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報復舊愛
馬妮那天沒有轟父親走。
她給了他幾萬塊錢,讓他買點吃的喝的,還許諾有空去看他。
父親高興得不得了,笑得牙花子都露出來了,進電梯的時候還在數錢。
馬妮家那棟樓在半山腰,出了樓要走過一段長長的樓梯才能到小巴站。
她遠遠的跟着得意忘形的父親,看他像一個得勝的將軍一樣昂首闊步下了樓梯。
晚上,那裏的燈光尤為昏暗,行人寥寥,沒有攝像頭。
她如同一隻鬼,躡手躡腳快步走上去,用力一推,就看見父親的身軀如滾筒一樣在樓梯上翻滾,不斷發出痛苦的嚎叫和呻吟,足足響了幾十秒,才在滾下最後一級台階后停了下來。
她沒有去檢查父親是生是死。
那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不過,當她聽說父親只是輕微腦震蕩併骨折了幾處后,還是略微有點失望。
她親切的給父親送去了水果和鮮花,彷彿天底下最孝順最大度的女兒,感動得他老淚縱橫。
五年後,父親喝酒太多中風住院,陷入昏迷,因出血位置不太好,生命垂危,戴上了呼吸機。
醫生叮囑她,呼吸機一定不能摘下來,否則會致命。
趁着醫生不在,她站在病床前最後一次凝望了這個在記憶里從沒善待過她的老男人。
然後戴上一次性手套,拔掉了輸氧管,等父親徹底斷氣后再依原樣接好。
因為父親本來就命懸一線,腦出血的情況隨時可能奪走他的生命,所以經過醫院和警方初步鑒定,判定其為自然死亡。
單看馬妮對着斷氣的父親失聲痛哭的悲慘模樣,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她並非孝女。
處理完父親的後事,她依然是那個雷厲風行、英姿颯爽的王牌經紀人。
38歲那年,她在一個商場裏碰見了過去的老公。
如今他已經褪去了男生的青澀和意氣風發,渾身散發著屬於中年人的無力感。
他的襯衫是幾年前的款式,藍色格子花紋,配上一條卡其色休閑西褲,索性不算難看。
他們幾乎同一時間看到了對方。
男人的腳步頓在那裏,臉上瞬間出現了尷尬和慌亂。
她很自然的跟他打了個招呼,以她今時今日在娛樂圈的地位,她對他笑一下都是恩賜。
男人沒料到她會主動打招呼,微微訝異,臉上又多出几絲羞愧。
他們坐在咖啡店裏,男人跟她說了很多。
這些年他過得並不好。
畢業后他成了一名股票經紀。
市場浮沉,他賺過錢,但更多的是虧損。
信心在一次次打擊中漸漸粉碎,留下深深的迷惘。
他畏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資本,然而等他想要離場,卻發現人到中年,早已沒了退路。
房子要供,車子要供,孩子要養,妻子還在懷二胎。
他每天睜開眼睛就是搞錢,就是為了家庭工作,他好累好累,累到麻木,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
馬妮靜靜聽着,沒有表情。
在這場漫長的敘述里,他沒有提過一嘴惦記她和兒子。
他無形中把他們母子從生命的註腳里刪除了。
一直到最後,他才彷彿忽然想到了什麼,補充着說:“你們母子......還好吧?”
這句話不含一點點關心的溫熱,只是一種例行公事,似乎不問顯得很失禮。
她笑笑,很輕鬆地點了點頭,說了句“不勞掛心”,便轉身走了。
她找了位私家偵探跟蹤男人和他家人幾個月。
男人的妻子生下二胎后出院那天,她在醫院外的隱蔽處眼瞅着他們一家人笑盈盈坐上了那輛據說還在還貸的銀灰色汽車。
抱着新生兒的男人怎麼能笑得那麼溫馨?
她從沒有覺得心裏的恨如此刻強烈,強烈到她一秒鐘都等不了,只想把眼前的畫面付之一炬。
她撥通了一個非註冊的手機號碼,堅決而冷靜地說:“做吧。”
對方笑得很大聲,拍着胸脯跟她保證,讓她放心。
第二天她在報紙上看到,一輛剎車失靈的小貨車撞上了一輛載着一家四口的私家車。私家車被撞到路燈上,車身變形,一家四口當場殞命,裏面還有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警方已經介入調查,發現是一個黑道混混開了親戚的貨車,孰料車子太舊,剎車故障,釀成了慘劇。
報道里特別指出,這只是一個交通意外。
那天馬妮的心情特別好。
晚上她一身紅袍盛裝出席了一個很重要的頒獎禮,得到了公司老闆的讚美和一條名貴的鑽石項鏈作為獎勵。
她帶過的藝人圍繞在她身邊,花團錦簇一樣將她包裹在正中央。
她的人生迎來了目前為止最高光的一刻。
但是不夠,仍然不夠。
一條鑽石項鏈怎麼夠?
她想要更多,她想像她的老闆一樣,有讚美和施捨的權力。
懷抱着這樣的野心,她因一部電影結識了喪偶的聶衛國。
這個男人長得沒有一點她喜歡的地方。
普通的沒有特點的五官長在一張喜慶的圓臉上,頭髮不稀疏,但很短、髮際線很高。襯衫永遠遮不住他的啤酒肚,勒在他腰間的皮帶委屈巴巴地擠在兩截肉里,將襯衫和褲子分割開來。
如果他不是星輝娛樂的董事長,她可能連一個勾唇的動作都不會對他做。
但他是。
他的公司發展迅速,每年的純利潤近10億,即將上市。
難得的是他身上並沒有太多暴發戶的惡習。
他尊重也敬畏對手,精明也懂撫慰人心,不會囂張跋扈。
總體而言,他就是一個有頭腦和魄力但品行仍然端正的老好人。
從他的眼中,她看到了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欣賞和喜愛。
也許他青睞她身上那一部分他所缺乏的犀利,也許他沉湎於她表面瀟洒、從容又美麗的畫皮。
不管什麼原因,當他看向她,眼睛裏都有光。
有段時間他頻繁借項目之由來香港,公務忙完了就會約她一起吃飯、遊逛、看演出。
好多次她都以為他即將說點什麼。
她感受得到那壓抑在他肥胖身體中一直試圖掙脫出來的表白。
但她錯了,每次分別,他除了“再見”,什麼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就這樣一直拉扯了幾年。
直到去年初夏,她忽然有一天接到了他的電話。
他說他女兒要嫁人了,婆家財雄勢大,能保護好他女兒,他終於能放下心面對自己的感情了。
那一刻,馬妮知道,她實現野心的機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