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胖子、瘋王
李白野一手提着褲子，看向自己的胸腹間。這聲音傳來的感覺和那年輕男聲一樣。
“你是誰？你……在我旁邊？！”那聲音沒有回答，年輕男聲緊接着又問。
他聲音里都帶着顫慄，七年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旁邊有人。
女聲依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道：“你太吵鬧。”
年輕男聲不知該作何反應，對身處的這處空間更覺詭異，“臭娘們，少裝神弄鬼的……你到底是誰？”
李白野獃獃站在客廳，聽着兩個聲音在自己身體裏對話。
“嘶！啊……”
隨着那年輕男聲發出一聲慘叫，李白野只覺自己體內有某種力量好似被帶動，跟着兩眼一黑，他再次進入了視野在景海的狀態。
不過這次靈山遙遠，眼前有一片大霧，視線在極速拉近，不過眨眼間他便進入了霧中。
大霧極濃，靈山那邊的光也無法穿透。
在微弱的光線中，李白野模糊見到前方有一座獨立的小建築，像是分了兩層，下層矮些，上層則似搭着個檯子，三面無牆，頂有飛檐。光線太弱，也看不具體。
“啊……”
年輕男子的聲音從下層傳來，李白野定睛去看，卻見一團大大的人形黑影飛來，姿態歪斜，猶如一個物件被人大力扔出。
物件越來越近，畫面一閃，李白野又看見了屋子的門。
身後一聲響，他回頭去看，沙發正被砸得后移，上面窩着一個人，兩腿懸空上身後仰，還沒控制好自己的姿態。
等沙發頓住，那雙懸空的腳才跟着落到了地面。
這是一個胖子，男的，十六七歲的模樣，濃眉大眼，體形頗大，皮膚很白，像是很多年沒曬過太陽。
他身上衣物小得極不合身，有些地方已經勒進了肉里。
李白野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李白野。
“小臭道士！你……長這樣了！”
對面的胖子瞪着雙眼直直地看着李白野，開口說道。
——這是從自己景海里出來的？
李白野也瞪着眼睛——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真是越加瘋狂了，小小的客廳，說多個人就多個人。
此時聽這胖子說話，李白野咽了口口水，問：“我見過你？”
彷彿沒聽到李白野的問話，胖子從沙發上起來正打量着一身“緊身衣”的自己，自顧自說著：“我也長大了？！”
說完又打量了客廳一圈，張口道：“這不是你廟裏？”
胖子說著回頭看向陽台，幾步跑了過去。
不過幾秒，陽台就傳來喊聲：
“這是我的世界？哈哈……這是我的世界！”
李白野只見這胖子跑到陽台往外看，看着看着就狂笑了起來，感覺像個瘋子。
或者是個白痴？
即使在這樣有些詭異的氣氛里，看着對方那被小了許多號的衣服勒出的一身白肉還是讓人很想發笑。
不等李白野想明白，這胖子又突然跑回屋來，站在門口便朝他喊道：“今天是屁股縫裏交訂金，你死定了！”
——屎……訂了？！
李白野差點呆住，他本想問一句訂那玩意兒來幹什麼，但看對方臉上露出的狠色，又不像開玩笑。
李白野一直在努力搜索着記憶，看這胖子現在的年紀，那七年前肯定還是孩子啊。
再看着對方身上那小號的衣服，李白野的記憶停留在以前自己畫的一張畫上。
“七年前你在不高山？！”李白野猛然想起什麼，
驚異地朝胖子問道。
“臭道士，看來腦袋還能轉，我老爹呢？”
李白野的記憶從那張畫上擴散，回到了七年前。
不高山上，學校放假，九歲的李白野盤坐在一塊大大的山石上發愁——不知道今天的功課要畫什麼才好。
太陽曬得他有些倦，於是躺進樹下的陰涼里打了個盹。
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不見，天空下着一點小雨。
遠處有兩人行走在山間，大人是三十多歲的男子，身後跟着一個胖乎乎的男孩，十四五歲的樣子。
即便正下着雨，兩人走得也很慢，幾乎是走一步停一步，不像走路，更像是某種儀式。
小雨還沒完全打濕樹葉，李白野把畫架支在樹下便對着兩人畫了起來。
過去半小時，他已經完整地畫完一大一小兩人，只差遠景。到這時，小雨中的兩人一共也不過移動了百十米。
突然，男人倒了下去，身子再也不動，男孩獃獃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也一動不動。
李白野愣了愣正要過去，他的仙姑老媽卻突然出現在一旁，說那個男人已經死了，讓他下山去鎮上叫人。
李白野轉身向山下跑去時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比自己大幾歲的男孩，那時男孩與自己畫中的他一模一樣，彷彿定格在了天地間。
