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噩夢
看着一動不動的陸凌雲,程嘉寶剛止住的眼淚又一下子全都飆了出來。
完了。
壞事了。
死人了。
大腦一片空白的他哆哆嗦嗦從水中爬起,上下牙打着顫用力把陸凌雲翻了過來。
見陸凌雲兩眼緊閉,慘叫一聲“陸凌雲!”
隨即邊拍打,邊哭嚎,“陸凌雲,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渾身長嘴都說不清了。嗚嗚嗚……你說我睡的好好的,招誰惹誰了,我差點被你掐死,還被你像狗一樣追着攆,嗚嗚嗚……明明我被你追的這麼慘,結果你卻先死了,你這讓我到哪兒說理去啊?嗚嗚嗚……”
“你說你是不是,心理壓力太大了才變成這樣的?嗚嗚嗚……這幾年沒賺到錢的又不是你一個,你有什麼想不開的啊?嗚嗚嗚……你怎麼就突然瘋了呢?你讓誰信啊?雯雯她,她會不會再也不理我了?嗚嗚嗚……”
他就這麼坐在水裏邊哭邊罵。
完全忘了應該先把昏迷不醒的陸凌雲拖上岸。
“你說,是不是我太優秀,讓你自卑了?我也就算了,嗚嗚嗚……你說你平時對離火那麼好,你怎麼就捨得把他也給殺了呢?完了,連離火都被你殺了,這下我更說不清了,我這是泥點子掉腳面上,不是屎也是屎了。嗚嗚嗚……你個傻叉玩意兒,你咋就瘋了呢?”
他哭得要多投入有多投入,竟沒察覺陸凌雲浸泡在溪水裏的手指動了動,依舊在那兒語無倫次的發泄着恐慌情緒。
“我跟你說啊,你最好給我活過來,不然等我從牢裏出來,我就把雯雯硬娶回家,然後讓她給我生孩子,生一個足球隊,還不給她買包包!我跟你說,逢年過節都不買!一百塊的都不買!嗚嗚嗚……別人都有包包,只有她拿個膠袋逛街,我氣死你!嗚嗚嗚……”
“你,敢,”
“誰說我不,誒?你醒啦?”
陸凌雲自溪水中撐起上半身,皺眉看看四周,“這是怎麼了?”
程嘉寶又驚又喜,“你不瘋了?”
陸凌雲斜睨他一眼,“瘋?你最好先解釋一下,只生孩子不買包包的事。不然的話,瘋子殺人是不需要償命的。”
程嘉寶一臉諂媚,“那個,我就是想刺激你一下,電視上不都這樣?連植物人都能給刺激醒嘍。”
冷的不行的陸凌雲懶得跟他掰扯,從水裏爬起來時順嘴問,“離火呢?”
程嘉寶瞬間面色慘白,跟着他自水中站起,冰冷的山風吹來,凍的他上下牙直打架,“可,可能,已,已經被,被你給殺了吧?”
陸凌雲面色鐵青,雙拳緊握,“胡說,不可能!我再問你一遍,離火呢?!”
程嘉寶生怕再把他給刺激成精神病,連忙放低了語調,囁嚅道,“我被你掐醒的時候,他就不在了。我找了,可到處都沒找見他。”
陸凌雲心亂如麻地往營地方向走,“不可能,不可能。在夢裏,我就一直盯着一個長舌頭鬼殺來着。”
程嘉寶緊隨其後,“鬼?啥鬼?你知不知道你跟瘋了似的要掐死我,要不是我神勇,就被你掐死了。”
“那我們是怎麼跑到溪水裏的?”
“窩棚塌了,我打暈你后發現離火不在,就出去找離火,結果離火沒找着,你不知啥時候醒了又追了過來,我雖然神勇,但也不想乘人不備勝之不武,於是只能往小溪那兒跑,希望冰冷的溪水能喚回你的理智。”
陸凌雲站在塌了的窩棚前冷笑,“哦?是么?你剛才不是還說,娶了我妹不給她買包包的話,是為了刺激我醒過來的么?”
程嘉寶乾笑,“呵呵,呵呵呵,這,這不是見冷水沒用,才又想的另一個法子么?哎,哎,你幹啥?我沒騙你,離火真不在這底下。”
陸凌雲頭也不抬地繼續扒拉着窩棚上的枝葉,“離火不在,咱們的包和手機也不在?”
程嘉寶恍然大悟,趕緊上前幫着陸凌雲一起扒拉。
手機和包都在,唯獨不見離火。
“不對,”
“咋不對了?”
陸凌雲抬手一指,“離火睡最裏面,我睡最外面,窩棚就這麼大,如果我想越過你對離火不利,你會毫無所覺?”
程嘉寶以為陸凌雲在懷疑他,立刻跳着腳的分辨,“那我咋知道?我做夢做的好好的,被你給掐醒,你知不知道你當時老嚇人了?我要是再晚半分鐘醒過來,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醒過來了。那個時候,離火就已經不在了。”
陸凌雲皺眉,“你也做夢了?夢的啥?”
