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櫰木
“你?”
“沒事。”離火滿不在乎的喝了口水,指尖悄悄抹去瓶口的一抹暗色。
“不行。”
離火的表情冷了下來,“我想,你沒有限制我行動的權利吧?”
“等天亮。”
離火搖頭,“不行,我天一亮就要趕回去跟他們匯合。我答應過阿姨,早上一定下山回家。能留在山裏過夜,已是我私心作祟下的結果,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那些,信任我維護我的人,”
黑衣人雙唇緊抿,內心似乎在做鬥爭。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啥。”
“龔梓。”
“公子?”
“龍共龔,木辛梓。”
離火點頭贊道,“哦,好名字。”
黑衣人似乎嘴角上翹笑了笑,但動作太快,他沒看清。
“那好,江湖有緣再見。”說著,離火就開始打量下山到對面的路。
卻被龔梓一把拽住袖子,“跟我來,我帶你過去。”
說著,一拍手腕,一束光線照出好遠。
也不知那束光里含着什麼黑科技,光線所照之處,小動物四散驚逃,引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聲音過後,龔梓一甩頭,“走吧。”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
兩山之間的距離看着近,好像一抬腿都能跨過去,但真正走起來,卻很是艱難。
再者,沒路。
就算有龔梓在前面開路,這一腳深一腳淺的也能把人累的夠嗆。
更何況重傷將愈未愈的離火還剛在‘夢遊’中,爬了座山,累吐了血。
沒一會兒,整個人喘的就跟灶間裏的燒火風箱似的。
終於,前面的龔梓停了下來。
“誒?咋,咋,不走了?”
離火是很累,但他根本不敢停下,他生怕停下來后,兩條腿就再也邁不開了。
龔梓背對着他半蹲,“上來。”
呃……
“不用,不用,我能行。”
“耽誤時間。天亮回不去。”
離火臊眉耷眼地趴他背上,“那個,兄弟,謝謝你哈。我看你現在也沒啥需要我卜算的事情,等着,等你將來紅鸞星動,我為你算算是不是良配。”
龔梓沒理他,埋頭往前走。
他只當默認,趴人背上也心安理得了許多。
一心安理得,便精神放鬆,一精神放鬆……
如履平地般越過谷底往上攀爬的龔梓突然再次停下腳步,抽出一隻手掏出張紙巾,輕輕抹去滴在他肩窩上的哈喇子。
就這,離火都沒醒。
好運的離火被人背着朝目的地前行時,窩棚里的陸凌雲陡然睜開雙眼,只是雙眼無神,且眼底儘是紅血絲,根本不像已經睡了好幾個鐘頭的樣子。
就見他牙關緊咬胸脯劇烈起伏,同時卻又在刻意壓制着自己的呼吸,那模樣,就好像看見了什麼讓他極為恐懼的東西。
而一旁的程嘉寶,則閉着眼睛抽抽噎噎個不停,嘴裏還訥訥嘟囔着,“雯雯,雯雯,你不要嫁給他好不好?嗚嗚嗚,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會對你好的,嗚嗚嗚,”
陸凌雲轉過頭來,一雙無神的眼睛對着他,良久之後,陡然暴起,翻身騎到程嘉寶身上,兩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嘴裏惡狠狠的咒罵,“去死吧,去死吧,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因喘不上氣來而一張臉漲的通紅的程嘉寶猛地睜開雙眼,兩手扣住陸凌雲的手使出吃奶的勁往外拉,“陸凌雲,你,你他娘的抽什麼風?”
陸凌雲也不說話,手上的力道非但不減,反而增加了幾分,那模樣好像是要和程嘉寶不死不休。
程嘉寶急了,掙扎着屈起膝蓋對着陸凌雲的后腰就是狠狠一撞,隨着陸凌雲的身子往前沖,他稍稍抬起點脖子,張大嘴巴看也不看地朝着撲下來的陸凌雲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就聽陸凌雲‘嗷’的一聲慘叫,站起的同時雙手用力,一個使勁將程嘉寶也提溜了起來,隨即不等程嘉寶反應過來,一把將程嘉寶摔了出去。
窩棚就那麼大點。
被摔出去的程嘉寶後背狠狠砸在支撐窩棚的樹榦上,樹榦應聲折斷,窩棚轟然倒塌,將他倆埋在一片厚厚的樹葉下。
待揚起的塵土稍稍落定,一隻手從樹葉間伸了出來,隨後用力往兩邊一把拉,程嘉寶的腦袋也跟着伸了出來。
他左右看看,確定沒危險后,兩手一撐地,慢慢從樹枝樹葉中站了起來。
離他一米遠的地方還有一個鼓包被枝葉覆蓋著,但他不敢去動,也氣的不想去動。
就讓那個不知為啥突然發瘋的傢伙,好好在下面躺一會兒再說。
氣呼呼地拍拍身上的土,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離火呢?
這大半夜的,離火去了哪裏?
難道說……被這個陡然發瘋的傢伙殺了棄屍?
不,不會吧?
他不會這麼狠吧?
可如果他沒那麼狠,剛才一心想殺了自己的兇狠樣,卻又不是假的。
環顧四周,隨便選了個可能的方位,小心翼翼探頭探腦地邊尋查,邊壓低聲音呼喚,“離火~離火~”
另一邊。
離火也在兩聲呼喚后緩緩睜開了雙眼。
隨即便立刻坐起身來,連聲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咋不小心睡著了呢?行了,我現在醒了,咱們走吧。”
龔梓搖頭,“不必。”
恩?
