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往事
“別急啊，這不正要說到了么？雯雯的出生本來都已經屬於規定外了，誰知道雯雯長到快三歲時，我媽又懷孕了，她那會兒跟着我爸在上海打工，被這邊管計劃生育的人抓到時，肚子都老大了，這一次，罰款都沒用了，我媽被不由分說拉到醫院裏做了引產，引下來個成形的男嬰，我媽連氣帶病，床上躺了小半年才能下地。然後這件事，就成了她一直過不去的心結。”
“比雯雯小三歲？那不正好和離火一般大？”
陸凌雲點頭，“除了年齡，我爸原本給我這個沒能活下來的弟弟，取名叫山山，大山的山，我媽說，離火，離火，這大山裏頭可不就不能有火么？你說巧不巧？我媽說給我聽的時候，把我都給嚇了一大跳。”
程嘉寶嘴巴張的老大，“哦，難怪我媽說什麼，都是天意啥的。”
原本有些事情藏在陸凌雲心裏，不說也就不說了，但此時，剛經歷過一場噩夢的他，卻特別的想一吐為快。
“其實，就算我媽有招女婿的想法，我也不會同意的。”
“為啥呀？”
“我救下離火時，離火當時身上的衣服雖然已經成了沾滿血的破布條，但也能看出來，那衣服是用極好的真絲做的。且你看離火的手，和咱們的手一樣么？所以，他一定出自一個生活十分優渥的家庭。”
程嘉寶滿不在乎，“那又如何？就算再有錢，也不能抹殺你是他救命恩人的事實。”
陸凌雲搖頭，“可如果他真的娶了雯雯，等他家人找來后，雯雯怎麼辦？家庭環境相差如此之大，雯雯又是個柔弱善良的性子，你看古今中外，這種婚姻下的女孩子有幾個是有好下場的？”
程嘉寶立刻十分認同地連連點頭，隨即厚着臉皮道，“這麼看來，還是我更合適。如果我娶了雯雯，一定會把雯雯當成仙女一樣捧着。”
“呵呵，現在不是你說不給她買包包的時候了？”
“能不能不提這茬了？誒我跟你說啊，是兄弟，回去后也別跟雯雯瞎咧咧，不然咱倆的兄弟可就真做到頭了。”
陸凌雲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跟誰稀罕似的。”
“誒，你說離火家條件那麼好？他是怎麼被人害成那樣，差點死在山裏頭的？警察到現在也沒查出個一二三四五來？”
陸凌雲搖頭，“人口檔案里沒有他。白副隊說，兩種可能，一種是他比我們以為的還要小，才十六，還沒來得及辦理身份證，而當地的戶籍又沒連全國網，所以網上的人口檔案里找不到，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根本不是國內長大的。”
“那他差點被人殺死了，這個白副隊又是咋說的？”
“白副隊認為是綁票。而他的家人之所以沒有大張旗鼓的找，一個可能是他的身份本身比較尷尬，私生子啥的，另一個可能是他就不是最近才被綁架的，然後他的家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至於為啥被綁架了很久還有真絲衣服穿，白副隊則認為，很有可能是綁票的人看中他的相貌，想讓他做點什麼不好的事，但被他奮力反抗，結果才弄得一身傷。
至於為啥把還有一口氣的他丟進山裡讓他自生自滅，往好里想，可能是害了他的人裏頭，還有一兩個尚未泯滅天良的吧。”
程嘉寶聽得連連搖頭，“太慘了，太慘了。他自己也還是啥都沒想起來？”
“沒。為了破案，他們連催眠都用上了，結果還是啥都沒問出來。白副隊說，可能因為刺激太大，他的大腦記憶出現了嚴重混亂。但隨着時間推移，將來說不定能慢慢地想起些啥來。”
等他想起來，也許就是他要離開這裏的時候了吧。
“唉......”程嘉寶為離火的命運多舛發出長長一聲嘆息，“那要他一直想不起來呢？“
“想不想的起來先放一邊，反正我覺得他應該沒那麼快想起來。我原本打算讓他再養一段時間的身體，等國慶過後，就帶着他出去打個工找找賺錢的門路啥的。我們倆個大男人，總不能也跟雯雯一樣，守在家裏頭吧？”
“不是跟你說了么？跟我合夥開網店。”
“得了吧，我連個本錢都沒有，就你現在那點規模，你媽幫你都綽綽有餘。”
程嘉寶摸摸鼻子，沒再吱聲。
“而且，我也想出去闖一闖。你應該也聽說過，我爺爺也是當過村支書的人。當年就是因為我媽連續兩次破壞生育政策，第一次因為事出有因，只是罰款了事，但也掏空了家裏的錢，我三伯和五叔才迫不得已去了俄羅斯給人家當農場工人。
本來因為這事，我爸他們兄弟幾個之間就有了些隔閡，結果我媽第二次被抓住違反政策時，不單引產罰款，我爺爺的村支書也被擼了，如果我爺爺還是村支書的話，再過一年新成立的鄉鎮企業幹部名單里，無論如何都會有我大伯的名字。”
