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仙人跳

露西繼續吐槽：「糟糕極了，你的衣品也是。」

大衛咕噥着：「這是母親留給我的。」

露西命令道：「脫掉！」

大衛「什麼？為什麼？」

「聽我的。」露西不耐煩的上手去扒拉，大衛躲不開，只好將黃色夾克脫給露西。

露西一身清涼的露腰裝，披上大衛有些顯大的黃色夾克，露出夾克下半遮半掩的長腿，有種別樣美感。

大衛愣愣看着露西不斷改變映照在夾克背面的鐳射標誌，恍惚中回到了和露西一起並肩作戰的日子。

「這個標誌怎麼樣？好不好看？」露西又換了個標誌，踮着一隻腳，披着大衛的夾克當模特。

大衛看着鐳射標誌怔怔說：「邊緣人，這個標誌，是賽博朋克的意思，你也是么？賽博朋克。」

露西聽大衛這麼說，將夾克扔還大衛，又點上一支煙，靠着門廊。

房間的陰影遮住她半邊臉，看不清眼神和表情。

露西的聲音變回平淡：「是啊，我是賽博朋克，你不也想成為這樣的人么？」

大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充滿嚮往情緒：「其實我是吉黑邊緣人系列的鐵粉。」

露西言語中帶着嘲笑的意味：「是嘛？」

不知是在嘲笑大衛對黑超夢的品味，還是在嘲笑大衛想要成為賽博朋克這件事，又或在嘲笑自己身為賽博朋克的命運。

大衛瞟了一眼露西牆上貼着的月球海報：「這張老古董海報又如何？」

露西見大衛竟敢對自己珍惜的月球海報多嘴，語氣瞬間變冷：「你有意見？」

「月球看似光鮮亮麗，遠離骯髒的一切，但誰知開發月球的時候，犧牲了多少人。」

大衛卻心中一痛，沒有自己陪着，露西一個人去月球的時候，又是懷着如何的心情呢？

露西聽大衛並沒有對她的夢想說三道四，語氣緩和了下來：「你好像懂挺多這些高大上的啊。」

大衛聞言苦笑：「荒坂學院給我的教訓罷了。」

大衛深知，荒坂光鮮亮麗的財報和巨大的財富背後，多少人為此嘔心瀝血卻被掠奪得一無所有。

露西揚起眉頭：「不愧是上得起荒坂學院的富家子弟。」

露西言語間羨慕又嘲諷，讓大衛很是受傷。

他想起母親拼死拼活，積勞成疾，只是為了讓自己能上最好的學校，成為人上人。

而自己重生一次，即使放下尊嚴申請助學金，卻又一次失去了回到學院的機會。

大衛眼神飄忽，給自己拚命灌了口酒：「我不知道父親是誰，家裏也沒錢，我，不屬於荒坂學院。

但母親拼了命送我去那所學院上學，我明知永遠無法融入，但還是繼續堅持。」

露西問：「你為什麼還堅持那麼久？」

大衛喃喃：「我一定要讀荒坂學院，才能進入荒坂工作，爬上荒坂塔，實現母親的夢想。」

露西出生就是孤兒，童年被荒坂欺騙，為了荒坂給她編織的虛假夢想，幾乎丟掉性命。

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的露西，從未享受過他人的愛，以及愛他人的情感，無法理解大衛為母親夢想堅持的行為。

