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這事兒沒完

俺和凌子較上了勁。：

俺一次又一次地向凌子問她姐姐燕兒的情況，而凌子抿着嘴巴擺弄動着裙擺就是不吭聲；凌子越是沉默不語，俺就越想知道。可是不管俺如何浪費口舌，凌子就是以沉默應對，到後來俺看到凌子臉上的表情極其痛苦，肌肉不停地在抽搐。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俺什麼結果也得不到。俺屈服了，岔開話題開始和凌子耍起了貧嘴，過了一陣，凌子漸漸從悲傷的情緒中走了出來，我們與其他所有的女孩和客人一樣喝酒划拳、尋找開心。

按照目前俺的習慣，唱完歌后俺就到洗浴中心裏沖個澡，然後開個包廂睡覺。俺已經是結了婚的人，不需要其他的女人陪，特別是風月場中的女人。可是今晚不同，俺心裏仍然惦記着燕兒，不從凌子嘴裏得到燕兒的訊息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埋單給小費之前，俺輕聲問凌子，“晚上跟我走行不行”？這句話直白起來說就是你出我的台不？

凌子看了看俺，輕輕地點了點頭。

之後，我們三個男人帶着三個女孩來到洗浴中心。沖完澡后俺和鯰魚、小關打了聲招呼，自己要了一間包房走了進去。俺躺在沙發床上一邊抽着煙，一邊想着接下來如何和凌子談，才能讓她將燕兒的情況告訴俺。

在俺點燃第二支煙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凌子。俺告訴了她房間號，一會兒沐浴后的凌子穿着浴衣走了進來。俺招呼她躺在俺身旁，給她點上一支煙。

“大哥，我們這兒的出台費是一千。”凌子抽着煙，幽幽地對俺說。

俺笑了笑，“我知道價格，不過今晚你不用陪我睡，只要和我聊聊天就行了，錢我可以加倍”。

“反正是你消費，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不過我事先聲明不要再問我在歌廳里問過的那些話。”凌子表情平淡。

看到此刻的凌子，俺情不自禁地一下子又想起了燕兒，今晚俺一定要聽到俺要的信息。

“凌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俺不能再直接問了，俺得另闢蹊徑，於是俺將俺當初和燕兒相識，在一起度過的短暫的兩天時光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編成故事講給了凌子聽。俺一直以來並不太善於表達，更不是一個講演的好手，可是當晚俺卻滿嘴飛唾沫，說的很動情。

俺一直不停、口若懸河地說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偷偷轉頭看了看凌子，說實話俺對自己沒有絲毫信心，俺不知道自己精心編製的故事是否能打動凌子。但當俺偷看凌子的時候俺知道俺達到了預期的效果，因為俺發現凌子眼神獃獃，已經身臨其境了。

俺停止了說話，整個屋子裏靜悄悄的，甚至能聽到彼此心臟的跳動。沉默了一會兒，俺續上一支煙，慢悠悠地說，“這個故事的男女主角就是我和你姐姐燕兒，雖說我和她說句不好聽的也就是小姐和嫖客的關係，但這還遠遠不夠，因為我們是朋友，能夠彼此傾訴的朋友，而且我們彼此尊重。作為朋友我非常想知道你姐姐的近況，如果她遇到什麼麻煩，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幫助她的。”

說完這些話，俺將目光投向了凌子，此時凌子再也忍不住劇烈地哭泣起來。

“大哥，你是個好人。既然你和我姐姐是朋友，那我就告訴你在她身上發生的一切吧。”

