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開門市（一）
魚收拾停當了，點上了火，馬大軍坐在張桂芬的跟前，邊嗑瓜子邊問：“娘，咱們攢了多少錢了？”
“上周咱們不是剛算過，才過一周，能多多少？”張桂芬笑着說。
“娘，咱們這麼多錢兒，是不是再蓋一間房子，一間房子，有點小，你看看咱們村裡多數人都兩三間房哩。”馬大軍說，張桂芬笑了笑，說：“咱這幾年先不修，省的讓人眼紅，再說了，我琢磨着，過幾年，等到了你說婆子的時候，咱們再修，修的好點，也排場。”
“那還得好幾年哩。”馬大軍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不過說說婆家的事情，還有有點不好意思，說。
“成天走村串戶的，還不好意思哩，正好今天也沒有別的事兒了，咱娘倆嘮嘮，我想着，給你往家裏招一個上門女婿，咱找一個條件差的，人好的，到了咱們家裏，咱們對人家好好的，那以後你就光剩下好日子了，是不是？這兩年，娘也不白走動，到處都看着哩，覺得有兩三家對眼的，再等幾年，等你大了，咱們也再看看。”張桂芬笑着說，馬大軍的臉紅了，說：“娘，你這也太着急了。”
“咦，不着急，你今年都十六了，再過個三四年，一眨眼的功夫，就到歲數了，我每次去看你姥姥，你姥姥和你舅舅都囑咐我，不能耽擱了你的親事，這是咱們家最大的事。”張桂芬笑着說，往灶內添了一把柴火，說：“你沒見，三妮子娘都開始找媒婆子了，說有了好的，記得給說說，娘沒有找媒婆子，那心思也不能少費，哎呀，大軍，你看日子過的多快，我家大軍都快找婆家了，娘一想到這個，高興的不行。”
“娘，你說，咱能不能搬走，把家安在別處？”馬大軍說，張桂芬想了想，說：“俺也想過，俺也覺得在這裏憋屈，可是，咱們在這裏，這麼多好鄉親，真要走，俺也捨不得，再說了，咱們能去哪裏？你舅舅說，要不讓咱們回去，你覺得咋樣？跟你姥姥舅舅在一起，也不賴，是不是？”
“挺好呀，槐樹村跟張家村就四五里地，等俺想這些鄉親了，蹬上自行車，一會就到了，要不，咱們走吧，咱們去張家村蓋房子，跟俺舅舅住一起。”馬大軍說，張桂芬想了想，點點頭，說：“行，既然你也這樣說，過幾天，我找你舅舅合計合計唄，等村裡哪家的房地方不要了，讓舅舅給搭個線，咱們買了，修上房子，咱們就能搬走，不過這事沒有定下來之前，不要到處說。”
“俺知道。”馬大軍說，張桂芬站起來，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又回來，坐在灶台前，說：“肖老師帶着馬二軍去縣城看成績，去了四個多小時了，咋還沒有回來？不會丟了吧？”
“人家肖老師是校長，縣城跑了幾百趟了，還能不認識道兒，把馬二軍給丟了？娘，你這是瞎操心。”馬大軍笑着說：“感情是沒有考上，回來的時候敗興，走的慢。”
“這有啥敗興哩，都是初中畢業了，可不賴，你瞅瞅，就咱們臨近的幾個村子，有幾個上初中的，咱們二軍，腦袋瓜子，那是數一數二的，可惜，沒啥用。”張桂芬笑着說：“不上正好了，也大了，跟咱們倆打下手，以後進魚的時候，咱多進點，多賣點，就算是考上高中，當了老師，能比咱們賣魚掙錢？我可打聽了，肖老師一個月，還不到一百塊錢兒。”
“是呀，現在人手裏有閑錢了，買魚的人比以前多多了，看看，咱們掙了那麼多的錢兒，好多回了，我做夢數錢，
數着數着，就笑醒了。”馬大軍笑着說，張桂芬壓低聲音說：“可不是，我猜咱們娘仨，是這個村裡最有錢的，倆人賣酥魚就這麼橫，再多一個人，這日子，還不知道得過成啥樣子。”
娘倆有說有笑的正得意，肖老師帶着馬二軍到了門口，張桂芬連忙站了起來，一看馬二軍穿的衣裳，不是走之前的衣裳，愣了一下，說：“咋還換了衣裳？”
“大軍她娘，考上了！”肖老師高興的滿臉發光，把自行車支好，興高采烈地說：“超了分數線六十多分，成績排在了前一百名。”
“啊？”張桂芬又愣了一下，說：“啊，考上了，啊，咋······，行，那就上高中吧！”
張桂芬的口氣很是惋惜，心想，又白折騰三年，耽擱賣多少魚。
“這高中這麼好考？”馬大軍說，肖老師馬上搖頭，說：“哎呀，好考啥？別看這幾年，大家上學的積極性高了，咱們村，一年才考上幾個初中，一個縣城，十幾個鄉，每個鄉里都有初中，從這麼多學生裏邊考上高中，哪有那麼容易！”
“那馬二軍咋考上了？俺看她腦子也沒有那麼好使。”馬大軍非常不能理解，說。
肖老師也非常不能理解，考上高中，這是多大的喜事呀，家裏人這都是啥態度。
“大軍，你瞎說啥，你妹妹就是腦子好使，要不也考不上，考上高中了，挺好，今天晚上，咱們包餃子，肖老師，你也在家吃餃子吧，真是麻煩肖老師了，帶着二軍去看成績，那個大軍，去買一斤肉，肥肥的肉，包餃子。”張桂芬笑着說，馬大軍一聽包餃子，好事兒，趕緊出門了。
“大軍娘，我就不吃了，你們好好吃頓飯，慶祝慶祝，這是大好事！真是大好事，別不在心裏。”肖老師說，張桂芬趕緊拉住她的手，說：“肖老師，今天，一定在家裏吃碗餃子，二軍上學，沒有少麻煩你，對，看俺這腦袋，二軍，咋換衣裳了？”
“肖老師給買的。”馬二軍說，張桂芬說：“看看，肖老師，這讓俺說啥好哩，多少錢，俺給你。”
“不用，不用，二軍考上高中，俺心裏高興，給買了一身衣裳，你要是給俺錢兒，那就是打俺的臉，俺自己的學生，考上學了，還不能送件衣裳？”肖老師有點不高興了，說，張桂芬連忙點點頭，說：“是，是，那以後再說，今天一定在家吃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