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八
瞿曇很長時間未有過如此放鬆的感覺，昨晚早早睡下，今天醒來已是下午一點，疲倦的身體得到徹底的放鬆。
趙群正在廚房燒火煮豬食，這是她多年生活養成的習慣，她從不用生飼料餵豬，都是用熟食，只有這樣餵養長大的豬肉質才鮮美，吃着才放心。
聽到瞿曇下樓的動靜，趙群馬上離開廚房，將準備好的洗漱工具遞給兒子讓先洗漱，她隨即就去熱飯。
瞿曇吃着母親才炒出鍋的美味，問父親去了哪兒？
自從瞿曇工作之後，家裏的田土要麼租給其他人種植，要麼就是栽成了經果林，需要老兩口親自耕種的地並不多。
瞿東卻是閑不住的人，餵了幾頭山羊，每天早上趕到山上，下午再去趕回。
這中間的時間除了吃飯，他也不會在家裏幫什麼忙，只做他喜歡的事，比如去林子裏撿菌子、拾柴火、摘野果。
趙群說不住他，只能任其所為，也懶得管，若是飯點他能回來就一起吃，若是沒回來她就先吃也不等他。
兩人這些年住在一個屋檐下，倒不像夫妻，更似搭夥的租客。
趙群平時都不覺得有什麼，現今兒子回來，瞿東不在家幫忙，還似往日一樣，想着就莫名來氣，埋怨道：“你管他去哪兒，你回來他都不多關心關心。”
昨天夜裏瞿曇在第一時間講了自己辭職回來的原因，倒也沒有隱瞞，直說是因為大環境不好，公司栽員。
趙群擔心兒子心情受影響，說了一通鼓勵的話，又說正好借這個機會休息一段時間。
瞿東卻沒有當回事，自顧自的洗漱之後就去休息，他的作息生物鐘是固定的，除非有特殊的事耽擱，都是晚上九點睡下，早上六點起床。
母親和父親之間的差別就在這兒，母親恨不得替兒子把所有的事都解決了，而父親認為孩子大了就應該自己展翅飛翔。
瞿東睡覺之後，趙群有更多想說的話都沒有說出口，也讓兒子去早點休息。
難得這會有空閑，話自然藏不住，趙群老生常談，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兒子有沒有心儀的對象？
她想趁此機會將瞿曇的人生大事了結。
瞿曇在大學時自然是談過戀愛，工作后因為天各一方感情慢慢變淡，後來過上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和女性也就絕緣了。
若說心儀的對象那自然是有的，可自己看得上對方，對方卻是瞧不起自己，有和沒有也就沒有區別。
趙群見兒子只顧吃飯，並不說話，趁熱打鐵道：“如果沒有，我想託人給你介紹，現在你也老大不小，再晚就不好找。”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都是人生必須面對的事，瞿曇的性取向也沒問題，自然不推辭，只提了一個要求，就是女生必須是聰慧的。
“老話說得好，娶妻不賢毀三代，我不求找個像媽你這樣有大智慧的，但絕對不能找個耍小聰明，或是愚笨的，不然寧缺勿爛。”
往常提及此事，瞿曇都會以工作太忙為借口，趙群開口時心中還忐忑不安，卻聽他鬆口不說，還提出了明確的要求，頓時高興起來，主動給兒子夾菜。
心中卻是合計附近的媒婆和適宜的女子，打算早點託人替兒子介紹。
瞿曇惦記的又是另一件事，那就是謝建軍到底有沒有向謝川交待他這幾年的人生經歷，吃完飯就放碗出門，決定去謝家好好打探一翻。
二叔瞿南家大門緊鎖，瞿曇稍微打量就經過院壩走到馬路上，
恰好看到一個老農背着背篼，手裏抱着鋤頭。
走近一瞧，卻是與瞿家一溝相隔的宋江淮。
宋江淮是外來的入贅戶，人卻十分精明，什麼賺錢就倒騰什麼，辣椒值錢的那年他買了村裡第一台黑白電視，後來煙草值錢他又靠種煙葉給兒子弄了一輛四輪車，老了種不動地將田改成魚塘，靠着青杠坡上的一股水做起了養殖業。
要說他家是青杠坡最有錢的，應該沒有人會反對。
瞿曇佩服老人的同時，又替其哀悼，他的一生都在奮鬥，從不知享樂為何物，這一輩子都在為妻子為兒子為孫子活着，就不知他有沒有想過為自己而活。
“宋伯，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這麼辛苦呢？”
宋江淮埋頭走路，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柱着鋤頭一看，卻是遠在萬里之外工作的瞿曇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青杠坡。
他自負整個青杠坡消息第一靈通，猛然一見，倒有幾分驚訝，問道：“瞿曇！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瞿曇笑道：“昨天才回來。”
宋江淮遲疑道：“你回來做哪樣？”
瞿曇有些懵了，聽他這語氣，好像自己不能回來……
宋江淮也發現自己說錯，補救道：“莫不是回來結婚？”
瞿曇道：“女朋友都沒有，不曉得哪年哪月才能結婚，-實話說吧，就是行情不好，被公司辭退，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就回來了。”
若是其他人或許就相信瞿曇的這個說法，但宋江淮何其精明，自不相信。
在他看來，瞿曇作為知名學校的畢業生，又在魔都這麼多年，他要是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青杠坡在外面討生活的人八成都要餓死。
這不年不節，又沒病沒災的日子趕回來，定然是有什麼事要做。
好說不巧，他剛好得到了一個信息，聯合村馬上要發生一件大事，雖然不是十拿九穩，但空穴不會來風。
他精明的大腦飛速開動，突然想到瞿曇從事的行業，說不定還真掌握了什麼內幕，只是藏在心頭不輕易告訴人。
宋江淮馬上有了主意，打量着瞿曇道：“去我家坐會。”
瞿曇問道：“書哥他們在家？”
宋江淮道：“他們要有你這份孝心，我也不用這麼辛苦。”
宋江淮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宋原義在跑中巴車，二兒子宋支書是長樂中學的老師，若是他們在家，瞿曇還會登門閑聊，約上兩盤象棋玩耍，如果不在，去也無聊，自然不再考慮。
瞿曇聽出弦外之音，沒有過多評論，推諉道：“我這會有點小事情，改天再來。”
宋江淮也不堅持，看着瞿曇走遠，等瞧不見時又繞到路邊，繼續眺望，卻見瞿曇向謝川家走去。
正在這時，突然山上傳來一陣鞭炮聲響，跟着又是一陣禮花火炮，震得寧靜的山谷轟隆隆作響，驚得村子裏雞鳴狗吠，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