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場中比試

第69章 場中比試

我應該早對這些不事生產、無事生非的貴族們看熱鬧不嫌事大天性早有心理準備。

這裏的騷動不出意外引來皇帝的注意。皇帝與皇后帶着隨從們並肩走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麼。

我裝出生氣的神態,硬邦邦丟出一句您瞧吧,側身把自己藏在艾略特後方。艾略特很配合地輕輕拍着我的手背做出安撫姿態,語調帶笑向皇帝解釋經過。

“肯特與阿爾伯特,兩位閣下都想邀請伊莉絲跳舞,卻把她惹生氣了。”艾略特笑了笑,“伊莉絲說,要他們倆比試一場,她只選贏的人當舞伴。”

我抱住艾略特的手臂,從他身後探出半個身子來,半真半假地朝皇帝撒嬌似的抱怨:“我才不想跟弱小的男人跳舞呢。”

皇帝朗聲大笑。

他饒有興緻地打量着並列在旁的幾個年輕人,隨後下令:“那就趕緊清出一片比武的場地來,要寬敞。”

這時,那位艾福隆德人機敏又及時地補充一句:“陛下能否賜予我們一同參與的榮幸呢?”

他看我一眼,又看他們那位面具子爵一眼,謙順地低下頭,“伊爾蘭小姐實乃今晚宴會上的明珠,叫人移不開目光。帝國有這樣的美人,連我等也為之心折,萬分嚮往。”

“年輕人正是熱血上頭的年紀。我在這個年紀時,也幹了不少衝動魯莽的蠢事。”皇帝擺擺手,“難得今天如此熱鬧,還就請諸位同樂吧!”

有了皇帝的命令,侍者們很快清理出一片場地,請諸位移駕到旁邊的廳堂。人群跟隨着帝后的腳步移動過去,一路上,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如黃蜂嗡鳴持續不停。

女士們的裙擺摩挲作響,空氣里還瀰漫著蠟燭燃燒后的氣味、濃郁的香水混雜汗水發酵的氣味。

我跟着艾略特落座在皇帝下首的位置。不動聲色地用絲質手絹掩在鼻下,室內的氣味越來越難以忍受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可是身邊這些人都帶着一臉興奮的表情高談闊論,好似只有我一個人嗅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悄悄在食物與香水的味道下瀰漫。

再看被清理出來的場中,臨時充當裁判的坎貝爾侯爵已經就位。老頭子拈着自己卷翹的白鬍子,相當志得意滿。

那位神秘的黑髮子爵連外套都脫了。今晚他將子夜般濃黑的長發編織成長辮搭在肩上。彷彿提前預知即將發生什麼,更方便行動。

他只穿了一件最貼身單薄的亞麻襯衫,隨手從騎士盔甲上抽出一柄黃銅劍,走到場中央來。

儘管他的半張臉都藏在那張燒瓷面具下,燈光依舊能勾勒出秀挺的眉骨輪廓,鼻樑高挺、頰線清峻。

他暴露在貼身衣料外的肌膚都是蒼白的、彷彿某種打磨過的大理石,帶着經年累月霧雨浸染后的陰冷。而光打在他身上,他如螢石般,微微發光。

女士們情不自禁在羽毛摺扇後用目光追逐他的身影。

“他是誰?從未聽說過這號人物。”

“聽說是艾福隆德的使者,一位神秘高貴的子爵。”

“沒有人知道他的姓氏嗎?”

“我有一個姑媽嫁到艾福隆德去了!我今晚就回去寫信問她!”

“你們瞧他的黑髮,他與艾福隆德的攝政王是什麼關係?”

竊竊私語如沙沙雨聲四起,相信今晚即便他落敗,也多得是夫人小姐樂意與他共舞。我手肘撐在扶欄上,側身壓低聲音問艾略特:“他叫什麼名字?”

還沒等艾略特回答,那邊坎貝爾侯爵就已經高聲喊出對決雙方的名號。

“第一場,來自諾威羅的喬納森·肯特,對決,來自艾福隆德的希黎刻子爵。”

皇帝眼神一動。

他側首看向身邊的宮廷魔

法師。魔法師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在古代龍語裏,希黎刻是個特殊的詞彙。它象徵著紅色。”

皇帝微微點頭,不動聲色。

而其他人對這一段小插曲一無所知。就連只隔了幾個身位的皇后也是含笑觀望着場內,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皇帝與魔法師的簡短對話。

下場時,肯特家族的年輕繼承人整理着袖口與繫繩,嘲笑着自己對手的一頭長發。

“你留了女人似的一頭長發。”肯特自以為幽默地諷刺道,“一會可別像個女人一樣哭泣着捂住臉逃跑。”