她探過身子問大衛：「那可是別人的夢想。」

「別人？」

「你和你母親是完全不同的人。

人和人是獨立的，你為什麼要為了別人的夢想而活着？」

大衛盯着露西的眼睛：「我這樣錯了么？」

露西說教：「每個人的夢想都是屬於自己的，不該屬於任何其他人，也不該強加給任何其他人。」

大衛反問：「你難道有這樣的夢想？」

他突然看到月球海報，反應過來，露西的夢想是去到月球，無憂無慮的生活。

大衛口中，月球是犧牲了無數人的地獄，但對露西來說，重力死死拽住自己的地球，才是地獄。

露西抬頭看着夜空中巨大的月亮，迷離的說：「我只想拋下一切，遠走高飛。」

她突然想到，與其自己孤獨的保守自己的夢想，不如試試分享給別人看。

既然眼前這傢伙能夠承載他媽媽的夢想，那麼自己的夢想給他看，說不定會產生有趣的反應。

大衛這張白紙能夠被他媽媽塗上顏色，說不定也能塗上屬於露西的顏色。

抱着這樣惡作劇的念頭，露西邀請大衛一起入夢。

特殊的超夢光盤。

連線的超夢裝置。

兩人一起躺在露西粉色燈光下的圓形床鋪上，若即若離。

超夢能夠讓人的意識深度沉浸虛擬世界，從視覺到觸覺甚至痛覺都能模擬，是賽博時代堪比虛擬頭盔的全民娛樂方式。

露西帶大衛進入了她的特製月球超夢。

蒼茫的月球表面，大衛輕輕跳起，飛得老高。

露西看着他好奇的蹦蹦跳跳，讚歎太陽的模擬溫度和超高的解像度，嘴角也帶上笑意。

看來帶他進入超夢，不是個壞主意。

大衛玩心大起，不斷在空中翻着跟頭，弄得露西哈哈大笑：「你那是什麼姿勢！」

見大衛玩兒得起勁，露西也蹦蹦跳跳的加入了他。

兩人一同在超夢的虛擬月球中翩翩起舞，如同歡快的玩兒着蹦彈床。

露西帶着大衛參觀月球考察站和月球居住基地。

她走在前方，雙手背在身後，一隻手不斷勾引着大衛。

大衛哪裏不知道露西的意思，但依舊裝作羞澀的大男孩，讓露西等的不耐煩，一把拉過他的手。

兩人手拉手在月球起飛，金色的太陽能電池板反射着陽光，給快樂的兩人鍍上一層浪漫的金色。

大衛跟在露西身後，一起體驗失重的快樂，看月球上的環形山風景，跟着她一起乘坐月球漫步車，一起帶上宇航頭盔，一起品嘗太空碳酸飲料。

無論多少次，大衛都對露西金色的月球夢想，讚嘆不已。

他回想起，也就在那時，他發誓將露西的夢想裝進自己的夢想中。

一定，一定，要幫露西實現她的夢想！

玩兒累了的兩人，哈哈大笑着，躺在隕石坑上遠遠遙望美麗的地球。

露西喃喃的說：「這是我第一次，帶別人一起來我的夢裏。」

大衛溫柔的看着露西：「為什麼是我？」

露西心中念頭百轉：「不知道，我就是覺得可以帶你來。

你知道么，我覺得我們會是好搭檔。」

大衛看着露西閃耀的眼神，點點頭：「是啊。」

大衛轉頭，再次從月亮上看向美輪美奐的地球，他知道，曼恩這時候該出現了。

剛才露西眼神閃耀的時候，就是曼恩撥給她的通訊。

露西掛斷通訊，悄聲無息退出了超夢，給曼恩等人開門，結結實實當了一把老六。

大衛等了沒一會兒，一個粗狂豪邁的聲音響起：「小子，你玩兒完了！」

「咔啦」，大衛被強行退出月球超夢，眼前三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正好遮住他。

為首戴墨鏡的是曼恩，不說話會被認成美男子的是大嫂朵莉歐，兩隻長臂猿一樣胳膊一臉絡腮鬍的是皮拉。

曼恩將比大衛腰還要粗的胳膊伸到大衛面前，大衛知道，這正是曼恩的義體，射彈發射系統。

曼恩當著大衛的面一根根手指握緊，然後拳頭開始發紅，彷彿積攢怒氣。

大衛喉結涌動，咽了咽口水，重生一次，自己還要經歷這麼一拳么。

忍住全盤托出的衝動，大衛決定按照原本的走向。

他深知曼恩認真戰鬥的時候，一拳錘爆敵人的腦袋都是家常便飯，等一下這拳最多只是開玩笑的教訓。

邦！

雖然做好了準備，但大衛依舊被曼恩一招升龍拳打的後空翻。

露西在一旁悠閑的吐着煙圈，正好又是一班飛往月球的火箭升起，巨大的引擎聲淹沒了大衛的痛呼。

曼恩將大衛頭朝下倒提起來，看着還是個孩子模樣的大衛，有點傷腦筋。

身材高大，面容中性俊美的朵莉歐問曼恩：「現在該怎麼辦？」

曼恩惱火的說：「斯安威斯坦本該是我的，現在怎麼搞的，跑到這個小孩身上了。」

皮拉幸災樂禍道：「拆除要花很多錢。」

曼恩不爽的恐嚇大衛：「不如把你幹掉，屍體上拆下來可能稍微省點錢」

皮拉繼續幸災樂禍：「也就能省一點點。為省這點錢幹掉他，這孩子的命可真不值錢。」

曼恩繼續恐嚇大衛：「我這就幹掉你，讓你知道偷裝別人的義體是個什麼下場。」

露西在一旁配合著恐嚇道：「別把我家弄髒了。」

大衛驚嘆於女人的翻臉無情，雖然已經經歷過一次，但依舊不禁出口：「你耍我？」

露西轉頭沒理大衛。

曼恩一巴掌把大衛抽回來。

實際上，曼恩恐嚇大衛，是想知道為什麼自己被爽約，要回自己花錢下單的義體，無可厚非。

畢竟曼恩作為數一數二的夜之城賽博朋克傭兵，東西被偷了不但丟面子，還要找回場子。

沒有二話不說就用槍轟斷大衛的四肢，已經算是夠仁慈了。

在大衛疑惑的目光中，曼恩解釋了事情原委。

曼恩從供貨商訂貨了軍用級斯安威斯坦，由於賣家信用良好，曾經合作愉快，就給急需錢用的賣家預付了款項。

然而到了交貨的日期，賣家供貨商卻放了曼恩鴿子，而且怎麼也聯繫不上。

曼恩為這斯安威斯坦花了大價錢，此刻錢貨兩空，第一反應就是被耍了，不爽得很。

大衛早已知道，曼恩口中的賣家供貨商，就是自己的母親，他默默告訴曼恩媽媽車禍和去世的消息。

曼恩聽完也愣在原地，表示默哀，將大衛放下。

「但你也不該什麼都不懂，就植入這種軍用級義體，尤其還是被我預定的」曼恩雖然對大衛的媽媽感到遺憾，但花了錢就是花了錢。

重生的大衛此時當然知道多危險，按照義體醫生的說法，這一次植入斯安威斯坦，自己可是「死」在手術台上長達半分鐘。

皮拉晃蕩着長長的胳膊嘲笑：「哪有白痴會不懂斯安威斯坦的可怕，敢裝來路不明的貨色，簡直找死。」

大衛眼中悲傷：「那是母親留給我僅有的東西。」

朵莉歐冷靜的評價：「他還是個孩子啊，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可怕的決定。」

一陣沉默，曼恩幾人都不知接下來怎麼辦。

大衛抬頭認真盯着曼恩說道：「讓我加入你，替你工作，媽媽欠你的錢，我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