程嘉寶哼哼唧唧,“也沒啥,記不清了。”
陸凌雲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我夢見我們不知怎的出現在了不認識的山坳里。山坳入口處有一棵高高的大槐樹,大槐樹上,全是一個個吐着長舌頭上吊自殺的人。”
嚇得程嘉寶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你知道的,我不怕死人,但我怕上吊自殺的人,長長的舌頭,凸起的眼珠子,隨着颱風左右搖晃……就好像她還沒死,還在看着你,還想和你說話……”
那是他小時候心理陰影。
他姥爺家的女鄰居在老公出軌拋下她和孩子不知去向之後,就選在這麼個颱風天的夜裏,把自己掛在了院門上。
之所以掛院門上而不是家裏,估計是她又想讓人家及時發現她屍體,又不想嚇到屋裏頭的小女兒,卻着實把才四歲的陸凌雲嚇得發了一個禮拜的高燒。
“我夢見的是我最恐怖的事,你呢?”
程嘉寶臉一紅,“我夢見雯雯嫁人了,新郎不是我。”
陸凌雲沒心情嘲笑他,抬頭望向茫茫夜色,“所以,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能肯定的是,我們都夢到了自己最恐懼的事。”
程嘉寶終於反應過來陸凌雲想說什麼,“你懷疑離火也是因為夢到了心裏最害怕的事,才趁我們不備跑了出去?”
“所以,”陸凌雲把包往後背一甩,“我要去找他。”
程嘉寶一把拉住他,“雖然我單方面宣佈了離火是我情敵,但你相不相信,我同樣也不希望他有事?
而且我之前又不是沒找,可一點回應都沒聽到,所以你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如果他就在附近,咱倆這老半天鬧出這麼大動靜,他會聽不見?聽見了會不喊咱們?
沒喊,只能兩種情況,一個是他不知道跑哪個山旮旯里還沒醒呢,另一個,就是他已經跑到就算喊了,咱們也聽不見的地方。
無論哪種情況,你說咱們手裏連個手電都沒有,這黑燈瞎火的怎麼找?到哪兒找?萬一跟我白天似的,一個不小心再扭到腳滾山澗里被蛇咬了,這回你還敢保證那麼好運的遇到一條無毒蛇?
退一萬步,就算你有本事渾身上下裹一層蛇怕草,我爺爺可說過,這個什麼蛇怕草,是防不住像眼鏡蛇鐵頭蛇那樣的劇毒毒蛇。”
一席話,說的陸凌雲開始猶豫起來,“可是……”
“你聽我的,現在三點二十,再等倆小時就天亮了,等天亮后能看清周圍啥情況了,我保證一分鐘都不耽誤地陪你去找。
你也知道,他就算暫時跑丟了,這山裏頭除了蛇也沒啥其他厲害動物,所以能有啥危險?
如果真遇到了毒蛇,那沒辦法,你這會兒就算找到他也,那個,沒啥用了,如果沒毒,那多等兩個小時也不礙事。
無論如何,總比你現在像個沒頭蒼蠅似的亂闖穩當。”
一陣山風吹過,程嘉寶打了個寒噤,“娘的,我這渾身上下沒一塊乾的地方,不行了,趕緊升個火堆,不然離火沒找着,咱倆先病倒了。”
見他冷的直跳,陸凌雲很是過意不去,當即不再堅持,“那你收拾收拾,我去邊上弄點引火的地絨。”
五分鐘后……
兩個披着樹葉子的男人在噼啪作響的篝火邊坐下,旁邊掛着他們剛脫下來的濕衣服。
陸凌雲心事重重地盯着篝火發獃。
閑不住的程嘉寶想起夢境,沒話找話,“那個,凌雲哥,你跟我說句實在話唄,你媽她,到底是咋想的?”
雖然他媽也跟他說過,四嬸沒打算招離火當上門女婿,可他這心,還是始終七上八下的不落地。
被打斷思緒的陸凌雲一臉莫名,“啥咋想的?”
程嘉寶摸摸鼻子,“就是村裡人說的,給雯雯招上門女婿的事。”
陸凌雲翻了個白眼,“這你也信?”
“那你媽對離火確實好的出奇啊,雖說你媽本來也確實心善,但,但咱們自己人實話實說,離火前前後後花了你家十來萬了吧?一般人家心再善,再不計較,等他好的差不多了,也不能再越過自家孩子吧?
可不是我挑撥離間,不光是我,村裡人誰沒看出來,你媽對離火,比對你還好呢。這要不是你媽這些年一直在村裡人眼皮子底下,非以為離火是她私生子呢。”
陸凌雲嘆了口氣,“我媽對離火好,是因為她覺得離火是老天爺把她的小兒子,還給了她。”
程嘉寶愣了,“啥玩意?”
“咱們這代人出生時,正趕上計劃生育,雖說農村沒像城裏那樣一刀切,但能生兩個的,頭一胎都得是女孩才行。不然你看咱們村,不,連旁邊幾個村子都算上,除了我家,和下程村那個老大是小兒麻痹症的,還有誰家是兄妹倆?要不像你,獨苗,要不就姐倆或姐弟。”m.
程嘉寶茫然點頭,“對啊,為啥?”
“原本我媽生了我后,原本也沒打算再要孩子,可誰知,我媽她對藥物過敏,”
程嘉寶大驚,“過敏?”
陸凌雲眼睛一瞪,“我媽這麼說的,要不你去問她?”
程嘉寶立馬慫了,脖子一縮,“嗯嗯,過敏,過敏,你接著說,後來呢?”
“然後我三歲那年,她避孕失敗意外懷孕了。那自然得生下來。”
程嘉寶雙手合十,感謝四嬸堅持生下雯雯。
“那跟離火又有啥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