凌子伸出手，俺趕忙遞給她一支煙點上，然後豎起耳朵仔細地聆聽起來。

“我們的家在鄰縣一個很窮的山溝里，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每年勉強維持年吃年用，家裏沒有一點積蓄。我和姐姐都很爭氣，從小就懂事，學習也好。在我們高中畢業那年我們一起都考上了大學。這本來是一個好消息，村裡里都特別羨慕我們家。可是對於我們那個一貧如洗的家來說，哪能拿出那麼多的錢一下子供兩個人上大學啊。家裏把值錢的東西都賣了還是差很多錢，爸爸於是四處陪笑臉去借錢。但屋漏偏逢連夜雨，爸爸在借錢的途中出了車禍，肇事的司機跑掉了，我們把錢幾乎都花在搶救爸爸上，可最終爸爸還是沒搶救過來離我們而去了。媽媽為此哭得死去活來，我和姐姐的大學夢眼看着就要破碎了。這時姐姐突然消失了，臨走前給我和媽媽留下一封信，她囑咐我一定要去讀大學，說這是唯一改變我們全家命運的途徑，她讓我和媽媽不要擔心學費，她會想辦法給我湊齊的。過了不久我和媽媽就收到了一筆錢，然後我就拿着這筆錢交了學費，開始了我的大學生活，我每個月都會收到姐姐寄給我的學費。後來我們才知道，姐姐出賣了她的初夜，給我交了學費，以後的生活費也都是她做小姐掙來的。我和媽媽知道后傷心欲絕，我們都勸姐姐不要再做了，我也同她說我不念大學了，也出去打工。姐姐聽后很生氣，打了我一個耳光，她說只要我將來讀完大學有出息，她願意付出一切，如果我半途而廢，那她就白白做出這麼巨大的犧牲。最後我和媽媽妥協了，我還繼續讀我的大學，而媽媽整日搖頭嘆氣，嘴裏常常嘟囔着自己沒用，讓她的寶貝女兒受苦。”

凌子頓了頓，又點上一支煙，繼續說下去，俺看到她在說話的時候嘴角不停地抖動着，“如果我們一直過這樣的生活，還有一年我大學畢業了，我自己找一份工作，拚命地掙錢養活媽和姐姐，再也不要讓她受苦。可是不久前我苦命的姐姐……”，說到這，凌子哽咽起來，她拿起毛巾擦了擦眼睛，努力地控制着情感的爆發，“一天晚上來了一幫客人，他們喝了很多酒，其中一個年輕人看上了我姐姐，唱完歌后非要讓她出台，可是姐姐那幾天心情不好，就執意推脫，那個年輕人很惱火，打了我姐姐，但最後在大家的勸解下也就不了了之了。誰曾想，這是一個極其陰險卑鄙的小人，第二天晚上他又來歌廳，還是讓姐姐出台，姐姐仍沒有答應，他就從兜子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硫酸潑在了姐姐的臉上，姐姐她……被毀容了。”說到這兒，凌子再也忍耐不住，嗚嗚地大聲哭了起來。

聽到凌子講完這些，俺氣得一下子從沙發椅上坐了起來，操起茶几上的茶壺“啪”地摔得粉碎。就在這時外面想起服務生的敲門聲，“先生，沒事吧？”

“沒事兒，趕緊滾！”俺衝著門外大喝道。

“那這件事就這麼完了？那個混蛋判刑沒？他給你姐姐賠償醫療費沒有啊？”俺急不可耐地問凌子。

“唉”，凌子嘆了口氣，“那人他爸爸是你們縣裏一個鎮的副鎮長，他託人給他兒子辦了個精神病證，我們四處告狀，我媽媽成天上訪，可是人家有權有勢，我們平頭百姓怎麼能告得了啊！我媽媽甚至因為上訪還被抓過，法院的人說我姐姐是小姐，這樣的人他們是不能完全相信的。最後那人家裏賠了我們一萬塊錢這事就算是結了。”

“什麼他媽X的混蛋邏輯，小姐就不是人了？小姐就應該天經地義地被人欺負？一群他媽的混蛋、王八蛋！”俺被氣得有些歇斯底里，不停地宣洩着心中的憤懣。

過了好長時間，俺心口這口氣才算是喘勻了，“那你為什麼也做了這行？你姐姐不白白為你受了這麼大的罪嗎？”

“姐姐需要整容手術，而手術需要很大一筆錢。醫生說手術越早越好，現在已經有些耽誤時間了。姐姐今天這樣都是因為我，她當初為了我才走入這行的，現在為了她我為什麼不能做這行呢？”

凌子說到這兒的時候已經沒了眼淚，也許她現在心中只想着多接幾個客人，早一日為姐姐攢足手術費，讓自己好過些。

當初俺聽燕兒給俺講過她的身世，和凌子講的有些出入，但這都不重要，不管她們說的是否一致，她們都是苦命人，是生活在千千萬萬社會底層遭受着強權壓制的老百姓的縮影。俺也是窮人出身，感同身受，所以俺能理解這種苦難的遭遇。如今俺不再貧窮，俺再也不願做那個老實巴交任人欺辱的農民的兒子，俺要替燕兒討回公道，無論付出多大代價。

“這事兒沒完！”俺當著凌子的面，惡狠狠地扔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