坐在旁邊高背椅上觀看鬧劇的我面無表情地對身後的安利亞說:“勞煩長官一會在晚宴結束后讓肯特少爺像女人一樣捂住臉哭着逃走。”

安利亞的眼中飄過一絲笑意,面上沒有波動,目不斜視地盯着空氣,短促地回答一聲是。

希黎刻子爵完全沒有在意他開始前大發厥詞,甚至,可以說他完全無視了肯特少爺。

幾乎就在他出劍的那一瞬間,尖銳的風聲刮過耳鼓膜,待到風停下時,安利亞低低的嘆息也飄進我的耳中。

安利亞說:“肯特輸了。”

我一愣。

可是正如安利亞所預言那一般,肯特必輸無疑。在拔劍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分出勝負。

希黎刻子爵拔劍的速度極快,快到人們都看不清他的動作,只見銀光一閃。

再定睛一看,肯特手裏握不牢的劍已經被挑飛出去,嗆啷一聲砸在地上。肯特少爺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掌,再看向對手,一臉的不可置信。

酒意已經微醺的人群立刻爆發出歡呼與噓聲。歡呼與掌聲當然是給希黎刻子爵的,而噓聲是給滿頭大汗、臉色虛浮的肯特少爺。

“這不可能。”肯特大聲嚷嚷,“這不可能!”

坎貝爾侯爵皺起眉,略有些不滿。

“在場的諸位紳士淑女皆是見證。”坎貝爾侯爵說,“肯特,你輸了。請退下,讓下一位紳士登場吧。”

人群里傳來他們幸災樂禍的喊聲,喊着下去、下去。

與灰溜溜下場的肯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拿着一柄長劍,志得意滿、挺胸抬頭走上來的阿爾伯特。

與嬌生慣養的繼承人肯特不同,阿爾伯特是真的上過戰場的家族次子。所以他連今天赴宴都特意穿了一身軍禮服,以此彰顯自己榮獲過軍功的特殊身份。

之所以先讓肯特那個天真的傻瓜先上,也是存了讓肯特先去試探那個神秘的艾福隆德子爵深淺的心思。

阿爾伯特握住劍柄,與方才輕浮的態度截然相反,精神高度集中緊盯着對方的一舉一動,時刻保持嚴陣以待。

一滴冷汗卻無聲從他的額角滑下來。

肯特實在是太派不上用場了。阿爾伯特在心裏暗罵。從方才不到一個呼吸間的對決能看出什麼?他只能從對方快到令人看不清的出劍動作里看出毋庸置疑的一點。

這個叫希黎刻的子爵很強。

——他一定殺過很多人。

這個清晰卻令人恐懼的認知跳進阿爾伯特的腦袋,差點令他都有點手抖握不住劍柄。

只有把出劍殺人當成呼吸一般尋常無奇習慣的人,才會有那麼平靜老練、行雲流水般,毫不拖泥帶水的出劍動作。

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在拔劍的那一刻,都宛如琴鍵一般流暢地運作着。

一個人身份高貴,卻一定殺過很多人。

阿爾伯特都不敢細想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據說他與艾福隆德的攝政王有着一模一樣的發色與瞳色。

艾福隆德的王室旁支與大貴族裏,根本沒有希黎刻這個發音古老又拗口的古怪姓氏。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對手身份不能

細究。

他告訴自己要冷靜。

這場比試已經不止是單純的一場舞了。它涉及到方方面面。最關鍵是,皇帝在他身後觀看——他心心念念的出人頭地,不就是被真正的大人物賞識嗎?

阿爾伯特眼神一凜,堅定地看向對面閑庭信步似的踱步的對手。他咬牙,暗想着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隨着坎貝爾侯爵的高聲呼喊,第二場比試開始了。

阿爾伯特支撐的時間比肯特久一點。

但也就是稍微久了那麼一點。侍從剛遞給我的酒,我還沒喝到第三口,他已經敗下陣來。

或許是那位希黎刻子爵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刻意拖延了點時間,放慢動作,讓眾人觀看他是如何貓捉老鼠般戲耍對手。

等到眾人反應過來,阿爾伯特已經喘着粗氣,跪倒在地。

這就不好看了。

阿爾伯特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滿是嗡鳴。冷汗不斷地從額角滾落下來。他甚至後背都已經被汗水浸濕。

儘管是喝酒最上頭的大腦此刻也漸漸冷卻下來。在場的人們寂靜無聲地看着場內,跪倒在地的阿爾伯特,還有百無聊賴般站在他旁邊的希黎刻子爵。

希黎刻子爵還不忘朝我這邊轉過來,舉起左手輕輕揮了揮,像是在打招呼示意。我冷淡地別過臉,把他當空氣。艾略特盡忠職守地陪着笑臉,在外扮演迷戀我無藥可救的傻瓜。

“陛下,我不要和外國人跳舞。”我故作刁蠻地嚷嚷,“讓騎士團的人和他比試!讓他吃點教訓!”

