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迷失長椅
從臃腫的回憶里抽身,馬妮仍微微失神。
如今她終於如願坐擁二十多億身家,終於能讓兒子過上隨心所欲的好日子。
可兒子呢?
她唯一的親人,唯一在乎的人到底在哪兒?
馬妮雙手扶額,痛苦的把自己蜷在沙發中,沉默了不知道多長時間。
“小桃醬,再讓安保公司找一個星期,仍然多50%的酬勞,告訴他們有錢賺就不要管那麼多,是否停止調查,出錢的人說的算。”
“好的。”小桃醬點了點頭,心裏叫苦不迭。
她又要在拉斯維加斯待一個星期了,她真的不想每天對着陰沉的馬妮小心翼翼生活。
但她實在沒有勇氣直言心中所想,只能委屈的唯命是從。
“這些日子你辛苦了,跟着我四處奔走,那邊的桌子上有一萬美金,你拿走吧。算我一點心意。”馬妮陰鬱的目光瞥了瞥不遠處的桌子。
小桃醬順着那目光看到一個信封。
她走上去暗暗掂了掂,沒好意思直接打開。
她掩飾住內心的訝異,謹慎而禮貌地說:“謝謝馬總。”
她以為馬妮這些天亂了分寸,根本沒意識到她心裏的積怨與憋悶,沒想到馬妮其實早就敏銳地洞悉到了她的心聲。
“小桃醬,我這個人,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獃子。你對我的情分,我記在心裏了,我不會虧待你的。”
“是、是。”馬妮缺少起伏的聲音讓小桃醬不由得緊張起來,她覺得馬妮就像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裝着許許多多她看不透道不明的東西。
“嗯,那去安保公司接洽吧。我出去透透氣。”馬妮從沙發中站起來。
因為坐了太久,脊柱有些酸。
年紀大了,身體的各個零件都不似當初那樣堅韌。
衰老、疾病帶來的恐懼變本加厲。
兒子是她綿延生命的寄託與希望。
“馬總,你一個人安全嗎?”
雖然是白天,但發生了馬銘澤失蹤一事,小桃醬對美國的治安始終心有餘悸。
“光天化日,我就在附近轉轉,在這個屋子裏,我沒有辦法靜心思考。”馬妮看了看窗外明媚的天光,不以為意。
“那馬總你一個人小心一點。”
小桃醬囑咐一番,攥緊手裏的美金,出門幫馬妮跑腿去了。
馬妮一個人走在酒店附近的寬闊街道上,陽光鋪撒在她的周身,帶來久違的暖意。
周圍人潮熙攘,男女老少臉上都帶着愉悅的表情,大都燦爛笑着。
只有她,沉着一張臉,眼睛不住在每一個遊人身上流連,彷彿無意識在尋找馬銘澤和嘉芙蓮。
走累了,她坐在了街邊的長椅上,漫無目的沉浸在人聲鼎沸里。
她不想回酒店,那裏太安靜,安靜到讓她忍不住去想像自己接到馬銘澤死訊的場景。
“請問這裏有人嗎?”藍眼睛的英俊紳士禮貌地問詢。
他的氣質看起來和街上樂不思蜀的遊客頗為不同,他的笑優雅而剋制。
馬妮沉默地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謝謝。”紳士隨即坐在了她的身側,與她保持了幾十厘米的禮貌距離。
幾秒鐘之後,馬妮聽到低沉而動聽的男聲關切地問:“女士,你看起來很憂愁,你是輸錢了嗎?”
馬妮微微抬眼,正對上那雙在陽光下閃爍着灰藍寶石光芒的眼睛。
即使見慣了娛樂圈的俊男靚女,看到如此深邃而美麗的眼睛,仍不免心生感嘆。
只是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兒子,沒更多心情聊天,所以淡淡搖了搖頭:“不是。”
她以為紳士看得出她無意繼續閑聊,能識趣的不再打擾她,卻沒想到那雙藍眼睛的主人不依不饒,盯着她說:“讓我猜猜,如果不是錢的事,那就是家裏人的事?比如重要的朋友、親人?”
被紳士戳中痛處,馬妮變得有點不耐煩,蹙起眉頭沒好氣道:“不關你的事。”
說罷,她就要站起身離開那張長椅。
可她剛剛直起身體,就感覺脖頸的地方被針刺了一下,緊接着一股不可抑制的酥麻感從那個點沖向了四肢百骸,她的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腦子像開了鍋的沸水,神經、腦漿、細胞所有的一切攪和在了一起。
她愣愣地看了眼藍眼睛的紳士,他輪廓鮮明的英俊面龐在視線里模糊不清,猶如能夠催眠的鐘錶,帶走了她最後的意識。
撲通一聲,馬妮的身體重重跌了下來,正落在紳士的臂彎。
那姿勢,就好像窩在戀人的懷裏小憩。
親密而不失溫馨。
遊人如織,沒有一個人意識到長椅上發生了什麼。
馬妮再次蘇醒時,已經置身廢棄的工廠。
觸目所及,是龜裂的水泥地板,空蕩蕩的廠房,懸挂在屋頂的生了銹的鉸鏈,刺目的白熾燈,以及角落裏一個突兀的鐵皮柜子。
她的手腳被粗麻繩捆了一圈又一圈,一點兒動彈不得,稍微掙扎,粗糲的麻繩就會磨蹭她的皮膚,帶來清晰的疼痛。
周圍的環境和身體被束縛的感覺提醒着她眼前的境遇。
她知道自己被綁架了。
隱隱的預感從身體深處浮出來。
馬銘澤的遭遇不是意外,不是搶劫。
有人針對他們母子。
那人神通廣大、周密細緻,錢、人脈、腦子少了一樣都無法做到不留痕迹。
和他們母子有深仇大恨的人中,除了聶淺晴,她想不到第二個人。
馬妮定定地看着房間裏唯一一扇門,堅定不移大聲喊道:“出來吧,聶淺晴。”
吱嘎,鐵門被推開了。
一身黑色衣裙的聶淺晴帶着三個西裝筆挺的異國男人陸續走進房間。
其中就有在長椅上與馬妮搭話的藍眼睛紳士——丹尼爾。
“好久不見,mandy。”聶淺晴沖馬妮勾了勾唇,聲音冰涼沒有起伏。
克里斯、丹尼爾、賈斯帕幾人如上次一樣,準備了一推車的手術工具和水,為聶淺晴攤開一把椅子,然後將馬妮圍住,用身影編織成一張網,將她扣在其中。
心中的猜測得到驗證,馬妮發出一聲冷哼,透着不服:“猜到了是你,可是已經晚了,只能任你魚肉了。”
“你看起來比你兒子沉着得多,他見了我,可是驚慌失措,尿了褲子呢。”聶淺晴坐在椅子上俯視馬妮。
馬妮精明而艷麗的面龐沾染了塵土,略微有些狼狽,但她的眼神散發出明晃晃的犀利,如剛打磨好的刀鋒,往日那些卑躬屈膝、忍辱負重的柔弱已然徹底不見。
“你把hugo怎麼了?”問題出口,馬妮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問。
“你猜啊!”聶淺晴的眼睛饒有興緻的彎了彎,嬌嫩的唇瓣微微上揚,弦月似的很迷人。
“你......你殺了他?”犀利的眸光像水波一樣翻滾着,連同馬妮的聲音,也充滿混亂的起伏。
聶淺晴慵懶地拍了拍巴掌,稱讚道:“mandy,你果然很聰明,不像你的傻兒子,那麼天真、愚蠢。”
“那個嘉芙蓮,是不是也是你找的?”
聶淺晴笑笑。
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