭、時而錦上添花。
乃紅常說的一句話便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而她一個三十齣頭的女性,沒有理由不去努力,沒有理由說服自己安於現狀混吃等死。
不得不說乃紅的思想是前衛的、做法是正確的。
為了打發閑暇時間,避免一閑下來就胡思亂想,她幾乎每天都是拚命奔波打理自己的生活。
她沒有忘記自己的優點,更是把自己的特長發揮到了極致。
乃紅咬咬牙,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買了一輛三輪車,她自己沒駕照不敢開,就拉着弟弟一路,又開始在西山賣蔬菜。
三輪車拉的多,跑的速度快。
這在一定程度上,無形中擴大了乃紅的銷售範圍。
整個西山上,斷斷續續連接的村莊不下50個,延綿近40公里,按照每個村200戶人來算,乃紅的潛在客戶就有10000戶。
有了三輪車的加持,每天來回跑80公里也相對較輕鬆。
她的菜類比之前多了很多種。
這不是盲目增加了品類,而是通過一次又一次的叫賣,應需求增加的類別,而乃紅釀的醋,一次出醋不多,也就300斤左右。
最慢的時候,也是三天就能夠全部銷售完。
誰都佩服乃紅的睿智,賈溝村的人看到整日早出晚歸的乃紅和弟弟,難免會嘆息,這麼能幹的姑娘,嫁給玉瑞是真的太可惜了。
確實可惜,一個精明能幹的人,看上了一個扶不起的阿斗,這就是現實生活,並不是所有的美女都能得到英雄的眷顧,也不是所有的英雄都能悉數俘獲美女的芳心,很大程度上,醜小鴨也能搞定白天鵝。
而身為醜小鴨的玉瑞是如何搞定白天鵝般的乃紅,誰都不知道。
正如龍順第一眼看見和玉瑞一同下車站在路邊的乃紅時,說的那句話一般,好白菜果然都讓豬拱了。
話糙理不糙。
人們常說,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於龍順和玉泉,甚至是有一顆愛美之心的村裡人而言,看見乃紅時的心永遠在騷動,誰都想上手體驗一番乃紅的奧妙。
這種事情,除了龍順和玉泉有機會揩油,其他人也就只能想想。
想——本就是一件美好的事,不需要成本,也不會與人發生爭執,只要自己有時間、有精力,你就可以異想天開,不管你把自己想像成屈指一算的富豪亦或是抱得美人歸的成功人士,都不犯法,更不會得罪任何人。
於玉瑞而言,對乃紅則是有恃無恐,他的執念是誰都改變不了的,是根深蒂固的,是父輩言傳身教深入骨髓的。
在他的意識形態里男人只有兩種,一種是光棍,一種是已婚。
光棍那就一直一個人活到生命的盡頭吧,兄弟姐妹侄兒侄女會把你安全送到最後一站。
已婚的人,該出門打工就打工,該下地幹活就努力干,該享受生活就享受,洗衣做飯的家庭瑣事,交給女人就行。
男人的十指不會粘陽春水的,
只要選擇了結婚,就是自己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既然是自己選擇的路,就算跪着也要走下去。
這就是玉瑞的想法。
因此不管乃紅在娘家住一年還是十年,生乃紅是他玉瑞的人、死也是他玉瑞門前的魂。
這就是一種輕蔑又高傲的錯誤想法。
雖說在外面那邊,女性要包攬家裏的一切家務,如果男人經年久月外出打工,留守婦女非但要顧及家裏的一磚一瓦,還得操持地里的一草一木,更要照料正在成長的一兒一女。
這也是賡續下來的一種傳統,美其名曰男主外、女主內。
在執行過程中,總會受一些不可控因素的影響,偏離定義講內外混為一談。
不管怎麼混淆,最終的結果只要是良性可持續發展,一定是一個皆大歡喜又樂於延續的事。
生活就是這樣,能者多勞的道理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玉瑞的傲慢和窮酸是他自己致命的傷。
今時不同往日,他早就失去了與這個社會交手的能力,說的狠一點,他喪失了生存能力。
這是一個新時代,任何事情都在悄無聲息發生着巨大的變化。
人們的所見所聞、所想所感都跟着時代的步伐在前進,不管你生活在多麼偏遠的地方。
只要打開電視,看看新聞就能了解山外正在發生的巨變。
每個人都是削尖腦袋,硬着頭皮想擠進更加優渥的環境中,去獲得更加豐厚的物質基礎。
這是每個想要讓家庭變得更加幸福的人,最真摯、最樸實的想法,也是屬於自己的理想和奮鬥目標。
