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如釋重負

回去的路已是亮暗交替。微風下的樹影，僅有零星的枝葉在動，像個別跳動的幻想，始終逃不出樹的禁錮。

我時走時停，沒有歸宿的靈魂，不用着急趕路。想看下周圍有多少人像我一樣無視飢餓、無視時間，可惜，視線之內皆是忙碌地人群。

找不到共鳴的人，只能行屍走肉般地任由身心疲憊的軀殼推着往前走。

我媽的電話，讓我暫時把一切壓下，深吸口氣，調整下狀態。

「喂，下班了嗎？」

「嗯，下班了。」

「吃了沒有？」

「剛吃完。」

「工作怎麼樣，順利嗎？」

「還行吧。」

「錢還夠用嗎？」

「夠的。」

「嗯，現在出來工作了，要是有遇到好的姑娘，就趕緊先談個吧。」

「你都說好幾遍這個了，還有什麼事嗎？沒事我掛了。」

「讀完書都老大不小了，什麼時候能回家一趟啊？」

「再看看吧，先這樣，我還有事。」

掛完電話，我突然有種想哭地衝動，我為什麼每次接她的電話都如此不耐煩，這世上能如此不厭其煩關心我的人，就只有我媽，可我偏偏卻控制不住地煩起來！

如果換成小悠，我還會這樣嗎？我肯定巴不得她多煩我幾句，巴不得她的關心無時無刻地存在。

都是女人，為什麼我對待的態度完全不一樣。我看着電話，輕輕地說了句，「媽，對不起。」

我要去吃飯，我不該喜歡一個，卻去辜負另一個。

我媽的電話，讓我突然有了如釋重負地感覺。我需要愛情，但比愛情更至死不渝地親情喚醒了我，努力去追、保持距離、保持風度，男朋友而已，追我所愛，無可厚非！

人的成長往往經年累月，而成熟只需一瞬間。

在宿舍樓下給自己安排了一頓比較奢侈的晚飯，又帶上一箱啤酒，倒沒有想一醉方休，只是覺得夏天喝點啤酒挺不錯的。

小班還是沒在，小吳還是在打遊戲。

「你這菜b，剛先退魔減速，然後再X-D-B，他穩死！」我站在小吳旁邊看着他打遊戲。

「哎，沒按出來。」

「趕緊打完，出來喝兩杯！」

「急什麼，先陪我打一把？」

「不打。」

「你都好久沒跟我打了。」

「你太菜，我懶得打。」

「等下你會被我喝死，我說的，小班回來都救不了你！」

沒再理會他，進房間去換了下衣服，看他還沒打完的意思，乾脆先洗澡，養成好習慣，喝酒前先洗澡。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小吳已經坐在那喝了起來，指着我，「速來送死！」

「***。」

桌上放着四瓶酒，半包花生。

「沒其他下酒菜了嗎？」喝完第一口酒，我問他。

「沒了。」

「搞得這麼清苦嗎。」

「啤酒配花生，人生足矣。」

「也行。就這麼著吧。」

「就你那點酒量，我希望你以後少糟蹋菜，喝完全吐光了。」

「你說得對。」

「三兩瓶我都是解渴用的。」小吳說得有些起勁。

「你牛b。」

「這種酒，我都是一箱起步的。」

「你牛b。」

「喝啤酒，我怕誰？」

「你牛b。」

「你能換個詞嗎？我怎麼聽着聽着總感覺你像在罵我。」

「你這麼牛b，有沒有考慮過找個女朋友？」

「我考慮過，可別人沒考慮我。」

「你這麼牛b，女朋友不應該主動上門的嗎？」

「我不喜歡被動，我喜歡主動。」

「你……」

「行了！」這次他不再等我說完，直接制止我，然後反問我一句，「你想找女朋友了？」

我點點頭，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因為前兩天看了蒼老師？」

「蒼老師以前也沒少看。」我搖了搖頭頭。

「新片讓你衝動了？」

「沒。」

「那是真發chun了，你這麼晚熟嗎？」

「你不也晚熟？」

「我早熟了，只是我覺得談戀愛好麻煩。」

「不讓你看蒼老師？」

「沒錯，肯定這不行那不行的，想想都覺得麻煩。」

「你有沒有突然喜歡上一個人？」

「喜歡要突然嗎？一見鍾情那種？」

「暗戀那種。」我決定換個說法。

「那有！」他喝了口啤酒，想了想。

「為什麼不追？」

「我不認識她，怎麼追？」

「那有沒有認識，且暗戀她的那種？」

「有！」他又喝了口酒，想了想。

「為什麼不追？」

「沒有追的衝動啊，僅是感覺她不錯而已。」

「靠！」

我覺得我們兩個，簡直是菜雞互啄。

「不對啊，你發chun，幹嘛一直問我？」他等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我想聽聽別人是什麼樣子的。」