就因為自己不小心打了個瞌睡,他就準備半途而廢?
“到了。”
到了?
離火立刻站起來四下觀瞧,同時手掐指節快速演算。
隨即內心一陣狂喜。
他此行心心念念的東西就在這附近,和之前不同,此時此刻,那上古神植的氣息是如此的濃郁。
龔梓並不知道他在找什麼。
卻也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只是默默將手腕處光束,隨着離火的視線來回移動。
終於,光束隨着離火的視線定格在了頭頂側前方某處。
木瓜大的,梨?
龔梓盯着光束中幾枚木瓜大小的,火紅色非梨似梨非木瓜似木瓜的奇怪果實很是不解。
難不成離火就為了幾枚野果,要死要活不顧死活地,大半夜漫山遍野跑?
可要說不是為了這幾枚野果?那四周除了枝葉,連朵小花都沒了。
扭臉看向離火,卻見離火盯着野果的表情近似狂喜。
離火能不高興么?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上古神植竟然是櫰木。
櫰木的果實每年能入口的時間不超過三天。而眼前的櫰木果不早不晚剛剛好就在這三天之內。
再晚一天從枝頭墜落,便會立即腐爛。腐爛了的櫰木,則惡臭無比,且有劇毒。
而一旦錯過了今年,明年這時候還能不能結果,就不一定了。
畢竟上古神植都很任性。
一念至此,便準備往前沖。
龔梓一把扯住他后脖領,難以置信地用光束在野果上點了點,“這個?”
“對。”
離火毫不猶豫點頭,隨即想起什麼來,立刻換上一副可憐巴巴的面孔,“那個我,我就先要一枚。”
龔梓無聲地嘆了口氣,“等着。”
說罷快跑幾步跳上一塊突出的粗樹杈伸手一勾,再藉著慣性翻身跳回離火面前。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乾脆利落。
“給你。”
“謝謝,”離火趕緊接過去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清甜滲入心脾。
還沒吃,就覺得體內的精氣神恢復了些許。
見他高興成這樣,龔梓很是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野果。
見龔梓眼神有些不對,“咋了?”
“大梨?”
這顏色,能吃么?怕是有毒吧?
“見鬼的大梨!沒文化真可怕。難怪你們官方記錄里,沒有關於它的記載呢,恐怕那些跟你一樣沒文化的人,也都把它當成了野生的大棠梨。”
“那它?”
心情大好的離火耐心解釋,“這是櫰木。你們的山海經中有云:有木焉,其狀如棠,而員葉赤實,實大如木瓜,名曰櫰木,食之多力。
它雖長的像棠梨,但和棠梨不同的是,它只有這樣火紅色的時候才能吃,等長出棠梨那樣褐色的皮,就會從枝頭落下,且生出麻痹神經的劇毒。”
說罷,看看前後左右,“我就在這裏吃了再走。”
剛想邁步,陡然想起隱藏在樹杈草叢間的蛇蟲鼠蟻,“那個,你也去摘一枚下來,咱倆坐一起吃。”
他琢磨着,有龔梓手腕上那個能驅蛇蟲的光束護體,便什麼都不怕了。
龔梓果然又去摘了一枚,此時枝頭上,一眼望去,只剩下最後一枚櫰木果,孤零零的掛在那兒。
有人陪着‘做壞事’,離火自然放下一切心理包袱,大大方方走到剛看中的那塊空地旁,指揮着龔梓把四周照了一遍,隨後一屁股坐下,把櫰木果隨便往身上擦了擦就抱起來咔嗤一口咬了下去。
果肉細膩,汁水豐富,帶着股淡淡的清甜。
幾口下肚,原本空虛的丹田之處便隱隱升騰起一股暖洋洋的氣息。
激動之下的離火沒等再仔細咂摸咂摸味道,木瓜大的櫰木果連着果核,已一點不浪費的全都被他嚼下了肚。
砸吧砸吧嘴,正有些意猶未盡,眼前又出現了一枚櫰木果。
離火連忙擺手,“你吃。你放心,沒毒。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我,不需要。你,傷沒好。”
見離火還要推脫,龔梓面色一沉作勢要丟,離火連忙一把攔住,“我吃,我吃行了吧?唉,暴殄天物,是要遭……”
遭什麼,他沒說。
而是趕緊朝着地面,呸呸呸了三下。
這一次,他吃的稍慢了些,吃完后頂着個突起的胃,直接閉目打坐。
就在他閉目打坐之時,另一邊找尋離火無果的程嘉寶,似有所感的緩緩轉身……
隨即“啊……”的一聲慘叫,仰面栽倒。
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背後的陸凌雲眼底赤紅,面目猙獰,被他發現后大嚷一聲‘去死吧!’抬腿便踹。
程嘉寶就地一滾躲開他的飛腿,連滾帶爬邊往前跑,邊哭罵,“陸凌雲你大爺的,你給老子等着,”
很快,一道小溪攔住他的去路,只顧逃命的他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
小溪不深,將將沒過膝蓋,但那溪水冰涼刺骨,溪底鵝卵石更是滑不留腳。
程嘉寶一個趔趄撲進水裏。
絕望之際,緊追而來的陸凌雲也撲通一下栽倒。
隨後,便趴在水裏,一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