恰如那劑激情澎湃的雞血一樣,有條件就奮鬥,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
這跟乃紅的奮鬥目標不謀而合,也跟玉瑞的懶背馳而行。
可能有人會說玉瑞的懶是乃紅七年來縱容出來的。
作為妻子的乃紅不否認這一點,也不會大大方方的承認。
不論換做誰,都希望自己能找一個愛自己、理解自己、呵護自己的丈夫。
這幾點在玉瑞身上找不到任何破綻,可以說他不具備一個成年人的素養,更不具備養家餬口的技能。
相反婚後的家庭是靠乃紅來料理。
從無微不至的照料癱瘓在床上的公公到一個人賣涼粉、賣菜、學會釀醋,玉瑞參與的身影都很少。
有時候玉瑞非但不幫忙,還在最大限度的扯乃紅前進的後腿。
時至今日,玉瑞還是不知悔改,更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乃紅回到娘家半年有餘,玉瑞一次都沒有登過門,有時候偶爾在街上碰見乃紅或者老苟,眼睛一瞪,嗑着麻籽轉身就走。
當二叔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玉瑞把乃紅接下山時,那股嘲笑傲慢的勁,笑的一口煙熏牙一覽無餘,一句他老苟不是很牛逼嘛,怎麼接回去的就怎麼給送回來,叫我求爺爺告奶奶的給他賠禮道歉,這不是他玉瑞做人做事的風格。
二叔無奈,搖搖頭說,你遲早要後悔,好好地一家人,就這樣被你拆散了。
玉瑞見狀更是上勁了。
他倒是要看看老苟想幹什麼,就讓他把乃紅養着,給乃紅養老。
誰死的早這件事不用任何人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老苟死了,還不是要靠他玉瑞養乃紅。
不知道是誰給了玉瑞這蜜汁自信。
一直以來都是乃紅在養他,養他的一家人,他除了會在田裏設置陷阱抓幾隻田鼠,剩下的就是睡懶覺和賭。
玉瑞和乃紅是法律意義上合法夫妻,但是他們並沒有在民政部門領過結婚證。
剛結婚那兩年想着生個孩子,給孩子上戶口時一起就辦理了。
後來玉瑞失蹤了,這事也就這樣擱淺了。
再到後來也是同樣的心態,等有了孩子,上戶口的時候一起辦理。
這樣一來乃紅和玉瑞從法律的角度來講,是非法同居了七年,任何一方也沒有受到法律的保護。
這樣一來離婚的事情就變得很簡單。
簡單到甚至都不需要告知玉瑞。
倘若家裏的東西乃紅要拿回去,可以明目張胆的拿,不需要了,哪怕是差人帶句話也不是沒可能。
老苟是個做事有原則的人,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
見半年都等不來玉瑞,老苟還是拉下自己的老臉去了一趟玉瑞家。
原本是想着自己說話溫柔一點,他前腳回家,玉瑞後腳上山,給乃紅道個歉,就能順利把人帶走。
可當老苟一腳踏進那間他熟悉的婚房時,所有的想法都變了。
原本很溫馨的一間房子,如今屋裏的物件所剩無幾。
這一幕着實驚呆了將近70歲的老苟。
他盤腿坐在炕沿上一個勁的抽煙,玉瑞揉着朦朧的睡眼問老苟喝不喝茶。
老苟哪還有心思喝茶,估計打死玉瑞的心都有吧。
臨走老苟撂下一句話,要接就趕緊來把乃紅接下來,不接他就按不接的來處理。
傲慢的玉瑞說,最近忙得很,過段時間空了再抽時間來接。
玉瑞這是賭氣的話,更是篤定老苟不能把女兒怎麼著,也就是說老苟沒辦法讓女兒改嫁。
這次玉瑞估計沒拿捏住老苟,很有可能會被老苟擺一道。
到時候玉瑞哭都找不到一個好地方。
老苟看到那間被折騰的一絲不掛的房間,內心的想法瞬間就發生了變化。
他不可能再把女兒往這個火坑裏推,這是他最真實的想法,也是當務之急一定要乾的一件事。
玉瑞的態度也很明確,大概就是自己不去接,要麼自己回來,要麼老苟送回來,如果叫玉瑞去接,那根本是異想天開,不可能的事。
如果一個人不擺正自己的姿態,不能夠及時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在機會面前依然我行我素,最終一定會釀成不可彌補的過錯,甚至會後悔終生。
而玉瑞後悔終生是必然的,孤獨終老也是他躲不掉的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