程嘉寶恍然大悟，“我說怎麼大家都住在一個村裏頭，你和你大伯一家卻總是別彆扭扭的呢，每次見你給你爺爺奶奶送吃的，都只是敲開門遞進去，從不帶主動進去坐坐的。”
“所以我想出去闖一闖，如果能闖出個名堂來自然好，闖出名堂后，至少我爺爺奶奶不會再因為當年的事情，被我伯伯嬸嬸們嘀咕偏心眼。
可就算什麼都沒闖出來，也比呆在家裏吃閑飯強。以前還可以拿採藥材當謀生的技能，隨着政策越來越緊，養活自己都成了困難。”
程嘉寶給他出主意，“其實也不用給別人打工，去找你二伯和你爸，”
話未說完，便被陸凌雲搖頭打斷，“不行，一來，現在生意不好，並不需要增加人手，總不能為了我和離火兩個啥都不懂的生手，把人家做熟了的給開掉吧？再說了，我也不想把雞蛋放進一個籃子裏。”
程嘉寶不再勸，“成吧，你們都出去闖闖，闖的好了，苟富貴，勿相忘，可要是闖的不咋舒服了，回來，咱們兄弟再一起想辦法。”
陸凌雲感動的拍拍他的肩膀，“多謝。”
程嘉寶哼哼，“別瞎感動，我也就看在你是雯雯親哥的份上，不然誰認識你啊？”
“哼，你還是有本事先追到雯雯再說吧。”
一提到這個，程嘉寶的一張臉頓時苦了下來，酸溜溜道，“就算你和你媽都沒那個意思，但架不住雯雯喜歡啊。我和雯雯從小一起長大，就沒見過她對誰像對離火那麼上心。”
陸凌雲斜睨他一眼，冷笑，“你就這點自怨自艾的本事？那我還沒見過我妹給誰攤過蔥油餅呢。
再說了，如果熱巴突然被你媽撿回了家，你能保證眼睛裏還只有我妹一個人？不可否認，離火確實長的好看，我妹多瞅離火幾眼怎麼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程嘉寶揉揉鼻子，“我覺得劉亦菲更漂亮。”
陸凌雲白他一眼，不想跟他再多說一個字。
就這麼聊着聊着，天便也快亮了，衣服雖還是潮潮的，但總算不往下滴水了。
陸凌雲伸手拽下自己的衣服，“行了，準備準備，咱們去找離火。”
而此時，另一邊的離火自入定中醒來，緩緩睜開雙眼。
不用問龔梓便知道，他此刻狀態好極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此時的離火只覺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原地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隨即指着天際邊指縫粗細的一抹魚肚白，急問，“幾點了？”
“四點三十七。”
離火一驚，“我得趕緊回去，不然他們醒過來發現我不在就糟了。”
龔梓看天，“你知道從哪條道回去么？”
離火左右看看，指了個方向。
龔梓點頭，“嗯，不錯，沿着這個方向，你中午就能和他們匯合了。”
如果此時中年人在場，一定會震驚於龔梓竟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
“那？”
龔梓轉過身半蹲下，“上來。”
身為一個大男人，因為跑不快而被人背着走，其實挺丟臉的。
但已經被他背過一次的離火，心理適應能力極強。
再說了，反正這會兒也沒其他人看見，既能早點趕回去，也能省點力氣，何樂而不為？
離火開開心心往人背上一趴，嘴上卻沒忘了討巧賣乖，“多謝啦，大兄弟，看不出你人冷冷的，心卻這麼好。”
“抓緊。”
說罷起身，邁腿朝前飛奔。
他的速度很快。
讓離火着實有些驚訝。
“哦，對了，你平時就在這裏上班？那你們和林業局什麼關係？”
龔梓好像什麼都沒聽見，只管埋頭趕路。
離火眼珠轉轉，“不能說？不能說的意思，是不是你們比林業局厲害？那昨晚發現我的天眼，是你們的，還是林業局的？”
按照紀律，這個問題本不可以回答，但龔梓以為他還在擔心點篝火被發現的事，於是點了點頭，“我們的。”
背着個大男人在林間快速穿梭的龔梓，此時說話的氣息依然那麼平穩，這讓離火又是汗顏又是欽佩。
離火終於放下心來，“那發現我夢遊的，除了你，還有別人么？”
“我出來，他們知道。”
離火有些別彆扭扭，“那你準備怎麼解釋？”
解釋？
解釋啥？
龔梓愣了一下，這話怎麼聽上去這麼彆扭？
愣神之間，就聽離火趴他耳邊接着道，“你把我發現的櫰木交上去吧，就說我夜裏睡不着瞎溜達，然後無意間看到了這株奇怪的樹，感覺和山海經中的記載很像，所以委託你請專業人士好好查一查。”
見龔梓似有不解地眉頭微蹙，他忙單方面拉近關係，“咱倆可是好哥們了，身為好哥們，你也不希望我夜裏夢遊差點摔死的糗事被人知道吧？
而且，就你這個悶聲不吭的性子，很容易在職場上吃虧的，有了這個貢獻上古神植的功勞，以後人家就再也不好明目張胆的欺負你了。
不用太感動，誰讓咱們是好哥們呢？好哥們間就是應該互幫互助。”