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負債纍纍的財富夢
玉瑞和龍順成了腳不離鞋的兄弟,不論玉瑞去哪裏賣醋,總少不了龍順的身影。
對於秀紅而言,龍順兩年的牢獄之災,或多或少與這個社會有點脫節,在這個小地方,雖然接觸不到什麼人,可跟着玉瑞,能接觸到村以外的人。
原本龍順是一個很健談的人,這次回來很明顯的一個特徵就是變得沉默寡言,肢體上還是有很多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習慣性動作,我們叫做肌肉記憶。
其實背地裏大家都在討論,龍順是不是關進去的兩年挨了不少打,只要是誰叫一聲,他立馬站的筆直。
至於有沒有挨打,其實大家也只是從電視裏看過,誰都沒有親眼看見過現實里的樣子,當然龍順是個例外。
只不過龍順的舉動,讓很多人相信了電視劇就是一個真實事件的寫照,一種生活的寫照,而龍順恰如其分的可以對號入座。
想要在這片不算優渥而又熟悉的土地上繼續生活下去,就得接受周遭人的議論,這對於任何一個人,都是無法逾越的必經之路。
龍順跟着玉瑞,也算是給自己的肌肉思維破冰,見更多的人、說更多的話,才能快速破防自己內心那堵循規蹈矩的牆。
兩個人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候早上出門,到晚上十一二點才回來。
回來的形式也不同於往日。
有時候回到家的玉瑞興高彩樂,有時候回家的龍順鬱鬱寡歡,有時候回家還不忘給家裏人帶點豬頭肉,有時候回家,兩個人都拖着一副醉醺醺的軀幹。
玉瑞的醋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灌的人越來越少。
村裏的碼垛場始終是情報站,不管村裡發生任何事,起源總是在這裏,畢竟從這裏開始,轉播的速度才夠快,也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家喻戶曉的效果。
而玉瑞在醋里摻水的事,也是從這裏開始發酵。
人人都在說,玉瑞的醋越做越不行了,吃碗面倒半斤都感覺不到酸,不像一開始,只要舀上一小勺,就覺得面的味道提升不少,只要是玉瑞的醋太香。
曾經的一個時期,村裡流行着這樣一句話,寧要玉瑞一碗醋,不要油坊一桶油。
可見玉瑞的醋有多親民,多深得人心。
玉瑞的醋也成了一個過去式。
摻水是真。
乃紅阻止過無數次,跟玉瑞講了很多道理,明面上答應的很好,轉眼一桶生水就倒進醋缸里。
為此,乃紅被玉瑞打了好幾次,用他的話說,乃紅就是吃飽了撐的,她只管賣她的菜,賣醋的事不用插手。
記得有一次兩個人在家裏因為醋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玉瑞甚至動手打了乃紅。
而這一切都被坐在院子裏,連桶都沒來得及放下的老苟聽見了。
老苟惜疼女兒,見玉瑞叼着煙出來,順手撈起一根棍子,攔腰就給來了幾下。
玉瑞見狀着實嚇得不輕,只是瞪着眼睛看老苟。
老苟批評了很久,玉瑞坐在主屋門前,一根接一根抽煙,不論老苟說什麼,就是低頭不語。
老苟原本是來背醋的,可一聽摻水的事,直接把背下來的桶拿起,拉着女兒回了西山賈溝村。
乃紅一走就是半個月,在這半個月裏,可把玉瑞給高興壞了。
摻半水的醋,成本直接在原有的基礎上減少了不止一半,隨之而來的就是利潤越來越高。
玉瑞自從把乃紅打走後,變得非常勤快。
每天早出晚歸的賣醋。
有知情人在村裏的情報站透露。
玉瑞最近在鎮上輸了不少錢。
