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要不要來我家過夜
大衛被車頂的燈光刺得再次閉上眼,適應了片刻才重新睜開。
身下是不斷顛簸的擔架,嘴上套着呼吸罩,聽着車外呼嘯而過的鳴笛,大衛明白自己正在救護車上。
露西的頭探了過來,漂亮的睫毛眨眨:「你醒了,手術進行的很順利,你已經是只賽博貓咪公公了。」
大衛虛弱的笑笑,露西的笑話並不好笑,但無論從哪個角度,露西看起來都那麼美。
露西坐了回去,衝車廂中另一個人說話,恢復了冷淡的聲線:「喂,他的狀況怎麼樣。」
救護車裏的救護醫生,一頭朋克髮型,穿着暴走族夾克,看着沒一點救護醫生的樣子。
他睜大眼睛看着手裏的監測平板:「倒是沒什麼毛病,
超負荷使用義體的後遺症。
不過這小子是瘋了嗎?居然裝着這種程度的義體!
這可是稀罕貨,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搞到的。」
露西百無聊賴,用手撐着下巴:「我哪知道,說不定是荒坂替他裝的。」
救護醫生驚呼:「難怪,荒坂,有錢人啊!
沒什麼大事,免疫抑製劑給足,休息休息就行。
不過,要再這麼用義體,下回就是收屍了。」
露西已經點燃一支煙,吐了個煙圈問大衛:「你用什麼型號的免疫抑製劑,讓他先給你找湊活用的吧。」
大衛一如曾經的自己,開始裝傻:「什麼是免疫抑製劑?」
救護醫生哈哈大笑:「什麼鬼!連免疫抑製劑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敢用這種級別的義體,還沒瘋,簡直是奇迹!」
救護醫生一邊狂笑着,一邊悄悄從背後伸手摸槍。
大衛身上義體,在黑市的價格可是一大筆錢。
要是眼前這個小鬼是荒坂的人他還不敢惹,
但連免疫抑製劑是什麼都不知道,
沒有專業的維護和培訓就敢用軍用級義體,
說不定和荒坂的關係也是吹出來的。
露西也是眼中驚奇:「大衛,告訴我,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就敢裝上斯安威斯坦?」
大衛此時還處在義體使用過度的後遺症反應中,渾身使不上半點力氣,只能任人宰割。
大衛只能虛弱的點頭:「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
救護醫生已經將手槍緊握,眼中儘是瘋狂,裝作漫不經心,做最後的試探:「喂,這種常識都不知道,這小子真和荒坂有關係么?」
露西低頭,再次吐出個煙圈,
她想起輕軌上,大衛毫不猶豫,答應對荒坂有關的人出手,
想起大衛言之鑿鑿他已經被荒坂學院退學,
隨口答道:「誰知道呢,即使有關係,說不定也是敵對罷了。」
露西抬頭,對上的卻是黑洞洞的槍口。
救護醫生眼神癲狂,閃着殘忍的目光,叫囂着:「這小子歸我了,你就在下個路口下車!」
露西立刻明白遇上了什麼貨色:「蠢貨,居然墮落到和清道夫那幫割腎的混在一起。」
救護醫生豁出去了:「你不知道這小子的義體,在黑市賣多少錢!少廢話,再多嘴,連你一起剁碎了賣!」
「那就是沒得談咯!」露西一邊說,一邊扯出束縛帶,將大衛緊緊捆牢在擔架上。
「什?噗!」
還沒等救護醫生反應過來,露西狠狠一腳踹在擔架上。
擔架攜帶着大衛的重量,猛地撞在救護醫生胸口,直接讓他手中的槍被懟飛。
驟然受創,救護醫生捂住脖子狂咳,根本顧不上露西和大衛。
前面開救護車的同夥,想要打開探視窗,從前面把槍伸進車廂控制局面。
露西哪裏給他們機會,單分子線甩出,立刻將還在咳嗽的救護醫生,夥同前面伸出拿槍的手,切割成無數段。
「大衛,讓我們開始冒險吧!」
大衛早已知道露西準備做什麼,只能使勁全身力氣抓緊擔架,祈禱這次也會平安無事。
露西打開救護車門保險,再一腳踹開門,拉着大衛的擔架,就從救護車上滑了下去。
擔架在夜晚忙碌的高速公路上疾馳,來往車流匆匆,露西這個瘋批美人,臉對臉,緊貼着大衛。
她哈哈狂笑着,連喊過癮,風壓將她的頭髮豎起,精緻的臉龐上肆無忌憚的快樂,大衛看着,都痴了。
鳴笛聲!剎車聲!
