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力(中)
(十)
回身看着母親的張譯柯已經站在了崩潰的邊緣,他覺得此時的母親一定和他前幾天的想法一樣。
一個看不見的深淵漸漸將他吞噬,他張着嘴,直到嘴唇已經乾燥、變白、起皮。他很害怕自己的父母像自己想的那樣看待他,但他又不知道要做點什麼。
張母會怎麼想?她什麼都沒有想,她只是被嚇到了而已。看著兒子表情的變化,發現了他內心充滿的是惶恐和不安。
她慢慢靠近張譯柯,拉起自己兒子的手然後抱在懷裏,撫摸著兒子的頭,輕聲問:“譯柯,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媽媽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媽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傷害他們…我不記得了……我沒有傷害任何人……”說到後面張譯柯已經哭了,他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
他根本不記得那天發生了什麼,但當他發現那隻變得漆黑的右手會剝奪生命時,他陷入自責、掙扎和自我懷疑之中。
“你在說什麼?傷害誰?”張母撫摸着他的頭問道,聲音中充滿驚訝,而兒子的頭髮里全是汗水。
媽媽沒有懷疑我?她沒想過嗎?她相信我?她相信我!
張譯柯將頭抬起來看着媽媽,淚眼婆娑,鼻涕都快流到嘴裏了:“媽媽,我早就想告訴你們了…”
這幾天他一直被自己的臆想所折磨着。
那天夜裏當他發現看不見自己右手的時候,急忙開燈看去,發現手還在,只是和左手一樣,從手腕處幽幽發著光。
右手整個手掌漆黑一片,如淵、如墨,光線也照不穿、看不透。要不是用物體靠近時發現類似黑滴現象看出來是在發著光的話,張譯柯會覺得自己的右手變成了黑洞。
而他左手的整個手掌溫潤如玉、潔白如霞,淡淡的白光聖潔而自然。
他左右上下翻看自己的兩隻手,心中有了別樣的感覺,而且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他很快就推測出右手的功能。但這個猜測到的功能讓他開始害怕,因為他想到了那五名消失的小夥伴。
害怕歸害怕,逃避是逃避,但都戰勝不了想去驗證的好奇心,於是懷着各種複雜的心情開始了。而今天的這隻小鳥是截至目前他用來測試的最大的生物課。所以他自己也很震驚,才會沒有注意周圍的動靜。
(十一)
“傻孩子!父母怎麼會不相信你?”
說話的是張譯柯的父親,他母親沒有問細節,而是等着家裏三人一起坐下來才讓張譯柯從頭說起的。等聽完張譯柯的訴說,張父便有了上面那句話。
之後,他又說道:“而且你放心,肯定不是你乾的!”說的斬釘截鐵。
這是最近幾天一直困擾張譯柯的問題,他驚訝地看着父親,張母也很詫異,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安慰兒子說的話,於是他們都等着張父往下說。
“你剛才說的,也給我們都看了,我即使是老師也不知道要怎麼去解釋。死而復生,簡直可以用神跡來形容。但我更相信科學,所以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會憑白無故消失的無影無蹤。萬一你不能掌握生死,改變的只是某一特定區域的時間軌跡呢?但無論是什麼情況,你要記得,你已經和普通人不一樣了!你要知道怎麼去使用這個能力,更要知道怎麼去保護好自己!我記得書上說過,能量是守恆的,有增便要有減,而且你能控制的物體也有大小和時間限制。所以,我斷定能讓五個人消失的,肯定不是你!同樣的,或許不止是你有了……”
張父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道血線從他的眉心飆射而出,然後便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爸爸!”
“老張!”
張譯柯和他母親一聲驚呼,他嚇得不敢動,而他母親急急忙忙從一側向著張父就跑了過去。她速度很快,就在身體和張譯柯有錯位的時候,突然間也斜斜倒在地上。
聽見摔倒的聲音,張譯柯回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也倒在地上的母親。突然,他腦中一陣短暫劇痛,伴隨着尖銳的耳鳴,眼睛看東西有點模糊甚至還有些抖動。他本能地撲倒在地上,他之前所站立前方的牆上噗地出現一個小洞,正冒着青煙。
(十二)
在後來,張譯柯知道了這是在危險的環境下腎上腺素激升的反應,可在當時只是讓他變得可以活下去而已。
同樣的,隨着反應的提升,他的思維也更敏捷了。雖然很害怕,但不自覺地就向著正確的方向思考着。
這是什麼?爸媽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是有人襲擊我們嗎?有多少人?是槍嗎?
可這是因為什麼?搶劫?還是報復?
可報復什麼呢?爸媽得罪人了?
不對,他們的目標不是爸媽,是我!因為第一次父親正好靠近了我,他抬手是打算拍一下我的頭,而我正好低下了頭。媽媽…她是要去看爸爸,正好從我身旁經過。
所以,目標是我!
畫面一幀一幀在張譯柯腦海中回放,他已經接近了答案。但他忽略了動機,而動機藏在了時機之中。
畢竟是孩子,沒有去考慮那麼多,當他想通事情經過的時候,就只有一個想法了。
我要去救他們!我的左手可以救他們!
可他不敢動,他不知道會從哪裏發起進攻,他癱靠在牆角,看着父母身體周圍血液逐漸攤開,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呼吸越來越重,他覺得自己可以感受到對方的視線,正盯着父母逐開始冰冷的軀體,只要他靠近,就會成為第三具,但他不能一直躲在這裏,不能丟下父母不管。
關心壓制了恐懼,他動了。下一秒,“噗”,理性又被疼痛喚醒。他右肩被擊穿了,着急忙慌地退回了牆角,他也發現了擊穿他的物體,是從客廳的窗戶外進來的,那裏有一扇窗戶沒關。
剛才真是千鈞一髮,因為他還是很害怕,所以腳軟了,邁第一步還好,邁第二步時一個趔趄,導致對方預判失誤,只擊中他的肩膀。
他疼的冷汗直流,大口喘着氣,想哭又哭不出來。他檢查了一下,肩膀對穿,前孔小,後面出去那個稍微大一點。
不過這樣反而讓他冷靜了一點,他一邊看着一動不動的父母,一邊用左手微光照着自己的傷口,不一會兒便恢復如初。但他的嘴唇紫了,臉白了,只是自己看不到。
張譯柯想到了一個辦法,很大膽,但他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孤注一擲,他要救父母,就要反擊!
他通過被襲擊的位置,猜測出了對方大概方位,他想用自己的右手去奪取對方的生命。實現的方式很簡單,那就是朝着那個方向旋轉自己的手腕。
會不會成功他不知道,但是失敗了他也不怕,因為他可以去陪他的父母了。所以沒有任何僥倖心理,他直接從牆角走了出去,一邊向著父母位置退去,一邊伸出右手對着窗戶外面,用力一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