當李白野不再回頭，只覺兩股清風一前一後從後面吹來，吹上他的背，彷彿吹進了他的身體。
雨停時，李白野下山叫了人回來，那個男子還倒在原地，男孩則不見了蹤影。
之後鎮上的人把男人抬下了山，過了許久也沒查清身份。
李白野問過母親那個男孩去了哪裏，她只說是去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之後他也曾想起過兩人，但再沒見過那個男孩。
此時看着客廳中的胖子，李白野一時有些恍惚。
他竟一直活在自己身體裏？！
可是，明明過去了七年，他為什麼看起來只長大了兩三歲？
“你老爹是那天和你一起的人？”李白野問他。
“是他，說，你把他弄到哪裏去了。”胖子說著說著又提高了聲音。
“他死了啊。”李白野道。
“放屁！”胖子近乎咆哮。
“你吼也沒用。”李白野嘆了口氣，“那天你自己看見的吧，他……就倒在你面前。”
“不是！”胖子向李白野逼近一步，道：“那天你把我關進你身體前，我看見我老爹分成了兩個人，一個他倒在地上，另外一個他飄着也被你拉進了你身體裏。”
“我像有那麼大本事的人？”
李白野一陣無奈，他一個普通小道士，除了體力好點、會些刀槍劍招外，哪裏會那些神奇手段，把人關進自己景海里？他在今天之前根本就沒聽過景海這兩個字，更何況那時的他才九歲。
胖子盯着李白野，眉頭皺得更緊，道：“別裝了，你有景海就是龍官，在你身體裏這麼久，偶爾聽見你身體外面的聲音，你和你隔壁的道姑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李白野恍然，怪不得他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李白野隨即想到，自己不能，那這些會不會是自己老媽做的？
對面胖子正在活動雙手，似乎在熟悉着自己的身體。
“那你為什麼今天才突然跟我說話？”李白野問道。
胖子好像沒想過這個問題，愣了愣，道：“那是爺爺今天才能說話！”
“你以前就看見我的景海了？”
李白野看着胖子，他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他懷疑這胖子在這個時候突然說話，可能和他在這時候覺醒了龍面有關。
通過回憶覺醒龍面時的情景，他猜測自己的景海以前可能是封閉狀態，直到闌姑用那個珠子裏的霧氣喚醒了靈山和龍面，然後整個景海才有了和自己意識直接連通的地方。
“……我不是在和你聊天！我是讓你把我老爹還來！”此時的胖子除了憤怒，神色間還有些煩躁。
“唉……你老爹死了啊，就算你覺得他沒死，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李白野的無奈延續。
“那我自己來找！”
胖子本來正檢視着自己的身體，此時轉而看向李白野。
李白野覺醒龍面后的感官一下捕捉到對面胖子的身體裏有力量在聚集，霎時間，一張白色面具遮在了胖子臉上。
李白野看着，這面具除了顏色和自己的一樣都是白色外，外形和左上角的圖案都不相同。
“這叫瘋王！”
胖子動了，帶着一股暴烈氣息向著李白野猛撲過來。
看着那隻抓向自己肩膀的大手，李白野倏地側身閃過，扭着身子以掌為刀劈向了胖子面具下的脖子。
李白野的身體狀態前所未有的好，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速度比以前快了許多。
他自認為這一劈必中，可這胖子卻一下頓住他那龐大的身體，一個仰面便避了過去。
來不及驚訝的瞬間，他左眼余光中一隻碩大的拳頭正向自己的太陽穴轟來。
他還能看到胖子的身形也在扭動，送着那隻拳頭全力打來。
——好快！
李白野邊扯動脖頸邊藉著劈空的右手張爪接拳。
啪！
李白野接拳的右手被打得向前甩飛，隨着力道拉扯，他腳下也跟着踉蹌過去。
不等他站穩，扭過頭的視線剛看向地面，后腰處一股大力傳來，他整個身體直向沙發摔去。
他本想伸手撐住，可受擊的力量太大，整個身體又連帶着沙發一起翻倒過去。
李白野怎麼也沒想到這胖子速度竟然這麼快，而且動作連貫毫不停頓。
他保持着專註，藉著翻倒之勢再一個翻滾，穩住身型轉身便想站起。
可剛轉過身體還沒站起，胖子已騰起在空中，本來白色的皮膚此時卻有些泛紅，龐大的身體如一頭大熊般越過沙發就要向自己撲來。
迅猛、暴烈！
攻擊範圍太大，李白野已來不及躲，他只能抬起手護向自己的腦袋和胸腹。
他已經知道避無可避，此時的腦袋裏只在思考着這一下會讓自己受多重的傷，會不會連這一下都扛不住。
視線從手臂下穿過，胖子的胸膛離自己已不過半米。
可就在此時，李白野只感覺光線一暗，一抹黑與紅貼在了身前，攔在了自己與胖子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