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九

No.九

謝建軍敷衍地回答了謝川的問題,表示不想回憶往事,但他不會隱瞞,等見到飛揚的時候一次說清楚。

謝川在心裏腹誹,你是不會隱瞞,你就是不說。

雖然面沒有城市裏的賣相,味道也屬實一般,謝建軍還是不吝讚美地誇獎,說這是他這些年吃過最好吃的麵條。

“這裏面不僅僅是麵條,還有川哥對我的愛護,我會記住一輩子。”

謝川沒有他這麼煽情的言辭,也不在意這些客套話,只想着如何讓他和飛揚兩兄弟和好。

謝建軍或是不清楚,但他是知道的,因為父母的死,謝飛揚對這位離家出走的哥哥是有極大恨意。

他要想辦法化解兩兄弟之間的仇恨,這是他作為兄長義不容辭的責任。

謝川想徵詢一下謝建軍的意見,問道:“我想給飛揚打個電話,告訴他你回來了,你有什麼想說的沒有?”

謝建軍沉思片刻,搖頭道:“暫時沒有,等他回來再說吧。”

“好吧。”

“畢竟有些話三言兩語講不清楚,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謝川沒有當著謝建軍的面打電話,而是等謝建軍吃完洗漱睡覺之後,才給謝飛揚先發了微信,問他是否休息,等到謝飛揚回復之後才撥通電話。

謝川說,建軍回來了。

謝飛揚說,知道。

謝川說,你要不要回來?

謝飛揚說,不回來,有什麼可回來的?

謝川說,這畢竟是你大哥,你小時候他很照顧你,不管有多大怨氣,都應該放下。

謝飛揚說,你覺得他現在怎麼樣?還是以前那個他嗎?

謝川說,我覺得是,雖然他沒說,這些年肯定過得不順,不然早就回來了。

謝飛揚說,順不順都是自己的選擇,誰又順了?你順嗎?我順嗎?都是逆風而行,斬棘而上。任何借口都不能成為他拋棄父母不顧家庭的理由。

謝川說,過去的事不能成為我們前進的包袱,該放下的還得放下。

謝飛揚說,忘記歷史就意味着背叛,我不會和他一樣做叛徒做逃兵,我也不會原諒他,川哥,你想怎麼招待他是你的事,要我回來,門都沒有。

謝飛揚掛了電話,只覺得心頭窩火,如一團亂麻攪得三魂六魄離體,看着微信上的瞿曇,忍不住輸了一段話讓他別再發任何關於謝建軍的消息給自己,啪啪的打完字,臨到點發送的時候終是嘆氣地將其取消。

謝川預料到謝飛揚會有很大的反應,見他掛了電話,倒也不覺意外,只想着好事多磨,只要自己有足夠的耐心來調和兄弟之間的關係,這事終究是能解決的。

而眼前最重要的事情無疑是幫助謝建軍安定下來。

謝川作出安排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煙花火炮店買了香燭紙錢和鞭炮禮花。

早上他剛起床,謝建軍就跟着起床。

謝川問他怎麼不多睡一會?

謝建軍道:“這些年在外面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不習慣睡懶覺。”

謝川沒有過多糾結,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謝建軍道:“那正好,我準備去派出所把身份證換了,麻煩川哥用摩托車帶我到鎮上,事情辦完我們回來的時候就把這些買回來。”

兩人吃過早餐就趕到大楠鎮派出所,謝建軍手上有證明,派出所通過系統查詢核實,很快就辦好落戶手續。

因為謝建軍上大學時戶口遷出了農村成為居民戶口,

遷回來就不能落到青杠坡的原址,只能在大楠鎮街上編了一個戶籍。

戶口本當場就給了謝建軍,身份證需要製作,要等待半個月之後,謝川作決定將收件地址定在自己家。

拿到戶口本,謝建軍心中的大石落地,說不出的驚喜,馬上就在微信上發了一個朋友圈,高興地跟着謝川去買紙錢爆竹。

謝川自作主張買了兩百多塊錢的火炮煙花,這讓原本決定自己付錢的謝建軍愣在原地。

這些年他在外面因為身份證過期,原來的銀行卡不能更換升級,錢都是放在身上,因為有過錢被偷的經歷,自己也不能攜帶過多現金,所以基本上是賺多少花多少。

如今受疫情影響,收入大不如前,每一分錢都花得拮据。

此時一下掏兩百多來買個響,他覺得很不划算,很想阻止謝川的行為,卻又無法開口,畢竟這是去祭拜自己父母的墳。

他木訥地站在一旁,不開口不說話,像幫忙的人一樣,直到謝川付了錢才幫着將東西抱了捆綁在摩托車后坐上。

謝川沒有他這麼多想法,他善良的心裏只想着把這事辦得風風光光的,這點錢又能算得上什麼?

兩人回到青杠坡就直奔山上。

謝大彪和汪月芬的墳是挨在一起的,在謝氏一族的墳地邊上,每年謝川上來都會除去雜草,將墳地收拾得乾乾淨淨。

燃起香燭后,謝建軍一邊燒紙一邊哭泣着懺悔。

謝川望着遠山,心中感慨萬千,這時光如水,須臾即逝,而眾生匆匆,留不住半點痕迹。

他文化水平有限,只覺一腔愁緒積壓心中,似呼出的氣息繞體而纏,又似沉重的大石壓得難受,總有種說不清的情緒散佈在身上。

謝建軍的哭訴一發不可收拾,謝川受其影響在旁邊無聲落淚,一直等到蠟燭燃燒過半,才邁動腳步去燃放鞭炮和禮花。

巨大的爆炸聲掩蓋住謝建軍的傷悲,也收斂了謝建軍痛苦的情緒,他不顧鞭炮炸起的泥土落在自己身後,跪着磕完三個頭才起身,掏出紙巾抹掉眼淚,對着墳墓深情地道:“爸爸,媽媽,兒子下次再來看你們。”

謝川拍着兄弟的肩膀,安慰道:“二叔他們看到你平安回來肯定很高興,只要你過得好就是對老人家們最大的安慰。”

兩人邁着沉重的步伐向山下走去。

走到半山腰,一個中年拄着鋤頭在土裏遠遠看着他們,瞧見走得近了,主動向路邊靠攏。

謝川率先向謝建軍介紹道:“那是三叔。”

謝建軍馬上露出笑容,拉了一下衣服的褶皺,低頭又抬頭地喊道:“三叔。”

謝英傑認出謝建軍,也明白剛才從上面傳來的動靜是謝建軍的祭拜父母,對於這個不孝浪子稍感寬慰。

雖然他才四十歲,年紀比謝川還小一歲,但么房出長輩,比兩人高出一輩。

謝英傑道:“這些年在外面搞哪樣?這麼多年不回來你是怎麼想的?”

語氣中有三分關懷,三分責怪,還有四分無奈!

雖然他才四十歲,但他已經感受到歲月無情,而天命難違,人力終將窮盡,很多事只能無奈的接受。

他想罵謝建軍,可罵有什麼用?

罵不能解決問題,什麼都不能解決問題,問題就是問題,問題出現的時候答案也有了,可什麼時候公佈答案那是老天爺的安排。

渺小的人類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

謝建軍現在回來,或許就是老天爺作出的最好的安排。

當然也可能又是一個糟糕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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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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