露西的身體緊貼着大衛,相當於趴着擔架,在高速公路上玩兒障礙滑雪橇。
露西不時甩出單分子線綁住周圍的欄杆調整角度,堪堪躲開撞來的車輛。
直到擔架被露西玩兒沒了兩個輪子,擔架腿金屬摩擦公路,一路閃電帶火花,露西才戀戀不捨的停下。
露西過癮的長舒一口氣,正等着大衛誇自己帶他逃出生天。
一低頭卻發現,本來就義體使用過度,處在後遺症的大衛,
因為暈擔架,早就口吐白沫,整個人快不行了。
「喂,你沒事吧!」
露西手忙腳亂將大衛從擔架上放下來,大衛用盡最後的力氣,告訴露西老不修義體醫生的位置。
大衛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是老不修那張欠揍的臉。
露西在一旁沒完沒了的抽着煙,面無表情盯着義體醫生檢查大衛的身體。
義體醫生一邊用機械手對大衛上下其手,一邊盯着檢測平板嘖嘖稱奇:
「你小子還真是逆天,居然這麼能抗,軍用義體都能撐一天一夜才回來!」
露西眼色不善:「就是你,給他裝了義體,還不告訴他免疫抑製劑的事?」
義體醫生尷尬一笑:「我原本以為,他不一會兒就會回來,
求着我給他拆掉,當然也就沒提免疫抑製劑的事。
小子,義體終究不是人體原生,無論鍥合度有多高,總是有排斥反應。
免疫抑製劑就是減緩這種排斥反應,讓身體逐漸適應新義體的工作。」
露西將手中的煙蒂摁在煙灰缸里:「那還廢話,快給這個可憐蟲抑製劑吧。」
義體醫生猥瑣的轉過身,大拇指和食指搓搓:「得加錢。」
露西一把將今天所有的收穫,一股腦攤到義體醫生桌上,沒提三七分的事兒。
分離晶片,是賽博時代人們用於儲存和交換信息的載體,錢當然也存在上面,不過需要破解才能獲取。
義體醫生瞧了一眼露西,知道了她是做什麼的:「這些只夠買兩天的量。」
露西皺了皺眉頭:「這麼少?」
義體醫生攤攤手:「我也不是做慈善的,不爽找別家,我已經把他手術的費用免除了。」
露西沒回話,扔下一桌子的分離晶片,離開了義體醫生的手術室。
當大衛提着義體醫生給的免疫藥劑離開診所的時候,生怕露西已經丟下他離開了。
見到不遠處昏黃路燈下那抹倩影依舊,大衛鬆了口氣,呲牙微笑着上前打招呼。
露西看着眼前這個明顯受了大苦的大男孩,在自己面前擺出一副輕鬆的樣子,沒來由一股心疼的感覺。
這種無緣無故,對別人的關心,對露西來說是異常情感,
她不清楚這種情感從何而來,只是擔心要被這種情緒纏上,自己可就麻煩了。
沒等露西對自己做全面體檢,大衛就拉着她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大衛盯着免疫抑製劑:「我還能幹,我們接下來去哪。」
露西詫異的看着眼前的男孩,猜測他是因為什麼在強撐:「這麼缺錢?今天就到這吧,接下來也沒什麼油水了。」
大衛點點頭,沒有說話。
露西沒忍住,又問了一句:「你不回家么?」
大衛想起去世的母親,即使重生一次,那種與親人分別的無力感依舊攥緊了他:「我沒家了。」
大衛將頭低下,似乎要將自己埋進夜之城。
露西看着彷彿迷路小貓般的大衛,心中一軟。
她小時候剛從荒坂地下設施逃出來的時候,也像這般迷茫。
那種彷彿被拋棄的小貓,四處流浪居無定所的恐慌一如大衛現在。
露西抬起頭看着月亮,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隨便問道:「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露西說完就左顧右盼,她鬼使神差的邀請大衛,根本沒做好被拒絕的準備。
雖然一起經歷了輕軌盜竊,突圍NCPD,救護車驚魂,高速擔架滑雪橇,但說起來也就只認識不到六個小時而已。
露西有些忐忑的等待大衛回應,正巧看到通訊里琦薇給自己的留言。
琦薇:曼恩訂貨的斯安威斯坦沒收到,正在大發雷霆,簡直笑死人了。
露西:什麼型號的,我好像正巧遇到一***用級斯安威斯坦。
琦薇:軍用級****,識別碼已經被磨掉了。
露西:就是這麼巧,我知道在哪。
露西掛掉通訊,回個信息的檔口,看到大衛已經調整過來,像一隻等待救助的小貓咪,只等主人帶它回家。
露西綻妍微笑,伸手叫來一輛出租車。
露西的公寓佈局和大衛曾經住的地方差不多,區別是有臨街的落地窗。
坐在窗台上能清楚的看到樓下光污染的街景,和五顏六色的廣告牌,霓虹燈。
摩天大樓高聳入雲,如同鴿子窩一樣住滿了一戶戶心懷夢想來到夜之城,最終蟄居掙扎的普通人。
摩天樓下是貧民窟,一腳踏錯就不得翻身的可憐人聚集在周圍,彷彿跟在掠食者身後,等着吃些殘羹冷剩的鬣狗。
大衛正坐在窗邊看着樓下出神的時候,露西抽着煙遞給他一瓶喝的。
大衛打開喝了一口,噗的嗆了出來,嘴裏咕噥着:「果然還是老樣子,帶碳酸的。」
露西正轉身拿自己那瓶,頭也不回問:「你說什麼?」
大衛差點穿幫,連忙喝了口氣泡酒,苦着臉解釋:「我對酒精還好,可是帶碳酸的東西,喝了就嗆。」
露西伸了個懶腰,美好曲線暴露無遺,順勢灌了口酒,側躺在大衛身邊。
大衛坐在落地窗檯邊看樓下街景,露西側躺在大衛身邊,饒有興緻的看他。
露西彷彿逗貓一般,挑撥着大衛:「你可真是異類,這年頭,不能喝碳酸,還受不了煙味的傢伙,可真是罕見。」
大衛解釋着:「我其實只是不習慣,至於煙味……」
露西翻個白眼:「不用解釋,剛見面我就注意到你聞了煙味微微皺眉。」
大衛尷尬的摸了摸頭髮,他當然不會說,露西後來為了他,把煙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