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計劃
傍晚時分,夕陽西移,沉沒於群山之後。天空是血紅色的,不時有蒼鷹飛過,發出嘹亮的鷹啼聲。
矮山上黑沉沉的,其中有點點火光傳出,那是冰原侏儒們在準備着他們的餐食。
營地內有聲音傳出,木柴燃燒的噼啪聲、敲擊鐵器的脆響聲、還有那野蠻侏儒的狂歡聲。
白天那場混亂,留下的痕迹除了地面上斑斑紅點,還有那侏儒宴會上的餐食。
幾個衣不遮體的野地精奴隸在小心翼翼地搬動木桶,一盤盤嫩紅的漿果被端上松木墩打磨的餐桌。
侏儒們在這裏就着酸澀雪漿果釀成的酸酒,撕扯着那半熟的烤肉。
除去最開始的混亂死了兩個不長眼的灰侏儒,對營地來說差不多是沒有損失。
暴亂在營地很常見,一兩個月就會發生一次。每次發生過後侏儒們都大擺宴席。新鮮肉食總比那凍肉要好。
侏儒們將那漿果咯吱咯吱得咀嚼着。
隔壁奴欄地面上是那轉春薄雪漸融的泥濘,參雜着些許人糞和泔水渣子。滿身是污漬的人類奴隸堆在一起說些什麼。
或是被奴欄外的吵雜帶動,又或是因為今天的加餐。冰原侏儒很是大方的加了幾具肉體讓奴隸同樂。奴欄里不像平時那般沉默。
“我們還逃嗎?!”
聞聲望去,是摩肩接踵的人群深處,一群人圍繞着在商討什麼。
“逃!一定要逃!那些地精沒有腦子!沒有計劃!所以他們才都死掉了!”
“我們不同,我們是人類,我們有智慧!我們會計劃,我們都能逃出去!”
奴欄里,人群堆在一起,柯環顧四周,看外面的侏儒沒有在意他們便回道。
“我們聯合豺狼人一起逃,豺狼人勇猛。有他們在訓練場頂着吸引侏儒,我們大可趁亂先跑。”
柯看着周圍人說出了他的計劃。
“他們怎麼願意當我們的助力?我們和豺狼人沒有任何交集。他們甚至將我們視作獵物。怎麼可能願意為了我們送死。”
希恩走到柯身邊面露疑問之色。
“對啊,我們營地以前不就遭遇那些豺狼人的襲擾嗎?”
傑森同樣面露不解。
“我騙了他們!”
“我跟他們商討的計劃是等到後天運奴日營門大開,他們在訓練場先反,我們趁亂去搶那些沒有做好的鐵器找人交給他們,再一起逃出去。”
他又補充到。
“他們是豺狼人,豺狼人智慧愚鈍。人類智慧高他們十百倍。他們猜不到的,猜不到我們會騙他。”
柯頓了頓,又說道。
“豺狼人輕視我們,覺得人類都是食物,根本不會想到食物大膽欺騙他們。”
“那些侏儒也輕視我們,覺得人類都是奴隸,根本不會猜到奴隸也會趁亂逃跑!”
剛才還吵鬧的人群,突然靜了下來,接着又突然嘈雜起來。
“噓!”
柯雙手持平對然後下壓對嘈雜眾人作出噤聲動作,以防那些侏儒吃飽喝足注意到他們。
“大家先不要吵!不要將外面的冰原侏儒吸引過來。”
隨即眾人帶有后怕地看向外面的侏儒,安靜了下來。
眾人見外面的侏儒還在撕扯着烤肉,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隨即又放下心來。
“傑森,我要你們在幫那侏儒掄錘時偷帶鐵器回來,當作我們的武器。”
柯對着站在他左側的傑森吩咐道。
“希恩,
我要你們在幫那侏儒拌糧時偷將苦蕎麥藏起,當作我們的乾糧。”
柯轉頭對着站在他右側的希恩吩咐道。
“我明天則繼續去安撫那些豺狼人。等到他們後天在訓練場開始暴亂,營地里大部分的侏儒也一定會回去鎮壓。”
“等到後天訓練場叫喊聲傳出,大家一起先去傑森那拿武器,然後去希恩那拿乾糧,接着往營門那跑。”
柯又對着周圍全部的人類奴隸吩咐道。
“如果那侏儒追來怎麼辦?”
人群中也有疑惑之人。
“小的先走,老的走後面吸引那侏儒。無傷者先走,有傷者走後面吸引那侏儒。”
柯又頓了頓。
“所有人都一樣,我也不例外。如果我受傷了,也會掩護你們先走的。我們人類能立足於這冰原,靠得不正是這不怕犧牲的精神嗎!”
“如果我們跑不掉怎麼辦?”
人群中也有疑問之人。
“跑不掉了大不了就像昨天雪地精一樣,他們死去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不用繼續為侏儒勞作。”
“況且雪地跳蚤多了,也能咬死大角馴鹿。我們對上那冷原侏儒,又有什麼可怕的!”
“那看門的侏儒哪怕不是全部回去。我們拿起武器,一起反抗,也是能殺死他們的!”
“到那時我們都跑出去,跑到那侏儒追不到的地方,再建個獨屬於我們人類的營地!”
柯又對着眾人說著。
“我們人類在這冰原立足,不正是靠着團結、勇氣與那智慧嗎!”
剛才嘈雜的人群又靜了下來,隨後討論聲比起之前更甚。甚至引得幾個還在進食的灰侏儒微微側目。
...
深夜時分,月亮沉入慘雲之中,沒有一縷月光照於丘岩上。深夜是寂靜的,但冰原中偶有兩點綠光亮起,發出滲人的狼嚎。
雪地跳蚤多了,也能咬死大角馴鹿。
能咬死大角馴鹿,也能咬死那猛獁毛象嗎?
希恩背靠着柵欄,躺在到處都是污穢的地面上抬頭望天。
隔壁人堆中鼾聲依舊,他卻沒有睡着。說實話他對逃跑計劃是迷茫的。
是啊,計劃說著是很好聽。讓還有戰力的未來先走,沒有戰力的在後吸引侏儒。
可誰又願意做走在後面的人?
雪地跳蚤多了咬死大角馴鹿。但大角馴鹿刮蹭時都能刮死不少跳蚤。
誰又想當那被刮蹭死掉的跳蚤一員呢?
希恩這樣想着。他轉頭看向柯,柯也沒有睡覺,察覺到有人看他,順着目光找去。
希恩沒有說話,將目光收迴轉頭向另外一邊。
我們真的能成功逃跑嗎?我真的能活着出去嗎?
希恩這樣問着自己。
不管怎樣,我只能活着!
希恩又對自己說道。
沒有新話,也再想更多。隨即便同那奴欄鼾聲一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