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沙漠孤煙直
周強在前面趕着驢車,沙一平兩兄妹坐在驢車上敘話。
「哥,你可不知道,當初縣裏給咱家送二等功臣的牌匾時,可把我嚇死了。」
沙一平像小時候一樣,輕輕的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沙漠的風沙把沙姜折磨的不成樣子,嘴唇乾裂,牙齒髮黃,頭髮乾枯,臉上還有皴裂的痕迹。
沙姜才二十三歲啊,比城裏三十多歲的婦女還蒼老。
再看看周強,一米八的個子,當年也是一個帥小伙,但現在看上去比沙一平蒼老了十歲。
沙漠地區不適合人類生存,而村民們能在這艱苦的環境中生存下來,殊為不易。
周強問道:「哥,我聽他們說,本來縣裏要安排你去國營廠子當工人,你拒絕了?」
沙一平的心情再次低落下來,使勁錘了一下自己的腿,苦笑着說道:「就我這個瘸子樣,去人家廠子也是廢物一個,還是回家好好務農吧。」
沙姜心疼的摸着沙一平的腿。
本來兩夫妻不打算提腿的事情,免得沙一平傷心,沒想到沙一平主動提起來了。
「哥,還疼嗎?」
「不疼了。」
「醫生說還能恢復嗎?」
沙一平搖了搖頭,但沙一平內心還有一絲絲的希望,這希望來源於胸口的那個吊墜。
療效好不好?沙一平是最有發言權的。
本來,醫生認為要截肢,但沒想到過了兩三天後,醫生竟然說好像能恢復,但恢復到什麼程度,誰也說不準,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肯定不能恢復到沒受傷之前的程度了。
沙一平卻對吊墜很有信心,這才幾天的功夫,自己就感覺不到腿上的疼痛了,走路的姿勢正在逐漸向好。
「哥,老村那邊一點水都沒了,全村只有咱家的房子沒搬遷,我和周強商量了一下,今晚上你先去我家住吧,我公公婆婆已經給你打掃好房間了。」
「還有電嗎?」
「電還有。」
沙一平笑着說道:「我自己有家,怎麼可能住到別人家?周強,替我謝謝叔叔嬸子。」
「哥,不說咱兄弟倆的感情,就說現在,你是我大舅子,住到我家也說得過去。」
「就是因為咱們現在是親戚,我才更應該注意,你們放心吧,多艱苦的地方我都住過。」
因為現在是親戚了,沙一平就不好再住到周家,如果住的時間長了,周家心裏有了埋怨,中間受氣的是妹妹沙姜。
雖然周家不是那種人,但沙一平還是不打算讓沙姜難做。
無論沙姜兩口子怎麼勸,沙一平就是不去周家住。
因為沙漠化越來越嚴重,以前的沙窩子村已經不適合人類居住了,整個沙窩子村整體向南搬遷了兩公里。
本來沙一平以為自己肯定會成為城裏人,再也不回這個說句話半嘴沙的地方,村裡徵求他的意見時,他果斷的拒絕異地建新房,依然保留着老村的宅基地。
然而,沙一平還是回來了,沙家成了全村唯一沒有搬遷的人家。
周強哼哧了半天,鼓足勇氣說道:「哥,村長家的老大李剛可能會給你下絆子,自從知道你回來,他就到處說要給你好看。」
一說起李剛,沙一平冷笑起來。
沙窩子村一共二十三戶人家,百十口人,李姓是村裏的大姓,佔了將近一半的人口,其他的周、沙、邊、尉遲四姓氏的人很少。
而沙姓,只有沙一平這一家。
李家一直佔據着村長的職位,上一次換屆選舉時,李洪山成了村長。
李剛又是村長李洪山家的老大,和沙一平年齡差不多,兩個人自打上學的時候就不對付,沒少干過架。
「怕啥?別看我現在是個瘸子,打他兩兄弟還不跟玩似的。」
周強笑了笑,平哥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一言不合就干架,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李洪山成了村長,在沙窩子村說一不二,沙一平現在和李剛打仗,肯定要吃虧。
沙姜說道:「哥,咱別和他一般見識,你現在是二等功臣,誰敢欺負你?」
沙姜是真怕哥哥和丈夫像小時候一樣到處打架。
沙一平沒接妹妹的話,扭頭看向了這個半沙漠地區的景緻。
都說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可在沙灣鎮,應該叫沙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太陽快要落山了,沙灣子村就在眼前。
夕陽照在金黃金黃的沙漠上,顯得莊重、肅穆。
二十多戶人家形成的小村落並不大,一眼就能看到頭,家家戶戶冒出了裊裊炊煙。
如果不考慮艱苦的環境,這確實是一幅長河落日圓的美景。
幾個村民趕着羊群往村裡走去,羊咩咩叫的聲音很動聽,但羊卻很瘦,可能和現在是春夏之交有關,如果是秋天,羊貼了秋膘就會豐滿起來。
還有一些羊正在悠閑的啃着為數不多的沙蒿,爭取在回家之前多吃幾口。
沙一平看的有點着迷,這景象只在自己的夢裏出現過。
多久沒看到這種場景了?整整七年時間。
村口,一個盤着頭髮的漂亮少婦遠遠的看着三個人。
沙姜看了一眼沙一平,發現沙一平面色比較平靜。
「哥,尉遲娟結婚了。」
「婆家是本村的?」
沙姜和周強都沒有說話。
沙一平瞬間明白尉遲娟嫁給誰了,苦笑一聲問道:「李剛?」
沒有得到回應,看來自己猜對了,這很難猜嗎?小時候,他們之所以和李剛打架,不都是為了尉遲娟和尉遲薇兩姐妹嗎?
「尉遲薇呢?」
「考上中專了,聽說在縣裏當技術員。」
尉遲娟兩姐妹一直是村裡最漂亮的姑娘,尉遲家族有少數民族血統,身量高挑,長相白靜,尤其是那雙眼睛很會說話,一接觸就讓人有三分好感。
沙一平在荷爾蒙最旺盛的年紀,自然對尉遲娟垂涎三尺。
對尉遲娟有好感的人不少,其中最厲害的是李剛,李剛曾經放出話說,誰敢打尉遲娟和尉遲薇的主意,就是李剛的敵人。
不管是誰,只要敢對尉遲娟兩姐妹流露出哪怕一絲絲的好感,都會遭到李剛的打擊報復。
「哎!物是人非啊。」
當年的女神已經嫁做他人婦,可沙一平卻成了一個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