艾略特苦笑着看向皇帝。皇帝一副慈祥包容的神態,點一個年輕騎士出列,含笑說:“你聽見伊爾蘭小姐的命令了?”

那騎士是希恩新提拔上來的副官。他點點頭,單膝跪地領命,從侍衛官手裏接過佩劍,與皇帝身側的希恩交換一個眼神。希恩微抬起下頜,眼神示意他全力以赴。

年輕騎士這才堅定地走向場中央。

此時,場內已經因為阿爾伯特長久跪地呆愣而陷入短暫的躁動。人們竊竊私語,卻沒有一個人敢越眾而出,挑戰這位顯而易見強大的外國人。

看到第一騎士團的面孔出現在場內,人們躁動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還有貴族千金小聲地吶喊打敗他,也不知到底是在給哪邊加油。而男士們可就直白多了。一喝酒就臉紅的男人們扯開衣領,揮舞着拳頭,大喊着給那個外國人一點教訓嘗嘗。

騎士握緊長劍,眼神警惕,絲毫不敢放鬆。他早已看出這個對手強大得深不可測。

我完全看不懂你來我往的劍招高深奧妙在何處,只能大致看出誰落了下風,誰穩操勝券。好在身後還站了一個經驗老道的安利亞禁衛長官,他一直在壓低聲音簡短地講解場內局勢變化。

第一騎士團的那位騎士,在被壓着打。

他根本找不到破招的關竅。

安利亞的神色也漸漸凝重起來。他噤聲,屏氣凝神看了一會,才重新開口道:“這個希黎刻子爵的招式里有南民彎刀的影子。”

隨即,他篤定地道出結論:“約書亞不是他的對手。”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一刻,騎士約書亞的劍被挑飛了。希黎刻子爵握住那柄老舊的黃銅劍,劍刃抵在約書亞的心口上。

約書亞原本不可動搖的堅定神情蕩然無存,臉上的表情混雜着迷茫與惶惑。

“你死了。”希黎刻子爵開口道,腦袋微微一偏,示意手下敗將讓位,“下一個?”

場內的喧囂隨着勝負分出而漸漸平息,此刻更是死寂一片。明眼人都能看出坎貝爾侯爵的臉色不太好看,儘管老頭中氣十足、聲音洪亮地宣佈勝者是希黎刻子爵。

可若是真讓一個外國人贏了在場的年輕才俊們,弗萊明

帝國的面子往哪裏擱?

皇後面色不變,低聲囑咐身邊的女官幾句。女官便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子爵的身上,悄悄溜到另一邊對皇帝耳語。

皇帝點點頭,看向站在身側如松柏般挺立的希恩·卡里金。

“去吧。”皇帝抿了一口酒,抬起蓄着髭鬚的下頜,“去試試身手。”

希恩垂下眼,頓了片刻,右手撫上左邊心口,微一欠身。隨即他從侍衛手裏接過一柄劍,快步走向場中央。

當人們看到一個身影越眾而出,還是希恩那標誌性的銀髮冰瞳,他們適時地發出驚呼聲。

而艾爾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艾爾與克拉麗絲當然也在跟隨過來看比試的人群里。她們理所應當與貴婦們站在一起。與原作小說不同的是,大約是“貴族新娘教學課程”耗費了艾爾太多的時間,她被困在家裏,不能再像原“書”劇情里那般自由自在,每天和她騎士團的老朋友打成一團。

在王宮招待宴這樣的大場面上,普通的騎士團成員無法在列,她自然是以貴族女眷的身份入席。

克拉麗絲也頗為吃驚。但她很快明白過來,這肯定是皇帝的安排。如果在招待外國使者的宴會上,讓一個外國人大出風頭,那帝國的顏面就掛不住了。

希恩大人是最好也最適合的選擇。如果贏了,希恩大人與伊莉絲小姐曾是未婚夫妻,伊莉絲小姐還有“為愛退位”的美名佳話在前。大可以解釋為希恩為了保護前婚約者兼好友的名譽而下場。

如果輸了——克拉麗絲定定神,反握住艾爾冰涼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希恩大人一定不會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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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役千金被情敵求婚了[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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