不僅把賣醋的錢輸了個精光,還借了不少錢。
自己又無力償還,在龍順的建議下,玉瑞開始在醋裏邊做文章。
一半醋摻一半水,這讓玉瑞嘗到了甜頭,直誇龍順腦瓜子轉得快。
賭錢這事,還得從龍順說起。
攢局的是龍順的獄友,鎮上不務正業的混混。
因為偷了別人停在院子裏的三輪車,在鄰縣公安的配合下很快就被緝拿歸案。
這個小偷入獄前就認識龍順,兩個人又一起服刑,關係自然就比之前好很多,在同一個環境裏,兩個臭味相投的人廝混在一起,堪比親人。
他們兩是前後腳服刑期滿放出來。
他比龍順早出來一周,還特地給龍順擺了一桌接風洗塵宴。
當然也不是大魚大肉的好菜,就是簡簡單單一大碗牛肉麵,弄了一個涼菜叫火山飄雪。
端上來后才發現,原來所謂的火山飄雪就是把番茄切成了片,撒了一把白糖。
可這也是作為獄友對龍順的一番心意。
龍順還是很開心,一個火山飄雪又打開了他的新世界,拔高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識。
龍順本就喜歡有事沒事小賭兩把。
其實並不是環境限制了龍順,而是貧窮,只能允許龍順小玩兩把。
可玉瑞就不一樣了,賭癮勝過睡懶覺。
這或許就是為什麼龍順整天和玉瑞同出同進村的原因吧。
龍順負責牽線搭橋,安頓好玉瑞上了桌子坐穩,自己還要把玉瑞的醋賣掉。
而龍順賣醋的操作也很簡單,拉到鎮上,以最低的價格,一股腦全部賣給商家,鎮上的商家也知道玉瑞的醋味道比自己的優質。
用低價購來的醋,跟自己的醋按比例勾兌一下,在鎮上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味道。
玉瑞贏了的一天,賣醋的錢就作為小費大賞給了龍順,這或許就是龍順願意整天拋家舍業跟在玉瑞屁股後面的原因吧。
其實連玉瑞都不知曉,不管他是贏是輸,龍順都會得到一份收入,而這份收入的多少,會根據對方贏錢的比例來劃分。
玉瑞的錯做很明顯,只要是贏了,一進村給大家發的就是20以上的煙,只要輸錢了,不是走着進村就是坐一個路過的三輪車,一直會坐到村子上面,再從村後面的山腳下繞到家裏去。
這就讓碼垛場的情報站得到了一個規律,只要是看見玉瑞風塵僕僕的進村,尤其是跟龍順一路,那絕對是贏錢了。
但凡有人看見玉瑞雙手捅在袖籠里,耷拉着腦袋往村後面走,就知道輸了,不僅輸了,連自己賣醋的車子也抵押了。
都說天底下就沒有一個賭徒會贏,可玉瑞就是不信這個邪。
輸到眼紅的時候,醋也不釀了,也不賣了,天不亮就出門了,半夜才回來。
有時候玉瑞會把鎮上的人,帶到自己家裏來賭,龍順就是放風的。
我們村的五組在三組對面半山腰,坐在對面村的碼垛場邊,不管是上來的車還是下來的車都盡收眼底。
用龍順的話說,他只要看見燈的燈光,就能辨別出是什麼車。
如果是警車,龍順會打電話通知。
這個場賭的有點大,玉瑞很多時候也不敢上,就掙點茶水跑腿費,一個晚上下來,也要掙個一二百。
可好景不長,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個窩點還是被警察一窩端掉了。
而去過玉瑞家的人都知道,玉瑞把傢具都輸完了。
這個結婚用過的房子裏,除了一個炕,就剩下兩塊一米六七的木方。
那是玉琢給她媽媽準備的棺材板,被玉瑞賣的只剩下兩塊了。
玉瑞用一堆磚頭、兩塊木方在地上搭了一張床,整天睡在上面除了吃喝拉撒,基本不起來。
龍順偶爾進去嘲笑兩句,基本沒人再進去。
玉瑞再一次墮落了,實現財務自由的夢想,終歸變成了負債纍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