「那你得找小班啊，他情場老手。」

「你要是第一次談戀愛，你會問一個老手嗎？」

「不問，八成被笑死。」

「就是咯，跟你這菜鳥一起研究，不來得更有意思。」

「那你喜歡誰了？」

「就同個公司里的一個女的。」

「長得好看？」

「我感覺挺好看的，不知道別人怎麼看。」

「情人眼裏出西施，你看的怕是不準。」

「那我喜歡，我覺得漂亮就行，***嘛去管別人怎麼看。」

「你覺得小露長得好看嗎？」

我搖搖頭。

「我也覺得不好看，那這樣子，我們是不是不理解小班幹嘛找小露談戀愛。小班哪天真跟小露分了，我們是不是會替小班高興？」

「不會。」

「為什麼？」

「他們分不分手，關我鳥事。」

「額……好像也有道理，不過你就不覺得，找個不好看的很那個嗎？」

「哪個？你想說沒面子嗎？」

「也不完全是沒面子的問題。」

「你可能比我還難找。我就覺得挺正常的，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我們可以嫌棄小露長得不好看，但不能阻止小班跟她談戀愛啊，指不定在小班眼裏，小露跟天仙一樣，你說是不是？再說了，你見過有沒人要的女人嗎？長相再丑都有人要，性格再壞也有人要，一個蘿蔔一個坑，這就是自然界創物的神奇所在。」

「這麼有高度嗎？」

「少打遊戲多看書，不然三觀都給你毀沒了。」

「我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一直這樣，也就前幾天才開始沒打遊戲的人，一下子心裏有人了，這麼能裝X嗎？」

「哎，孺子不可教也！」

「滾！」說著，拿起酒杯，跟我碰了下。

吃了幾粒花生，我們繼續聊了起來。

「我跟你說哈，這喜歡一個人真的有點麻煩。」

「嗯，然後呢？」

「你得絞盡腦汁想辦法怎麼套近乎。」

「然後呢？」

「最後都不一定能成。」

「然後呢？」

「萬一有個對你不利的消息讓你知道了，那就更頭大！」

「然後呢？」

「然後就又得絞盡腦汁想辦法。」

「然後呢？」

「然後就得跟你喝酒，解解悶。」

「嗯，那再干一杯。」

「來。」

一飲而盡，啊，舒爽。

「是不是有啥問題，讓你止步不前了？」

「嗯，讓我寸步難再進。」

「這麼難嗎？」

「難！」

「他有孩子了？還是懷了別人的孩子，然後被拋棄的那種。」

我直接把酒噴了出來，劇烈咳嗽幾聲，才恢復氣息，「你思維跳得這麼快的嗎？」

「電視劇，電影裏不都這麼演的嗎，這個多有難度，地獄級別的。」

「你少看點，真的很白痴。」

「那困難級別的話，不是家裏人反對，就是她有男朋友了，這個一般還能接受。」

「你不是白痴，你是人才。」

「她有男朋友了，你覺得很棘手！」

我不置可否。

「你才是人才，你很優秀。」他的語氣變得語重心長。

「哪部劇里有這橋段？」

「不記得了。」

「用了什麼辦法，記得嗎？」

「不記得。」

「那怎麼辦？」

「你是在問我怎麼辦？你竟然敢問我怎麼辦？你是禽獸嗎？你這是赤裸裸地在鄙視我，我沒女朋友我驕傲，我沒過戀愛我自豪，我沒追過女孩子我開心！你特么的竟然無恥的問我怎麼辦，要點臉行不！」他越說越激動，甚至站起來說，唾沫橫飛。

「需要這麼激動嗎？」

「嘿，我是幫你把心裏的鬱悶發泄出來。」

「可你弄得我臉上都有你的口水了！」

「不要在意那點小細節。」

「很噁心，知道嗎，操！」

說完，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或許我們很多自以為是的煩惱，僅是一縷黑煙，吹散它，其實很簡單。

一瓶酒，幾粒花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